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良久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想也不想地一口答應下來。
他在柏裡的臉上看見了類似於慌張的表情,意外之餘難免心裡發沉,“急事?有人找你?”
“嗯。”
柏裡點點頭說,“我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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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公寓樓下有門禁,外人不能隨便出入。慕羨給柏裡發完短信,就蹲在樓下花壇邊等他。
柏裡下樓,遠遠地看見她的背影,蹲在那縮成一小團不知道在乾什麼。走近才發現,她正在給花壇……除草。
她低著頭挑挑揀揀,本來隻想把不好看的葉子揪掉。卻好像看什麼都不順眼,沒一會兒功夫已經揪禿了兩叢景觀樹的葉子。
入夏以後,天氣漸漸熱了起來。慕羨打扮得很用心,做了頭發化了妝,還穿了精致的小裙子。隻是到了晚上溫度降下來,夜風吹過光裸的肩膀,不免讓人打顫。
柏裡又返回樓上給她拿了件薄薄的襯衫外套,在宿管阿姨過來罵人之前,及時帶著她離開了案發現場。
“我有心事。”
慕羨開門見山地說。
“……”
柏裡點點頭。
然而果斷地開完場之後她就沒了下文,兩人一起沿著校園小道慢慢散步。
晚上一起散步的小情侶有不少,他們混在其中並不顯眼。柏裡看看身邊笑鬨著相擁走過的情侶,又看看形單影隻的慕羨,隱約猜到些許原因,心懷不忍,欲言又止,“你是不是……”
“不準說!”
“……好。”
慕羨看著他,抿了兩下嘴唇。終於還是忍不住,蹲在路邊崩潰地大聲哭了起來。
“哇啊啊啊——”
柏裡:“……”
被路過的校友用譴責的目光盯到渾身難受,柏裡好說歹說起把她勸了起來,“去前麵,坐著,慢慢講。”
坐在路邊的長椅上,慕羨直入主題的風格一如既往,“我分手了,一個小時之前。”
說完又開始嚎啕大哭,為柏裡招來第二波譴責的路人目光。
“……”
慕羨從小到大都是個特彆注意形象的人,從來沒這樣過。柏裡心裡有些好笑又覺得難過,就這麼被盯了一會兒後也不再在意了,問她,“怎麼回事?”
“他,他今天下午說,說晚上要約我,出來見麵。”
慕羨哭到打嗝,吸著鼻子斷斷續續地解釋,“我他媽,高興死了。高興,一下午。”
“以前的約會都是我安排的,這是他第一次主動約我出來。”
“你看看我的粉底液遮瑕腮紅修容高光!知道我今天晚上這一臉全妝要花多少錢嗎!花了我兩個多小時做準備,到地方坐下才二十分鐘就跟我提分手。”
“我就說前天見麵那孫子怎麼支支吾吾的不敢看我。”
慕羨越想越覺得委屈,吐槽罵人時倒是不打嗝氣喘,說得越來越連貫了,“原來是在這兒等著我呢。說分手,行啊,但你不能等我吃完再說嗎!那碗椰奶紅豆冰沙我才剛吃了個尖尖!操!”
柏裡沉默了幾秒,問,“那冰沙呢?”
慕羨抹了把臉,“澆他頭頂了。”
“……”
“你真厲害。”柏裡說。
“啥幾把愛不愛情的啊。男人都是大□□子!”
她說完,又打了個補丁,“當然,跟往常一樣不包括你。”
“我知道,姐妹。”
柏裡被她抽抽搭搭的模樣逗笑,了然地安慰道,“繼續說吧。我聽著。”
“為什麼,分手?”
慕羨發出一聲哀鳴。
自以為終於遇到可以談甜甜的戀愛的小哥哥,誰知道她這次的眼光比以前還不如,遇到了個裝直男騙女孩子的死基佬。
“我說呢。天天換著風格化妝穿搭他都沒點反應,交往到現在就牽了兩次手,連個吻都沒接過!我甚至懷疑什麼時候我當著他麵裸奔都懶得管我。”
慕羨想到他的說辭,氣更不順了,“還說什麼想試試看自己能不能變直,結果發現還是不行,不想耽誤我才跟我提分手的。老子這麼貌美如花你拿來試試?誰給你的臉!不想耽誤我一早彆來撩我啊操!”
