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退?怎麼退?昔舊那個性子,他若是願意退婚,當初就不會執意娶你,更不會被本君押進地牢。你們大婚弄出那麼大的事端,本君還得想著如何收場,如何對受傷的百姓交代。”
大君的語氣中充滿了不滿與憤怒,赫連曦靜站一旁,好奇女子的反應。
涼蟾決心已定,毫不遲疑的說道:“朔雲婚俗裡,若是一方執意悔婚,也可解除婚約。我來悔婚。”
大君看了看眼前的弱女子,狐疑的問道:“你可知,按族規,悔婚者以背信棄義罪責處之,需受三天三夜日曬雨淋,吃喝不得,體膚之苦。”
“我知。”
“那你還願意悔婚?”
涼蟾眼神堅決:“這樁婚當初是我應下的,大婚當日禍事也是因我而起,若要解除婚約,自然由我承受。”
赫連曦看向女子的眼神,不隻是驚訝,更多了一分看不透的恍惚。
*
烈日當空,四周層層岩石,雜草叢生,外層雲衛把守,朔雲旗插成一排,朔雲刑場附近一片肅寂。
隻有涼蟾一人在刑場的正中央,雙手雙腳被綁在木架上。
烈日下的她,嘴唇發乾,麵色蒼白,發絲浸著汗,汗順著下巴滴落岩石地麵,地麵瞬間冒起熱氣。
她逐漸呈現虛弱之態,抬眼望去,眼前似一團翻滾的熱浪。
赫連曦的腳步出現,向著刑場中心緩緩走去,把守的兩名雲衛立刻上前阻攔。
赫連曦拿出朔雲令牌,雲衛低頭放行,赫連曦步步走向涼蟾。
涼蟾聽到腳步聲,遲緩地抬起頭,看到站在麵前的赫連曦。
“……你怎麼來了?”她氣力全無。
赫連曦打量女子此時的狀態,不解道:“我根本不在意你退婚與否,你何必承受這些?”
涼蟾氣若遊絲的回道:“我並不是為了你在不在意,既然一切因我而起,就算昔舊沒有被關地牢,我也是要退的......”
赫連曦掃眼到她白皙手腕上的勒痕。
心中一動,輕聲道:“我可以替你向大君求個情,免了你的刑罰。”
女子隻是搖搖頭。
“……我隻是承擔自己本該承擔的,人總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體膚之苦而已……”
赫連曦坐在對麵的崖壁上,始終用猜不透的眼神看著下方受刑中的涼蟾,看著她在烈日中。
就這樣看著她,從正午,到日落。
夜色一至,刑場周遭更顯陰森恐怖,風聲呼呼,雜草飄動,兩側燃起火爐,火爐不時冒出燃燒的火星。
赫連曦依舊坐在對麵崖壁上,看著她形單影隻的身影在夜色裡,兩人之間雖無遮擋物,卻有一道鴻溝。
心中暗想,難道失了記憶的你才是真實的你嗎?那過去的你,又是誰?
雨落,赫連曦的思緒被落下的雨絲打斷。
受刑的涼蟾淋著雨,眼前模糊出現一個人撐著傘到自己麵前。
她無力地閉上眼睛垂下頭。
一把傘撐在她的頭上,赫連曦伸手去探涼蟾鼻息,雖是細弱,但仍有氣息,又輕輕的將手放在她的脖頸處,摸了摸她的脈搏,確認沒事後,他靜靜的看著涼蟾。
若真是這般性情,為何三年前會做出那樣的事?
她的過去裡,幾分真幾分假?
雨越下越大,火爐裡的火也漸漸被澆滅,天地更陷昏晦中。
赫連曦轉身站到側邊給涼蟾撐傘,僅供一人避雨的油紙傘此刻全部罩在了涼蟾的頭頂,而他自己則整個人站在傘外,全身濕透。
待涼蟾再睜開眼時,雨已經停了,望天,天空一片黑暗。
涼蟾低喃道:“沒有星星就算了,怎麼連月光也不留給我。”
赫連曦坐在崖壁上,身上明顯還有被淋濕的痕跡,赫連曦耳朵微動,聽到涼蟾的話,抬頭望天。
“星星?”
赫連曦手摸向心口處,取出閃著光的永夜樹心。手指轉動間,永夜樹心上包裹出一團似螢火蟲光亮般的光芒。
“去吧。”赫連曦薄唇輕吐二字。
隨後無數的夜熒向著涼蟾的方向飛去,點亮了周遭,原本陰森黑暗的刑場似繁星落地。
涼蟾不可思議地仰頭望著夜熒向上飛著,一隻落在了她的鼻子上,她也露出了笑容。
坐在崖壁上的赫連曦依然隻是靜靜地看著被夜熒點亮的涼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