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9第二十二章
那場戰鬥在47分鐘之後結束。
戰鬥地點位於黑珍珠號一層甲板左舷附近,對幾名半神而言稍微有些逼仄,因此顯得格外凶險。這樣的地點對擅長遠程作戰的半神顯然相當不公平,不過,能打足足47分鐘,已經足以證明雙方乃是勢均力敵、棋逢對手。王者之戰必須堂而皇之,以力取勝,因此傑克·斯帕羅精心挑選了合適的下屬,以保證牽製住對方的下屬,使得那場決鬥能夠不受乾擾地進行。與此同時,這也是儀式的要求。王者的登臨,必須有臣屬見證。
天空、大海與圖特加半神都是加勒比海盜王的臣屬,李/明夜很顯然並不是,但這並不意味著她對那場儀式性的決鬥毫無興趣——實際上,她對本宇宙這種奇特的法/理結構非常感興趣,因此饒有興致地“旁觀”了那場決鬥的全過程。她本人並未在場,但那場決鬥發生於她所設立的界域。她無處不在。
在那場戰鬥開始之前,傑克·斯帕羅邀請李/明夜親自旁觀——她是促成這次儀式的最大助力,本不該缺席。與此同時,他也希望她在場,這樣他會更有底氣。“每當我進入一片人為設立的獨/立空間界域時,我的下場都不是很好。”她禮貌地拒絕了這一邀請,而這也確實是實話。同時,這個舉例是恰當的,因為李/明夜設置獨/立界域的手法,正是來自於殺死她、後又被她意外吞噬的那個人。
在“歸墟”進化之前,李/明夜其實一直拿雲杜瀕死時爆發、後又留存於她心靈世界中的強烈意念沒有多少辦法,隻能將其禁/錮起來,用自身心魔對其進行攻擊消耗,以免影響自身精神世界的穩定,結果“歸墟”一進化,她悔得腸子都青了。那可是貨真價實的絕地大師啊!其力量又與她本人的大部分力量係出同源,乃是原力之道的先行者。他的記憶與知識何其寶貴?可惜的是,梅斯·雲杜並非高階法相的張天然,又是意外遺留,其精神能量實在經不起她的刻意磋磨。當李/明夜發現“這玩意兒能吃且大補”時,已經來不及了……
總而言之,李/明夜從雲杜的記憶中所得有限,絕地教團的秘密倒是知道了不少,然而卻並沒有卵用。偌大一個雲杜,最終能為她所用的不過是一鱗半爪、虛空樓閣般的劍術(因為她缺乏足夠的基礎而無法掌握),再然後就是些許寥寥的原力知識,其中包括雲杜本人對“聯/係”的殘缺心得。她以自己的知識與功/法對此加以補足,如今看來,雖然原理不同,效果差距卻不大。由於構成該能力的不同知識與功/法體/係迥異之故,這一能力並沒有法則化,但李/明夜還是認認真真給它取了名字。她叫它“原力·囚牢”。..m
當“原力·囚牢”作用於靈能者身上時,可以人為製/造出滅靈者,而當“原力·囚牢”作用於一片區域中時,則能製/造出昔日將她困死其中的絕望界域。應斯帕羅要求,李/明夜適時施展這一法術,一是避免黑珍珠號在半神的戰鬥中受到損傷——若是放任半神、特彆是自然係半神出手,即使是城市也會被輕易摧毀,黑珍珠號這等傳/奇珍寶雖然比城市更加堅強,卻也免不了遭受磨難,而這無疑會令傑克心痛萬分。至於第二點,則是為了防止決鬥中的任意一方逃跑。
“你要想清楚,”彼時的李/明夜警告傑克,“近距離作戰更加危險,假如你處於劣勢,你的手下和我都未必來得及救你。”而她得到了堅決的肯定答/案。傑克告訴她,在弱肉強食、殘酷而又原始的大海上,唯有力量才是為王的理由。
按照傑克·斯帕羅自己的說法,他與巴布沙實力應該在伯仲之間,水平大差不離。“給我們兩把劍,我們可以打到世/界/末/日。”這是他自己的評價。然而正是在這微妙的勢均力敵之勢中,任何微小的額外因素都格外重要,或許就是天平上的最後一塊砝碼。這塊砝碼可以是一方在前夜比另一方多睡了半小時,可以是開打前換了一雙乾爽的靴子,也可以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無畏決心。
