“將軍可有定奪?”兩個裡正忙問道。
張孝武哪有什麼主意,不過想到了尚義縣的淒慘,這巴鎮和柳家堡又算得了什麼呢,於是他眼睛一轉,大喊道:“所有人,收起武器,各自退回到官道兩邊。聽我吩咐!”眾鄉民雖然鄉勇械鬥,卻終究是百姓而已,不敢違令,便暫時收起武器後退幾步,有些受傷的趕緊包紮治療,繼續聽鬼將吩咐。
張孝武坐在戰馬上,虎目四顧,喝聲道:“而今相鄰幾個縣都已經餓死數萬百姓,你們兩個鎮卻因為搶水而械鬥,可知你們若是搶了水,彆人就得全餓死。難道不能退一步海闊天空。大家都想活下去,可活下去就要置對方於死地不成?你們說,若是你們每鎮放水一天,你們會不會都餓死?”
兩個裡正相互看了一眼,說道:“雖不會餓死,可大家都吃不飽。”
“那就是了,你們至少還活著!”張孝武繼續說道,“今年旱災,隻要能活著就比什麼都重要,隻要能活著,就不要在乎自己吃的好不好。我途徑尚義縣,聽聞他們縣令都餓死了,驛站的驛長見到我們的時候,三日之前吃了最後一頓飯,還是樹皮。你們現在鬥狠,好得很,好得很,各自死個四五百人,誰也不缺口糧了,豈非皆大歡喜?”
兩方人望著彼此,心中揣測著,其實他們也不想械鬥,大家不過為了活命罷了。他們見過尚義縣以及其他各地的災民,知道他們活不下去了,甚至為了防止災民擄掠,他們組成了鄉保隊驅趕災民。他們自然不希望自己成為災民一份子,更不想流離失所,對於漢人來說,沒了土地沒了家,就相當於沒了生命。
“所以,一陣放一天水,雖然不能讓所有人活著,可卻能讓大部分活著。”張孝武道,“另外,今年缺水,所以你們不要種植水田了,因為以後會越來越缺水,種植水田等不到秋季,你們全都得餓死。聽我的話,重一些早熟快熟抵餓的糧食,今年不要想著吃飽,你們唯一的目的,就是活下去。”
“將軍,塞北能活下去嗎?”一個鄉民問道。
張孝武想了想說:“塞北,今年同樣乾旱,但百姓還能活下去,你們若是有多餘人口,今年的土地養活不了他們,大可去塞北討生活。”阮清文趕緊扯了一下他的衣襟,讓他小心說話,萬一真的招惹數萬百姓跑去塞北,那塞北也撐不住啊。張孝武倒是不以為意,如今烏桓修養之中,雙方僅僅止戰罷了,並非終戰,而烏桓修養完成之後必定南下滋事。一旦塞北戰事再起,塞北最缺的便是兵源,而兵源自百姓中來,缺少百姓人民,又豈能抵擋得住虎狼之敵。
離開兩鎮之後,阮清文詢問緣由,張孝武便說出自己的擔心,阮清文沉思許久,方道:“將軍覺得烏桓還有能力南下?”
“烏桓實力尚存,上次入冬南下失敗,不過因為瘟疫爆發罷了,事前事後烏桓折損不過數千人馬。”張孝武皺眉道,“烏桓十幾萬大軍南下,折損寥寥數千便倉皇撤軍,若不是瘟疫嚴重,又豈能如此輕易放過木城。烏桓是一定要南下的,而且木城時一定要攻克的,我們必須早做打算。與其被動等待,不如主動出擊,等這次麵見聖上,我定要請戰奪取鴉金糧倉。”
阮清文搖頭,指著枯黃的田野和乾燥的土地,說道:“你看如今國內情況,又豈能繼續征戰?大德帝修養與民,非好戰之皇,而今民生凋敝,百姓生靈塗炭,陛下必然不允興師遠征。”
張孝武笑道:“可若是我願意自掏腰包,不用朝廷出一兩銀子一兵一卒呢?”
阮清文驚道:“木城不過一萬鬼衛,你能帶著一萬鬼衛收服鴉金糧倉?”
“不試試又怎麼知道。”張孝武笑了起來,身體向後鬆弛了一下,扭了扭屁股,這做馬太久屁股也會難受,尤其是蛋蛋會發熱,更是難受。
他狹長明亮的眼睛遠遠地望著地平線儘頭,那是代州城,代州的首府。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往往他的笑容之後,必定會帶來死亡。
阮清文不知如何奉勸了,他知道張孝武一旦下定決心,就一定早就做好打算了,隻能歎氣道:“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將軍萬勿忘記你自己的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