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李/明夜而言,調/查凶手行蹤不過是區區小事,比起隨便施展幾次原力·量物來,發現“凶手竟然是從城市下水道的窨井口裡鑽出來的”,這件事還得更大一點……在有任務的前提下,李/明夜並不介意順手幫人破幾個謀殺案抓幾個恐怖分/子,但很顯然,她不可能為了區區一個主線任務,就親自去鑽下水道!
“要不你就彆下去了,我去吧?我給你把人抓回來。”靳一夢皺著眉打量那個窨井蓋。井蓋已經被打開了,漆黑、深不見底,且散發出濃鬱而又油膩的惡臭。
誠然,對於他們倆來說,隻要花點力氣,就算進屎堆裡都無所謂,就連氣味因子都沾不到他們身上,但這跟功/法境界都無關,完全是心理問題。彆說李/明夜了,他其實也並不是很想下去……
“這他/媽有什麼區彆?我們倆睡在一起!”李/明夜沒好氣說道,“這隻是偵察方向之一,而且是最難聞的那一個,我們可以從其他方向入手。你也看到了,凶手是在馬車經過這個窨井口的一瞬間,從這裡跳出來,掛到了車廂底下。很顯然,他早就知道這一時段會有馬車路過,因此早早等在了這裡。這夥恐怖分/子在篩選行動目標時或許任性得像抓鬮一樣,但他們的行動本身,還是存在一定計劃的。”
“他們的計劃就是——最大限度地散播恐/慌。”那名焰拳軍官聽到這裡,實在忍不住插話,“夫人,請原諒我剛才的無禮。你短短十分鐘的收獲比我們從昨天到今天一整天的都多,但在這一整天之中,我們也做了不少工作——你剛才所提到的那些,恰好是我們的工作內容,而這其中並沒有有價值的信息。”壹趣妏敩
“說說看。”靳一夢說道。
焰拳軍官稍一猶豫——他其實並不想向這夥來曆古怪的冒險者透露案/件信息,但對方隻淡淡看了他一眼……這一眼不帶有任何法/力,隻不過是一個命令,是慣於盤踞上/位之人居高臨下的催促,他便下意識屈從了。
“死者是個小珠寶店的老板,他出門是為了參加一個當鋪的小型拍賣會——那家當鋪會不定期拍賣沒有人贖回的死當。拍賣會的時間和地點都不是秘密,他們會在報紙上發廣告,也會邀請老顧客參加,所以每次參會的買主都挺多的。”焰拳軍官說道,“死者就是那家當鋪的老顧客。如您所說,”他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換用了敬稱,“這夥恐怖分/子知道了這次集/會——鬼知道他們從哪裡知道的,或許就是報紙上的廣告——反正他們打定主意要在這一場合散布恐/慌。願神聖海姆撒泡尿淹死這幫雜/種,他們成功了!反正我們的人到場時,那些軟蛋市民通通尖/叫得跟正在生孩子的女人一樣。”
“死者家屬和馬車夫呢?排查了嗎?”靳一夢問道。
“就在我們排查死者家屬的時候,真正的馬車夫被找到了。隻有他的頭。”焰拳軍官憤怒地說道,“殺掉死者是散播恐/慌,殺馬車夫就是在挑釁我們,但是,該死的!我們拿這幫雜/種沒辦法。死者家裡所有人都知道死者要去參加拍賣會,他們家鄰居也知道——”
“‘真正的馬車夫’?”李/明夜輕柔地打斷這名軍官,“也就是說,送死者參加拍賣會的馬車夫是假的,而你們確信了這一點。為什麼?”