當“原力·囚牢”被李/明夜解除之後,儀式的結果作為答/案浮現於世。勝利者是傑克·斯帕羅,而赫克托·巴布沙則變成了一具屍體,巴布沙的麾下半神中一人戰死,在場另外三人選擇順服傑克·斯帕羅的統/治——其中一人甚至在半年/前尚且是斯帕羅的手下——唯獨“報喪女妖”珊薩既沒有身死,也並沒有打算順服。隻不過,在意識到圖特加一方的優勢與斯帕羅的意圖之後,她也並未乾擾儀式的進行,因此大家都放任了她。畢竟她是“報喪女妖”,厄運與苦難的半神,即使同為半神,圖特加一行人也不太願意得罪她。
在從“原力·囚牢”中脫離之後,珊薩隨即向傑克·斯帕羅提出,想要帶走巴布沙的屍體。“我欠他的債尚未還清。”她沒有掩飾自己的目的,“為還這筆債,我會將他從死亡的陰影中拉回凡世——”
一名圖特加島半神當即拔/出爆能槍,直指“報喪女妖”。專供銀河共/和國紅衣近衛的深空裝甲使其看起來異常雄偉,猶如山巒般強壯而不可撼動。全覆式麵甲令他的聲音冷酷如同金屬:“還債還有一種方法。人死債爛,你死了就不用還了。”
“加勒比海的王啊,歸來的巴布沙不會再成為你的敵人。”黑衣的女巫用夢幻般飄忽的語氣呢喃道,“他已經支付了野心和貪婪的代價。失敗者的烙印打在他身上,即使他再想染指您的王座,命運也會將他導向失敗的方向……讓他歸來,他會欠您一筆債,然後您靜待來日的償還。”
傑克挑挑眉:“他已經欠我不止一筆債了。”
“正是這個緣故,導致他今日確鑿無疑的失敗。”珊薩安然說道,“無數次的,我試圖吹開擋在命運道路上的迷霧,終於我明白了命運的奧秘:我們塑造事物,事物同時也塑造我們,而我們的改變塑造我們的命運。他的背信棄義令他落到今日的下場,他過去的仗義援手令我不得不站到您的麵前,請求您賜給我他的屍體,隻因我不想在未來某一日,變得跟他一樣。”
現場有片刻的沉默。所有斯帕羅麾下的半神(包括順服者)都警惕地盯著珊薩,隻等傑克的命令,便會毫不猶豫地撲上去撕碎她。傑克稍微有些猶豫,下意識望了李/明夜一眼,後者無聲歎了口氣,不情不願地開口:“你帶走巴布沙先生的屍體,是打算把他變成像你一樣的巫妖麼?”
“巫妖?”眾人立即嘩然,幾乎齊齊向後退了一步。
巫妖是已死之人。他們幾乎全都是法/力強大的黑巫師,不願接受生命的短暫與生者的易朽,遂用黑魔法提取自身靈魂放置於法/器之中,已達成更長久的壽命。在成為巫妖之後,該黑巫師由於沉浸於“死亡”之中,自然便擁有了相關領域的強大魔法天賦,能夠更迅速和方便地學習與死亡相關的魔法知識。另外,巫妖的意外死亡概率極低,因為除了漫長到超出巫妖位格的時間之外,唯一能摧毀巫妖的辦法就是毀掉儲存他們靈魂的法/器,在其他的情況下,巫妖可以再造一個新的肉/體複活。值得一提的是,這正是珊薩敢於麵對在場諸位半神的原因。
在這個世界裡,巫妖並不常見,然而在充斥著原始力量與詭異傳說的大海上,在熱衷於奸/淫擄掠和作奸犯科的海盜中,巫妖卻也沒那麼罕見。基本上,每年都有那麼一兩名實力強大且臭名昭著的巫妖,在陸地文明的各色獵魔組/織與宗/教組/織的圍追堵截之下狼狽逃竄至大海——至於他們是否能夠逃生、以及能夠逃生多久,那是另一回事。
巫妖這一存在本身就是對生者的挑釁,又因危害極大、擊殺難度極高之故,獵魔組/織給巫妖的懸賞一向很高,宗/教組/織則猶有過之,其賞格會比同等罪行和位格之罪犯的懸賞慣例金額溢價個10%~20%左右,這其中包含/著相當稀有的功/法、材料甚至聖遺物。在場諸位半神之中,足足有一半都獵殺過巫妖,因此他們作出這等反應,倒不是像凡人一樣對這名“報喪女妖”有多忌憚畏懼……隻不過半是驚訝於對方的身份,半是覺得實在有點晦氣罷了。
