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李/明夜溫和地輕輕拍了拍老太太的手背,“能遇到夢哥,我的一生已經完整,不再需要額外點綴。而且,我其實也並不喜歡孩子。”
“話不能這樣說,你們年輕人呐,目光不長遠,看不到老了以後的事。你看姥姥現在,八十多歲啦,眼不花牙也沒掉,但精力什麼的也不行嘍,要是平時沒有小趙照看著,這個家又這麼大,早就成豬窩了。小趙心眼實,對我很好,要不我也活不到這個歲數。”老太太雖然憂愁,甚至還有幾分愧疚,但仍然很實誠,直言說道:“小夢比你大好些歲,以前日子又苦,到老了呢,身/子肯定不好。到了那時候,我再老不死也肯定閉眼了,不能再像他小時候一樣伺候他,你們又沒有孩子,他就得靠你。你是個好姑娘,姥姥相信你能照顧他,但你,姑娘,你也會老啊,等你老了就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她說著便心酸,聲音一哽,眼睛就紅了。
李/明夜暗自歎息,稍一猶豫,還是輕輕將林以蘭攬進懷裡。“現在醫學進步得很快,說不定過幾年會有辦法/治好他。”她輕柔安慰,又笑道:“您也彆太擔心了,說不定過幾年醫學進步了,能保您到120歲還活蹦亂跳的。”
林以蘭咳嗽一聲壓下淚意:“120歲,那不成老妖怪了?”
“那不至於。現在生活水平高,百歲老人也並不算特彆罕見,要是再高一點,120歲也不難。”李/明夜笑道。這其實並不完全是安慰之詞,120歲左右是科洛桑人類的平均死亡年齡,在科洛桑,人得活到150歲,才有資格成為足以上新聞的老妖怪。“所以您也得努力鍛煉身/體,好好保養。要是社/會真進步成這樣啊,夢哥能治好,您也能活到120歲,到時候過年了,我還指望您給我孫/子發壓歲錢呢。”
“喝!你這小姑娘還真貪,我老太婆搭進去一個鐲子嫌不夠,還得搭進去多少年的壓歲錢!”老太太終於忍不住破涕為笑,“這下真是家底都給你掏空了!”
李/明夜又扶著林以蘭回到起居室,二人繼續言笑晏晏地拉家常。林以蘭說起了鐲子,這鐲子還有點故事,據說是靳一夢一眼就看中了打算送給林以蘭,托陳柏去買才買到的。李/明夜很給麵子,欣賞了一會兒,又認認真真稱讚了玉料和靳一夢的心意,心中卻頗不以為然。這倒不是她看不起凡俗財物或老人家的心意,實際上老太太此舉令她頗受觸動……隻是她跟陳柏和靳一夢都太熟,對這兩個男人的底線之低深有了解,已經不太容易相信這種他們隨口說出的故事了。
需知翡翠在緬甸算是國/家財產,能開玉礦的通通是貨真價實的皇親國戚。陳柏一個中/國人,固然是靠跑關係弄來了一個礦,但更多時候還是做些二道販子中間商生意,幫那些皇親國戚把緬甸翡翠在中/國境內賣出高價。像李/明夜手腕上這種貨色,他自家礦上必定沒有——如果有,那麼那個礦想必很快就不會是他的了。
這鐲子的料子好到就連李/明夜都會多看幾眼,雖非真正頂級,卻也是難得一見的珍貴,陳柏能弄來肯定有緣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陳柏算是皇親國戚們貪/汙國/家財產的跨國白手套,白手套自己搞個糯種冰種還沒什麼,搞這種十批貨裡都未必有一個的收藏級料子,實在是太過紮眼,多少有點找死。但這鐲子既然到了靳一夢手裡,很顯然,他就是原定該拿到這個鐲子的人。
翡翠說珍貴是挺珍貴,但主要還是靠炒,這種不實在的玩意兒不太對靳一夢的胃口。更何況,他對翡翠實在是太了解了,壓根就沒有任何濾鏡,像這種東西很難忽悠他主動出大價錢求/購。在諸多俗世珍寶中他最偏愛黃金,這一點從李/明夜衣帽間和林以蘭櫃子裡堆積如山的黃金首飾就可見一斑……於是答/案就很簡單了。
李/明夜誇完玉鐲和靳一夢,隻似笑非笑地評價一句:“陳柏是挺有本事,弄來這個也不容易。”
林以蘭不解其意,隻奇道:“呦,你也認識小麻球呀?”