焰拳軍官再次陷入了猶豫之中:“因為……”
毫無疑問,馬車夫是謀殺案的重要證人。假如他一直停留在現場(小概率),那麼焰拳勢必會在到場後第一時間將其控/製住。在那之後有兩種可能,其一即焰拳發現了假馬車夫的偽裝,這意味著他們手裡有一個恐怖活動的直接參與者;其二即假馬車夫在焰拳的眼皮子底下偷偷溜走了,焰拳根據其假身份追溯到真正馬車夫的住址,並發現了真馬車夫的頭顱。
在後一種可能中,假馬車夫在焰拳到場之前便偷偷溜走(大概率),同樣指向這一結局。隻是這樣一來,少了“發現馬車夫的偽裝”這一步驟,焰拳如何能夠確定運送死者的是假馬車夫,而死的是真馬車夫?除非行/凶者在頭顱旁囂張地留了字條,將此事和盤托出,這才足以被稱為“挑釁”……總之,焰拳手裡要麼有一個可供李/明夜施展原力·量物的證物,要麼接/觸過一個恐怖分/子,要麼直接就有一個恐怖分/子,聽起來都是比鑽下水道更美好——至少絕對更加乾淨——的偵察方向。
又或者,除非……
電光火石之間,那名焰拳軍官撲向敞開的窨井口。他的動作很快,遠超敏捷40的水準,若是普通人看來,隻是一眨眼的刹那,這麼個大活人就會像憑空失蹤般消失不見……假如他成功的話。
——在比一個刹那更短的時間,焰拳軍官似乎看見了一雙眼睛。這雙眼睛驟然浮現在他的心靈裡,憑空出現在他的腦海中。融化黃金般的雙眼,漆黑深邃的豎瞳。眼眸的形象稍縱即逝,一如眨眼時不甘心消逝的光線營造出的幻覺,他便也沒有在意,隻一門心思地鑽入窨井口/中,想要逃離……
——“撲通”一聲,他成功落入下水道裡,惡臭油膩的汙水混著油膩膩的爛泥濺在他身上。他成功了,暫時如此。那兩個來曆不明的冒險者對下水道的臟汙頗有顧忌,應該不會立馬追下來,他能夠爭取一些時間。他舉目四顧,憑借自己對城市下水道的熟悉,很快認出了自身所在方位。
——得立刻趕去聖所通知其他人,自己已經暴/露了,新來的這幾個冒險者不可小覷……
在想到“聖所”的這一刹那,他自然而然地回憶起了與“聖所”有關的記憶影像。紮根於博德之門地/下城的、神聖汙/穢的血/腥聖堂,那一座又一座白骨嶙峋的高大雕像,在黑/暗的地/下城矗立,好像直接從岩石和土壤中成長出來,撐開一處寬廣高闊的巨大洞/穴。那氣勢恢宏的偉岸建築群,道路的每一個轉角都有一座由血肉和白骨堆疊而成的高塔,地板每天都由仆役與虔誠信/徒們用血擦洗,氣味甜美芬芳,是最新鮮的血/腥氣息。入口石門上烙有殺/戮之神的聖徽,永遠鮮血淋漓……
忽然間,那血紅的殺/戮之神聖徽——神聖的人類顱骨與環繞顱骨的悲慘淚滴——在他的記憶中大放光輝。刺目的血光從顱骨空洞的眼洞中激/射而出!如同一萬把鋼刀在瞬間穿透他的身/體,又仿佛他的血液本身變作利刃,從他的每一根血管裡紮出。他發出慘絕人寰的慘叫,但除了自己的尖/叫之外,依稀間,他似乎聽見了一聲負痛的悶/哼……
黑/暗在瞬間降臨,而後又驟然地離去。“焰拳軍官”尖/叫著睜開眼,隨即震/驚萬分地發現,自己仍然在大街上。窨井口仍在那裡,不遠也不近,與自己縱身飛撲前相比,位置沒有絲毫改變。圍觀的市民驚訝地望著他,口/中嘀嘀咕咕,竊竊私/語;克藍沃牧師皺著眉盯著他,神情有些困惑,卻又似乎有些許了悟。那對神秘的冒險者夫婦倒是沒有看他。女人關切地望著男人,男人抬起手輕輕捏了捏鼻梁兩側的眼角,放下手時,指腹上有淡薄的血色。
——這世上的生物,總是先有/意念,而後才有行動。對於靳一夢而言,在感應到“焰拳軍官”超乎尋常的心靈劇變,從而提起注意,並在其產生“逃入下水道”的意念之時精準地切入其中,順勢而為營造一場幻覺,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然而他確實沒想到對麵的聖徽居然如此給力,而且還真有不弱的神力灌注,隻隔著心靈窺/探了一下,就差點把他給閃瞎……
“不愧是A/級宇宙,真他/媽臥虎藏龍啊。”靳一夢輕輕舒了一口氣,“我剛才從他心靈裡稍微看了他的神的聖徽一眼,媽/的,差點閃瞎狗眼。”
“對麵那麼厲害?”李/明夜詫異說道。不管對麵是誰,在沒有主動攻擊的情況下,通/過信/徒的心靈所寄托之一絲存在,就能傷到靳一夢……這多少有些離譜了。
“是很厲害,至少法相。不過主要還是我沒準備。”靳一夢稍微思考了一下,迅速做出客觀的判斷,“其實就算我沒準備,要真想看還是能看的,再加把勁就是了。就是這樣一來,對麵肯定會知道,雖然不一定能傷到我,打草驚蛇也不好。而且不管對麵知不知道,我隻要多看一會兒,這家夥就肯定是死定了。”
“死就死了,又不影響他說話。”
“活人能說的話更多。”
劇烈的痛苦仍然殘留在“焰拳軍官”的神/經之中,但已經不再致命——即使方才隻是一刹那的經曆,他都恨不得自己死上一千次。他渾身汗出如漿,恍惚地抬起頭來,朦朦朧朧地望向麵前的兩名冒險者……他努力地轉過身,哆哆嗦嗦地爬向窨井口。
然而下一刻,他陡然感到一股巨力鉗製住他,好似憑空生出一隻無形無質的巨掌,直接將他攥在手裡,從地上提起。法/師之手?他下意識驚叫,拚儘全力掙紮,卻發現這似乎不是法/師之手。
——那並不隻是一隻無形無質的巨掌,而是一萬隻無形無質的巨掌,同時攥/住了他的每一根頭發、每一絲肌肉、每一縷神/經、每一滴血液……它們在他身/體裡,它們在他身/體外。它們滲透了他,它們充滿了他,它們控/製了他的一切!