珊薩凝視著李/明夜。“報喪女妖”看起來完全不像已死之人,實際上,這名女巫身段絕佳,麵容豔/麗,擁有令人印象深刻的美貌,隻是當人們第一眼看到她時,卻隻能感到深深的恐懼。她那光潔潤澤的淺棕色肌膚表麵布滿漆黑邪異的咒紋,隨著她的氣息流轉似活物般細細蠕/動——就連眼球、牙齒與舌/頭上也是如此。這應該是某些極端強大然而同時也極其邪/惡之可怖功/法的表現,因為當李/明夜注視她時,看到了永無止境的痛苦、地獄般永無止息的折磨,以及一萬個在其中受苦的靈魂。就連“死亡”都沒有。因為死亡是解脫。
“剛才那是你的魔法?”黑衣的女巫說道。她或許指的是“原力·囚牢”,或許指的是李/明夜那足以看穿她隱藏變化術之下的真身的眼睛。“很奇特的魔法,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我還有更多魔法,你一定沒有見過。”紅衣的教宗溫和開口。她微笑著,語氣如閒談般和藹:“我雖然不慷慨,但也絕不算小氣,假如你真想看,我可以讓你看一看……隻不過,我擔心你看不完。”
珊薩的目光在一瞬間穿透織物,落在李/明夜攏在鬥篷中的手上。她看見了複活石戒指。巫妖的眼神有刹那的灼/熱,然而她立即感到了戒指主人那意味深長的目光……她識趣地垂下眼,不再打量。“我沒有惡意。”她說道。
“我也沒有。”李/明夜於是微笑起來,“但我覺得,在讓他人做出選擇之前,你應該把後果解釋清楚,這樣比較公/道。你認為呢?”
珊薩顯然並不愚蠢。她立即轉向傑克,誠懇保證道:“假如您願意慷慨地把巴布沙先生的屍體賜給我,我保證他不會以不死者的麵目歸來。他會逃離死亡的陰影,以生者的身份。”她給出了一個非常有說服力的說法,“塑造一名不死者需要付出極昂貴的代價,假如我有再次布置那場儀式的條件,那我一定會用在自己身上,它能使我在‘死亡’的領域裡更進一步。但僅僅將生者推離‘死亡’,對我卻並不困難——這件事的困難之處,僅僅在於站出來麵對您,加勒比海至高無上的王。而這就是我會做出的全部的事。”
經過考慮之後,傑克同意了珊薩的請求。巴布沙曾是他的朋友,也是他敬佩過的對手,誠如珊薩所言,作為儀式中的失敗者,也不再能對他構成威脅。他並不希望赫克托·巴布沙的故事在今日結束,但他還是以王的身份下令,將巫妖與裡海的海盜王永世驅逐。“你和赫克托立即滾出我的疆域,永遠不許回來。”他對巫妖說道。他的命令立即得到了這一方領域的回應。隻一瞬間,黑衣的女巫與半神的屍體就在諸人眼前憑空消失,至於落點在哪裡,或許隻有真神才能知道。
麵對這一結果,傑克自己看起來比他的任何一名臣屬都更加驚訝,很顯然,在他過去不怎麼長久的統/治歲月中,加勒比海從未如此聽話過。他揚了揚眉,忍不住吹出一記詫異的口哨。
跟自家新王相比,半神們卻是表現得十分淡定。作為海上的半神,自然或多或少聽過一些陸地君主與其他海盜王的事跡,以及王者們那些不可思議的權能。比起本就實力非凡、僅憑力量登基的海盜之王而言,那些依靠血脈與智謀就足以完成儀式、登基稱王的陸地君主反而更加引人嫉妒——據說有些陸地王者在登基儀式之前甚至僅僅是個凡人!這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他們甚至已經開始討論彆的。“真掃興。”一名新歸順的半神對著片刻前珊薩所在的位置啐了一口,“居然他/媽/的是個活死人!”
“怎麼?”有人饒有興趣地接話。
“托馬斯追求過她。”另一名新歸順半神笑嘻嘻地解釋道,“幸虧沒得手啊,湯姆。聽巫毒教那幫人說,操巫妖跟操/死屍沒什麼兩樣,乾得像沙漠,冷得像冰塊……呃,抱歉,女士。”他說到這裡,忽然意識到身旁有女士——而且還是一位深得新主倚重、自己也顯然打不過的女士——遂立刻為自己的不雅言辭道了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