“麻球?”李/明夜微微一怔,隨即失笑,“這是陳柏的小名麼?那我可得記著了。”她頓了頓,微笑說道:“他現在在幫我和夢哥乾活,乾得還挺不錯的。其實夢哥以前的朋友我知道得不多,真認識的也就隻有他一個。”
老太太便也順著李/明夜的話往下說:“小夢以前朋友挺多的,後來他去緬甸了,慢慢的就不來往了。他在緬甸應該有交朋友,但我都不認識,他也沒怎麼提過。倒是小麻球,跟他一直都挺好,還有少秋。少秋逢年過節的都會來看我,唉,倒是小麻球啊,我有四五年沒見著了……”
“他現在過得挺好的,也開始跟他家裡聯/係了。”李/明夜微笑道,“我和夢哥不在,他的事情就更多了,實在抽不出時間,不然這次他是想跟我們一起來中/國的。您要是想見他,我找個時間給他放一次假。”
“那倒不用,不好耽誤你們生意,其實隻要知道他過得好我也就放心了。這孩子小時候可招人疼,嘴甜,一群孩子裡就他嘴最甜。哎呀,他小時候還跟少秋打架呢,在院子裡的時候,拿水槍滋滋滋的,打著打著呢,他們倆就又和好了,一起去滋彆人家養的狗了。那大狗凶哦,還帶著小狗,他們打不過,就跑來找小夢,小夢不在就來找我。少秋就隻會說,等小夢回來了就去找大狗報仇,但小麻球衣服一換完就纏著我呀,說奶奶,我被狗欺負啦!我一聽這怎麼行呢?就讓老頭/子拿著水管子出去了,一個老的兩個小的,把老秦家那隻大黃狗好一頓滋。”老太太樂嗬嗬地說著,說到這裡還拍了一下大/腿,“老頭/子回來以後還挺得意,說擔保那隻狗以後再也不敢造次。這還真是,後來那大黃狗見著他們仨,那尾巴夾得呦!”
李/明夜聽著聽著,不由想到現在的陳柏,那個永遠笑容滿麵、言辭熱絡,手段卻極陰狠的男人,以及在他眼眸深處沸騰的永不知足的權欲。她想起這次他提交來的報告,他獲得了屬於他團隊的第一個和命運組/織的第五個資源點,質量雖然一般,成果卻算可嘉,而她也將據此下發一筆浸透了瘟/疫與鮮血的獎金。此時再一聯想到“麻球”這個甜/蜜可愛的稱呼,她忍不住莞爾。“陳柏倒也罷了,但徐少秋……我聽夢哥他們說,徐少秋人很穩重,很難想象他竟然會跟一隻狗慪氣。”
“他是大了才穩重,小時候最皮的就是他了……”
二人又聊了一會兒。結合林以蘭與靳一夢的說法,李/明夜已經對徐少秋從幼時至如今的經曆有了完整的了解,對這個人也有了判斷,於是便結束了這個話題。“我去看看夢哥的地種得怎麼樣了。”她笑著對林以蘭說,隨即下樓回到一樓主臥。
這時趙姐已經收拾好了二人的行李,一件件衣服各歸其位,服帖地歸攏於剛剛抹淨擦乾的衣櫃裡。李/明夜打開衣櫃,隨意拿了一套外出衣物換上,出門前往旁邊的菜園。菜園門口停了一輛車,徐少秋的司機正靠著車門抽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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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李/明夜走進菜地儘頭的那間小屋時,徐少秋和靳一夢正在茶桌那裡喝/茶。根雕茶盤裡山勢巍巍,流水潺/潺,二人已經喝了有一會兒了。
正如林以蘭所言,在撇去“高歡”的身份之後,靳一夢的朋友並不多,而徐少秋絕對算是其中一個。在陪同靳一夢回到這個宇宙之前,李/明夜好奇地打聽過徐少秋,而她得到了一個……頗為複雜的評價。
“少秋他……不能用‘好打交道’和‘不好打交道’來形容。”彼時靳一夢這樣回答,“跟他打交道,應該用‘成功’和‘不成功’,這個形容更恰當。你這次找他是為了什麼目的?找完之後,目的達成了沒有?達成了就是成功了,沒達成就是失敗了,但不管達沒達成,找他的後果你都得自己擔著。他這個人,和他做的事,這都是分開的。在這兩樣裡,他人怎麼樣並不重要。”
李/明夜有些詫異地挑挑眉:“你說即使沒有特彆交代,他也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家人……我以為你們關係很好。”