“咦?”李/明夜眼中流露/出一絲詫異。她終於轉頭望向“焰拳軍官”,籠在披風中的手腕微微一轉,向內輕輕一拉,將其拉向自己。“你不是人啊。”她饒有興致地說道,“看走眼了,之前還沒發現。”
“焰拳軍官”發出一聲絕望的咆哮,隨後他就融化了——他的鱗甲、披風、靴子甚至鋼刀,都隨著他的皮膚和血肉一起融化,蠕/動著迅速轉化成了另外的模樣。似糾結血肉,似粘/稠熔岩,又似粼粼水波。這團怪物竭儘全力地掙紮著,想要脫離原力之手的掌控。
圍觀群眾發出陣陣驚呼。隻見這短短一兩分鐘,身處原力囚籠中的囚犯就絕望地改變了無數形態。身著重甲的矮人在掙紮,身著布衣的獸人在掙紮,身著華服的高等精靈在掙紮,身著獸皮的半巨人在掙紮。每改變一個外貌,他的內在同時也發生了完全的變化。不同種/族的天賦具現在他身上,魔法、魔法抗性、靈活身法、強壯肌肉、氣化隱身,通通試了個遍,然而哪怕如此竭儘全力,他仍然無法逃脫李/明夜的掌控。
——這就是境界的碾壓。其實這名“焰拳軍官”並不弱,與之相反,他其實挺強,真要按古道標準來看大概是有窮中期,真擱焰拳裡也是貨真價實的中高級軍官水準,但他遇上了李/明夜。於是他所有竭儘全力的絕望掙紮、絞儘腦汁的奮力反/抗,都顯得如此可憐,甚至於,有些可笑……
至少李/明夜確實是笑了。“有趣。我簡直愛上這個世界了,真是有趣。”她輕笑說道,額上慧眼漆黑幽邃,熠熠生輝,牢牢注視著對方身/體最細微的變化,以及促使每一次變化的奧秘。短短片刻。她已經洞察了他的變化,到了現在,她已經開始用自己的力量主動催促他。
“焰拳軍官”再次發出慘叫,他又開始變了。像人的生物,像狼的生物,像龍的生物,像魚的生物,像羊的生物,沒有血的生物,純粹由血組成的生物,沒有四肢的生物,扭曲畸變到純粹出於妄想的生物。在他的心靈世界中,她的眼睛始終注視他,那三隻眼睛!像三輪明月般高懸中天,照徹他的每一個角落,他每一種形態的骨骼、血液、肌肉、臟器、皮膚,以及所有組成不同組/織的微粒。
改變形態需要能量,而他已精疲力儘,她猶不知足,仍在催促他的天賦,催促他自身榨取身/體中每一個細胞中的每一點魔能。他感覺自己就要融化了,從每一個細胞開始。一種獨特的“消/亡”感湧上心頭,他正在從最微小的層麵消失和崩解……
李/明夜明智地停止了探究,仍有些意猶未儘:“很奇特的種/族……難怪我們會看走眼,真是百聞不如一見。不過,我已經認識你們,這種把戲也就沒有下次了。”
痛苦會讓時間變得漫長。在“焰拳軍官”看來,方才的折磨猶如在地獄中沉淪了萬年,其實隻不過短短三分鐘而已,而在場絕大部分人,甚至不知道李/明夜剛才做了什麼——他們仍以為那些變形全都是“焰拳軍官”之掙脫努力的一部分,卻不知道這純粹是掌控者的意願。唯一認出李/明夜手筆的就是靳一夢,他從後半段的變形中發現了一些隻存在於李/明夜實驗室中的生物特征……而理所當然的,他沒有阻止,也沒什麼都沒說。
“變形怪……”克藍沃牧師忍不住喃喃說道,震/驚萬分,“竟然是變形怪……”
“當然是變形怪,普通偽裝術如何騙得過我?這次焰拳得欠我一個人情……”李/明夜說到這裡,環視周圍,發現大庭廣眾,觀者眾多,尖/叫有之,私/語有之,議論紛紛有之,奔走相告更有之。她不由歎了口氣,“唉,還不如不欠。這都怪你們,為何要在大街上搞謀殺啊?”她對變形怪抱怨道。
“這下肯定打草驚蛇了。”靳一夢說道。他走上前去,隨手在變形怪身上拍了一下,後者立刻就陷入了昏迷之中,脫離控/製的、粗/壯龐大如同小山的畸變軀體無力地懸浮在半空裡,不再發生任何變化。“這草都打完了,蛇也驚著了,先趕緊把人帶去給焰拳吧!他們內部得迅速排查一下,彆回頭全都被滲透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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