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良久一時心情複雜。
“給我吧。”
他語氣苦澀地說,“我幫你拿著。”
“好。”
柏裡開開心心地把糖果罐子交給他, 像是擺脫了什麼煩惱, 繼續往前走的腳步都輕快起來了。
……小沒良心。
溫良久撇撇嘴, 又忍不住笑起來。
他看了眼手中透明的玻璃糖果罐。五顏六色的糖紙透過罐子映入眼底,看得人心情莫名晴朗。
也對。
玩遊戲的時候就開開心心地玩,不想那些有的沒的。
今天上線的時間線是延續前一晚接著來的, 天色越來越暗了,各類遊樂設施的照明彩燈也紛紛開啟,五光十色地混在一起, 幾乎要把目的地的舞台燈光淹沒。
看近實遠。園區很寬闊, 按著地圖走了半天才終於找到那個露天的小劇場。
這裡正在進行演出,吸引了一眾帶小孩的遊客過來觀看。但也沒什麼正規流程和節目分類,內容很雜, 從歌舞到雜技, 樂器獨奏到詩朗誦, 什麼都有。還有裝扮成小醜的工作人員在舞台邊邀請底下的小朋友上台表演。
大概是不甘心把平日裡斥巨資培養自家孩子特長的心血埋沒在人群裡,許多家長借此機會紛紛施展手腳,好說歹說把小孩勸上去表演才藝。
孩子們有的天生表演欲旺盛,欣然答應後就自己往台上蹦躂。有的害羞膽怯,被父母苦口婆心地教育著去展示自己。頗有種過年時被家長拉到親戚麵前要求“給大家夥兒背首古詩”一類的既視感。
兩人站在台下看了一會兒。溫良久問, “你有什麼特長嗎?除了遊戲。”
柏裡想了想,搖頭, “沒有。”
他從小學習成績就很好。放學回家除了安安靜靜地看書以外就沒有彆的的課餘活動, 爸媽也從來沒想著給他培養過什麼興趣愛好。
台上的小孩正在彈鋼琴。溫良久看了一會兒, 說,“這我也會。”
柏裡有些驚訝。
慕羨學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小提琴。每天放學都要額外去拉琴,覺得很累,跟他抱怨過很多次。後來學出興趣來,才開始有意識地自覺去練習。
在他印象裡,會樂器的人都很溫柔。
溫良久就……
“不過那是小時候。”
溫良久沒看他,視線落在那鋼琴的一角上像在回憶什麼,補充道,“長大以後就撂下了,好多年沒再碰過。”
……哦。
柏裡想,可能他是小時候很溫柔吧。
不知道為什麼,聽起來總讓人覺得有點可惜。
都是群小屁孩,上台都跟過家家似的,能有什麼演出水準。溫良久看了兩個就沒耐心了,瞄到觀眾席角落裡的一對家長正在聊天,示意他跟著挪過去偷聽牆角。
柏裡跟他一起悄悄移動到npc旁邊。正在交談中的一男一女各自都帶著孩子,看著並不是熟人關係,聊起天來卻似乎很融洽。
“你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前年。你呢?”
“我就很久了,有五六年了。”
“哇……那你現在的感覺怎麼樣?”
“很好,比以前都好。不過你才來兩年多就有這樣的覺悟,很不錯啊。”
“我也是想逼自己一把……”
後麵的談話聲被舞台上的歌聲遮住,聽不太清楚了。溫良久又靠近了些,卻立刻引起了注意,兩個家長警惕地看著他,不再多談了。
“他們在這個遊樂園裡工作?五六年了?”
溫良久猜測,“這是什麼員工內部的表演活動?讓帶家屬來的那種。”
柏裡搖搖頭。感覺不太像。
還沒搞明白剛剛的對話是什麼意思,兩人又被另一邊響動引去了注意力。
“你不是已經在家裡練習過那麼久了嗎?”
女人的聲音有些無奈,卻很嚴厲,“彆人家的小孩子都能彈,你怎麼就不敢上去?”
五六歲大的小男孩眼淚汪汪地站在她身邊,搖著頭往後退。
“花了那麼大的力氣培養你,結果培養出個窩囊廢。”
不顧小男孩的意願,女人拉扯著他想要往舞台的方向走,“今天說什麼也不能再縱容你。給我往前走!”
“媽媽……”
男孩抵不過她的力氣,踉踉蹌蹌地往前,一邊移動一邊小聲哀求,“我害怕……”
柏裡在旁看得眉頭緊皺,毫不猶豫地從後排座位跑出去把她攔了下來。
被不明來曆的年輕人突然擋住去路,女人一臉不悅道,“你想乾什麼?”
“他說了。”
柏裡看了眼淚水糊得滿臉都是的小男孩,“他不想去。”
“這是我們家的事,跟你有什麼關係?”
女人更加惱火,“他說他不願意上去了嗎?多管閒事!”
“一個npc,火氣這麼重乾什麼。”
溫良久從台階上慢悠悠地走了下來,正式插/入對話,“嚇著小朋友怎麼辦。”
“小朋友。”
他瞟了眼柏裡,俯身對著抽抽搭搭的小男孩露出了和藹的表情,“你彆怕,誠實地說,是不是不想去台上表演?”
小男孩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瞬間被他手裡五顏六色的糖果罐吸引了,卻搖著頭說,“我想去。”
“……”
溫良久:“那你哭什麼?”
柏裡在旁邊看著,突然明白了,“你是不是,想去又,不太敢?”
小男孩點點頭承認了,依舊盯著溫良久手裡的糖果罐看個不停,“我喜歡吃糖……可是今天,遊樂園裡的所有的糖都賣光了。你們為什麼還有啊?”
他的眼神徘徊在那堆五顏六色的糖果之間,欲言又止,“如果我吃了糖……說不定就有勇氣上台表演了。”
“你想吃這個?”
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呢。溫良久把裝糖的罐子拿到他眼前晃了晃,“這個可不是買來的。是我們家小百裡消耗歐氣抽來的,非常寶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