“我是說過,而且我相信他一定會,說不定比我自己還儘心……”靳一夢多少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但那是因為我死了。”他頓了頓,神情有些複雜,話語中流露/出些許感慨:“他後來其實礙了我不少事兒,現在想想,實在是不能怪他……有很多事情,也是我自己做得太過了。我那時候很不好,急功近利,太想出頭,把事情都做絕了。他也有他的立場。”
靳一夢很少像掰扯分析曆練中局勢一樣仔細地跟李/明夜掰扯他過去在緬甸的經曆,多是說一些有趣的小故事,但李/明夜仍然能從他的隻言片語中意識到,他的死應該跟徐少秋有點關係。不過,既然他已經釋然,他們又都指望徐少秋繼續給老太太當保姆,那李/明夜也決定不去計較。她甚至決定不要再對過去的事情追根究底,畢竟知道是一回事,清楚又是另一回事。萬一事情真如她所想……那她要麼憋屈鬱悶,要麼就得又給老太太找個儘心竭力的保姆,這兩個選擇都挺麻煩。李/明夜的麻煩事已經不少,完全沒必要再自找這種原本沒必要的麻煩。
靳一夢的長相出色至極,陳柏原本的相貌也頗為英俊,徐少秋則完完全全是個普通人。他長得不好看,但也絕不難看,令人看了不至於心生惡感,卻也絕不會銘記。他稍微有些發福,圓/潤的臉龐上時常含/著一絲和氣的笑意,見到李/明夜便笑吟吟地起身握手,一疊聲地喊著嫂/子。
略微介紹寒暄之後,李/明夜在靳一夢對麵的另一張圈椅上坐下,“你這裡確實收拾得挺舒服。”她對靳一夢說道。茶桌旁不遠就是一扇玻璃大窗,明朗透亮,正對著外頭的菜地。夏天乾完活後往這裡一坐,空調一開,熱茶一泡,再看一看那些親手種的菜,那新鮮脆嫩的黃瓜與累累垂實的番茄……這場景真是一想便令人舒坦。
“那必須的。搞這些就是個玩兒,打發點時間,要是不舒服那就是受/刑了。”靳一夢笑著說話,手上也沒閒著。他將壺中茶葉倒掉,重新裝了一些普洱,又把手伸到茶桌底下,借著遮掩,從儲物空間裡掏出一罐玫瑰花與一小袋方糖。他將方糖放在李/明夜麵前,又往茶壺裡加了七八朵玫瑰,撐得滿滿當當。
“呦!”徐少秋見狀,誇張地挑挑眉,“花茶都喝上了?”
靳一夢笑著斥了一句:“老/子泡啥你就喝啥,蹭吃蹭喝還那麼多廢話。”
“少秋中午要留下來吃飯麼?”李/明夜便順口問了一句。現在已經10點多了,趙姐差不多要開始做飯,如果要臨時加人,最好還是儘快說一聲。
“留吧,不然老太太買的那堆菜,猴年馬月能吃完。”靳一夢往茶壺裡續上水,又掏出手/機給趙姐發了一條短信,見徐少秋想說話,便開口道:“你要真有事我也不留你,沒事就留下來吃頓飯哄哄我姥姥,也省得她回頭又念叨,我還得再抽時間專門陪你吃飯。老/子這次回來是度假,忙著帶老婆到處玩兒呢,哪有這個空。”
“你他/媽/的。”徐少秋笑罵一句,“你這個真孫/子都歸位了,還得我在這兒陪你裝孫/子。”話雖如此,他卻也沒有再反/對,同樣掏出手/機給自己的司機發了一條短信。“行吧,反正都裝了那麼多年孫/子了,我就留下來蹭你一頓。對了……”他發完短信,又去拿一旁的公文包,從包裡掏出一個牛皮紙文件袋,“嫂/子,恕我多句嘴。中/國不比越南,有的地方查得嚴,這套身份不一定管用,你們還是得小心點。”
應付林以蘭和應付徐少秋完全是兩種難度,因此也需要兩個不同的故事。當然,他相不相信是另一回事。
在靳一夢說給徐少秋的故事裡,李/明夜是陪著他隱姓埋名藏匿數年的越南女子,在幫助她獲得中/國身份之後,他們會一同前往歐洲,以新身份開始新生活。這是他們一早就商量好的,因此對於自己又成了越南人,李/明夜並沒有感到意外,隻是微微一笑,從容接下:“我知道的。”她相信這套身份材料或許會受到一定關注,但絕對牢靠……隻不過,她也理解徐少秋的顧慮。
徐少秋很仔細地端詳李/明夜,片刻後說道:“我說句實在話,嫂/子,您跟我想象的真是完全不一樣。”以他對靳一夢的了解,再結合那段故事,他本以為會見到一個溫柔婉約怯懦靦腆的漂亮小姑娘,但眼前這位……
“更好還是更壞?我希望是更好。”李/明夜輕笑道,“畢竟我不會常來中/國,下次再來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要是給你留下了一個壞印象,那可就糟糕了。”