“就他這樣的,簡直拉低整個gay圈的素質水平!真他媽給姐妹們丟臉!”
柏裡想了一會兒。
“那分手,挺好的。你以後也,不用再,管他了。”
他說完,自己先怔了一下。似乎是覺得這句話過於耳熟。之後莫名彎了嘴角,補充說,“有人管你。我管你。”
“你拉倒吧。”
她破涕為笑,沒好氣道,“明明是說以後要去海島定居的人。還管我,隔著太平洋管我嗎?”
吐槽歸吐槽。得到朋友一句真誠的關心,她總算是能把情緒暫時穩定了下來。
在頂著路人探究的眼光狂罵前男友半小時後,差不多就要到宿舍門禁的時間了。基本平複好心情後,兩人原路返回。
柏裡送她回宿舍,途徑自己的公寓樓下,被從監控室裡衝出來抓人的宿管阿姨敏捷地攔了下來。
“剛才那監控裡!毀壞植物的是不是你?”
宿管阿姨一點情麵都不給,橫著眉毛嚴厲地對慕羨教訓道,“小姑娘手不要太欠。留下寫份檢查再走,明天我要報到校務處去!”
“……阿姨。”
剛剛過來的時候心情一團糟,蹲在路邊□□小樹時壓根沒過腦子。慕羨癟了癟嘴,懊悔和委屈摻雜在一起,剛平複好的心態又崩了。
“對不起哇啊——阿姨,我錯,錯了嗝下次哇——啊——下次,再再也不,不敢了!”
“……”
阿姨被她嚇到,噎了半晌,無奈道,“行了行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兒。你既然這麼誠心悔過,這次就算了。”
說完眼神示意柏裡,“趕緊把你朋友帶走。”
柏裡又忍不住彎了嘴角,說了聲“謝謝阿姨”就趕緊把慕羨拉離案發現場。
可她剛剛哄好的情緒被這麼一質問,再也刹不住了。一路走回女生宿舍的路上一路哭,邊哭邊說自己錯了。
“毀壞植物,是不對。”
柏裡說,“但是分手,不是你錯。”
“你沒有錯。喜歡誰,想跟他,在一起。一點錯都,沒有。是他騙人,是他不對。”
他語氣有點急,伸出手用指腹擦掉慕羨臉上的淚痕,語氣輕緩卻又鄭重,帶著顯而易見的擔憂和心疼。
“彆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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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裡是卡著門禁的時間回的宿舍。又跟慕羨互相發了會兒短信,安慰半天之後覺得差不多了,才勸她早點休息。
那邊哄完失戀的朋友,這邊自己卻一點睡意都沒有了。
柏裡在床上坐了一會兒,關掉燈又回了遊戲裡。
他臨下線前存了檔。這會兒估計溫良久也不在房間裡,為了跟同伴同步進度,他沒打算自己往下推進度,準備把之前找到的證據再回顧一遍。
出乎意料的是,溫良久還沒有下線。
但也沒乾什麼正經事。
他也存了檔,沒有自己往下玩。就坐在柏裡下線的地方,仗著NPC不會反抗,扯著小勝的臉頰往兩邊拉,表情活脫脫一惡霸。
“小鬼,把我糖吐出來。”
“……”
“知道那是誰給我的嗎你就一個勁兒猛吃?”
“……”
“再繼續吃我就把你媽帶走,把你自己留在這兒。”
“……”
柏裡站在幾步遠的地方,低頭笑了出來。心情莫名輕快了不少。
“……你怎麼又回來了?”
溫良久餘光瞥見他,迅速收回了不安分的手,“事情結束了?處理得怎麼樣?”
柏裡搖頭,沒有多說,“不太好。”
見他上上下下地打量自己,又打了個補丁,“不是我。我朋友,不太好。”
“哦。”溫良久說,“是那個叫慕羨的小師妹?”
一擊即中。
柏裡無奈地承認了,“是。”
“前段時間聚會看著還挺樂嗬的。怎麼著,失戀了?”
柏裡:“……”
“被我猜中了吧。”
溫良久說,“沒辦法,我直覺一向準確。”
畢竟都是戀愛中的人,總是比較容易產生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