徐少秋當然能聽懂李/明夜的言下之意,於是他便笑道:“當然是好印象,您比我想得要漂亮多了,還是我夢哥有福氣啊!就是拍照水平太臭。他給我的那張做身份的照片上,您也就一般漂亮,這會兒見著真人,喝,跟電影明星似的。”
李/明夜不由失笑:“多謝誇獎。”
靳一夢拿了一隻仿汝窯葵花盞,用第一壺茶水洗過一遍,放到李/明夜麵前,接著又往壺裡續水。“可惜我倆不能久待,不然你再多認識她一段時間,得更羨慕我。”他一邊說著一邊起身去櫥櫃裡翻了翻,拿了一隻勺子回來,用開水澆過遞給李/明夜,好讓她一會兒攪方糖。“她就一點不好,我現在成天看著她,腦子裡就隻想著退休。反正錢也掙夠了,一天到晚就帶著她到處遊山玩水的什麼都不操心,這才叫好日子。”
“退休了是舒服。”徐少秋感慨道,“我有時候忙到昏頭了,是真想乾脆不乾了,他/媽/的。我才30歲,平時又不喝酒,去年一體檢,輕度脂肪肝!我就納了悶了,你說我也不算很胖吧,這脂肪怎麼都長肝上了?那時候是真想休息呀,鍛煉身/體注意飲食調整作息什麼的,結果一回單位事情一來,得,加班吧,開/會吧,晚上11點回家了一兩點再睡吧,再晚點呢三四點也有……”他頓了頓,又道:“但每次想撂挑子的時候啊,我就想著啊,我自個兒多做一點,以後的人就能少做一點,事情做完的也就更快一點。這樣也值了。”
靳一夢給三人倒上茶。茶水注/入杯中,色如紅木,醇香四溢,花香宜人,升騰起如雲似霧的飄渺霧氣。“你們這個位子,想/做事,容易,也能做成挺多事。”他淡淡地說著,茶水也靜靜地注著,“不過,想要把事情做完,靠你們是不成的,靠‘高歡’也是不成的,再來一百個‘高歡’,還是不成的。”茶水添完,他放下茶壺,注視徐少秋,目光微微含笑:“所以,就不要急於一時了。”
徐少秋抿了抿嘴,莫名的,他感到一絲懼意。
從前的靳一夢確實令人畏懼,言行舉止裡都有一種陰沉沉的狠勁,麵上聲色不動,一轉頭天都能捅破,但徐少秋從來沒有怕過他。這並不僅僅是因為二人之間的交情,更是因為徐少秋從來就不怕亡命徒。
交情歸交情,立場歸立場。亡命徒不是瘋/子,他的行/事是有邏輯的,圖財或是圖權,又或是圖些彆的什麼,建功立業,青史留名,總歸是有所欲求。行/事有邏輯,則意味著行動可預知,可以合作,可以棄用,也可以打/壓。而如今的靳一夢,他言行舉止裡的那股勁兒已經沒有了,他變得鬆/弛從容,變得捉摸不透,變得……居高臨下。隻平靜地倒著茶,安閒地說著話,就有種生殺予奪、籠罩四野的氣勢。
這感覺,黑雲壓城城欲摧啊!果然躲起來是他/媽騙我的,你要說是當了三年國王我才信。徐少秋在心裡歎了口氣,他聽出了靳一夢的警告,而他體/內的某些本能正在瘋狂告知他違/抗這一警告的後果……於是他很快便笑開:“也是,什麼事都不能急於一時,就慢慢來吧!唉,不談那些糟心事了,你這地方搞得這麼舒服,我也放鬆放鬆,咱們聊點有趣的。”
“說起這個地方,”李/明夜含笑轉移了話題,“夢哥,你家裡這塊地有點太大了。我們平時又在國外,老太太過幾年可能收拾不過來,荒了又有點可惜。”
“這個好辦。”徐少秋立時接話,“我上次過來就琢磨這個,問了老太太,老太太還是喜歡菜嘛,那就接著種,種不過來就請人來種。你們家院子裡那個花園是包給園林公/司了,讓他們定期來弄,回頭呢就把菜地也一起包出去。菜和花兒一樣是植物嘛。”
“菜跟花可不一樣。”靳一夢說道。
“是不一樣,但具體哪裡不一樣我也不知道啊,就讓那些專門種花的想去。反正我這個假孫/子就負責談事,你這個真孫/子就負責出錢。我倆省事了,老太太高興了,園林公/司有業/務了,農/民/工有錢了,皆大歡喜,大家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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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再涉及敏/感話題與相互試探、隻敘過往交情與有趣閒話之後,場麵不再暗潮洶湧,轉而真正和諧融洽了起來。畢竟,靳一夢跟徐少秋之間確實有真交情,也確實多年交往,極有默契,更有無數的話題可聊……這樣一來,農舍內自然是歡聲笑語不絕,氣氛鬆快愉悅。
三人又聊了半個多小時,已經到了鄰近午飯的時間點。徐少秋收到一條司機發來的短信,稱已經將預備一會兒提著上/門的禮品買好了,他便索性直接拎著去隔壁找林以蘭關切問候一番。這幾年徐少秋逢年過節便來看望林以蘭,老太太幾乎把他當成了半個外孫來疼愛,徐少秋正事上或許冷酷,卻是重情之人,更兼之心中多少有點愧,自然加倍投桃報李,也將林以蘭當半個奶奶來孝敬。對於這一點,靳一夢確實是心懷感激,因此隻略微提了幾句自己編給林以蘭的故事,讓他不要說漏嘴便罷了。
徐少秋走後,李/明夜望著他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慢慢收斂起來,恢複了她慣常的似笑非笑的神色。“那麼個大忙人,專門抽時間過來,陪你喝了一上午茶。”她輕輕彈了彈煙灰,“看來他是真的很怕你啊。”
“從前他不怕我這個人,隻怕我生事,但現在他可能真有點怕了。”靳一夢淡淡說道,“倒是我,我以前覺得他特聰明,今天一看呢,又覺得他還不夠聰明……也不知道是他變了,還是我變了。”
“你已經是半神,而他仍然是夏蟲,僅此而已罷了。”李/明夜說道,“確實是難得一見的聰明人,有閱曆,能顧大局,也很會抓細節,比安德烈強不少。如果給我們乾活,應該比陳柏乾得好,還能給弗蘭克幫挺多忙,可惜鬥獸場抓人不由我們做主啊!不然我這就去殺了他,給你報仇。”
靳一夢瞥了李/明夜一眼,笑道:“那倒是用不著。他當初其實也沒把我怎麼樣,頂多就是袖手旁觀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借刀殺/人。”李/明夜特意說了中文。
靳一夢想了想:“你要這麼說也行。”
“不管怎樣,能把你坑死也不容易,等收拾完你,還能借你的死大做文章,達成自己的目的,這就更不容易了。”李/明夜說道。排除個人情緒因素,她是真有些賞識徐少秋,“難得見到一個會用權力的人。”
靳一夢見李/明夜茶杯將空,便又給她續上,“權力呢,其實說穿了就一句話:讓更多人相信,順著你有好處,逆著你會倒黴。這句話裡說了三件事,這三件事同樣重要。”他續完茶,又將壺中殘茶潑淨,茶葉倒完,慢條斯理地開始清理茶具,“所以,‘高歡’對他來說是機會,‘高歡的死’,也一樣是機會。他也不容易,就東南亞那些國/家沒一個省油的燈,那些國/家也不容易,中/國太大也太近了,不f/華他們自己就沒了,但f得太厲害呢,也一樣沒出路……都不容易啊!”
李/明夜捧起茶盞。茶水滾/燙,但她的手指在杯壁上輕輕一劃,那溫度就降下來了,溫暖微燙,恰好適口。她望著靳一夢,挑挑眉:“所以,你是真不想管這件事了?你現在可比高歡能乾多了。”
“是這樣,但我能乾在哪裡呢?我能乾在把強者變弱,而不是幫弱者變強。弱者變強得靠自己,靠十幾億人的努力,在這件事情上,我也不過是十幾億之一罷了。”
李/明夜想了想,“也是。”她說道。誠然靳一夢這話確實過於謙虛,但破/壞永遠都比建設更加容易。他們可以輕易就摧毀一座城市,但想要將一座城市真正建設起來,沒有個十幾年幾十年卻是不行的。彆的姑且不論,哪怕他們叫來自然係的半神級彆靈能者,以超越自然的偉力改變地形地貌,又令建築在數日內拔地而起,再使得氣候宜人、風調雨順……那也不過是建起了一大片漂亮房子罷了。
“等中/國成世界老大,這些事兒就都自己解決了,所以讓他們自己慢慢來吧!我來的又不多,頂多也就掏錢捐幾個希望小學,就這還得讓少秋幫忙處理。而且,我對他們有信心。”靳一夢說到這裡也笑了。他舉起自己的茶杯,一口喝乾:“現在才2011年。等到了2070年,我的中/國,肯定會變得像你的中/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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