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9 章 第十五章(2 / 2)

靳一夢撇撇嘴:“你大老板正在用煉金術搞她的全/套實驗儀器,今天晚飯都請假不吃,覺也請假不睡。你要請得動你請。”

“……那算了。”陳英華於是又蹲了下去,“‘飛翔的荷蘭人’……”她似乎有了靈感。

兩位聖者蹲在巴爾教/徒那堆隨身物品之前,麵朝那條“弱水”,同時陷入了沉思。片刻後,二人對視一眼,靳一夢衝著邪/教/徒帶來的屍體堆努了努嘴,下一刻,一具博德之門市民的腐爛屍體被莫名力量所觸動,翻滾著落入河水中。

“沒有沉哎!”陳英華語氣一振。

確實如此。屍體不僅漂浮在河麵上,竟還違反了河水的流向,向上遊緩緩漂流而去。陳英華點足一掠,已消失在岸上,恰恰好落在屍體上——

“等等,我/操,你/媽了個——!”靳一夢話剛出口,那屍體與陳英華便一同沉了下去,幸虧陳英華見機極快,直接啟用戰術終端飛了起來,身形一轉,又落回岸邊。隻是她臉色極蒼白,氣息也驟然衰弱,不像是被嚇的,而像是刹那間就受到了對凡人足以致命一百次的傷害。

“你他/媽是傻/逼嗎?腦子呢?合著平時你都這樣做任務的?”靳一夢黑著臉罵道,抬手一巴掌就朝陳英華的後腦勺呼過去,她一縮脖子躲過了,他也沒在意,隻繼續罵:“我就煩你們這幫剛突破的,尤其是突破大境界的,傑森也是你也是,一個個diao了吧唧的不知道天高地厚,非得被打一頓才長教訓。你他/媽/的——”

“文明,老大,注意文明……”陳英華訕訕說道,“你上次開/會自己說的,你都天人合一了,要講文明不說臟話。”

“文你/媽個頭。”靳一夢頓了頓,“什麼效果?”

“狀態裡顯示我被幽冥死氣侵蝕,24/小/時內血上限降低100,自動回/複降低50%,天人交感也降低得差不多……我靠,就那麼一下子,這麼厲害!還好能驅散。”陳英華舒了一口氣,扭頭望向河麵,發現那屍體又浮了起來,繼續往上遊漂去,“要不把這些屍體紮一起,做個船?就叫……叫‘不沉底的博德人’。”

“試試唄。”靳一夢說道。從他的語氣來看,似乎不抱太大的希望,隻是隨便的一次嘗試——因為巴爾教/徒的隨身物品中沒有多少繩子。

二人的手腳都麻利,很快便用邪/教/徒帶來的屍體紮成了“木筏”,並額外加長了一截長長的纖繩,以免實驗失敗,“木筏”沉底,再也弄不上來。“木筏”順利入水,並沒有沉底。陳英華正要上船,轉眼一看,靳一夢似笑非笑地盯著她,立刻乾脆地止步。很顯然,這時候上船要挨罵。

“老大,請!”陳英華畢恭畢敬。

“……虧我還以為你腦子長出來了。”靳一夢搖搖頭,“在這兒等著。”他說完就原地消失了,也不知幻影移形去了何處。

.

陳英華一見靳一夢離開便了然,也不由暗罵自己一句白/癡。她仔細思索了一下,發現自己確實遠比平時莽撞,大約真是剛突破不久的緣故。

跟人力有窮比起來,天人合一完全是另一番天地,以至於過去對力量的標準、對強弱的參照,都在一瞬間失去意義。天人合一,那是無限的力量,和完全的自/由,與世界合為一體。她直接感知到能量的微粒在天地間流轉,伸手就能捕捉,隨她心意捏/弄塑造,不論是地風水火,又或是人。當她洞悉凡人,洞悉他們的每一點情緒、每一滴血液與每一絲肌肉,與組成那些結構的更微小的物事,如同洞悉路邊的螻蟻與腳下的沙礫……

這是陳英華在有窮時期永遠無法想象的強大,就像任何一名天人合一一樣,她的確需要一些時間,來重新構建自己對強弱的參照和力量的標準,並在其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在這一階段,挨一頓毒/打確實是很有幫助的,比如文森特剛突破時就被狠狠打過,之後他就沒有過/度膨/脹,以至於失去應有的謹慎。要知道,混沌海無量數年來,不少古道修行者都隕落於剛突破的膨/脹期,跟那些倒黴催的家夥比起來,已經意識到自己膨/脹的陳英華,可以算是幸/運了。

靳一夢不多時便回來了,手裡拎著一個臟兮兮、臭烘烘、衣衫襤褸的大活人。大活人的表情極其驚訝,似乎完全搞不清狀況,並且一落地就大聲尖/叫咒罵。“死刑犯。”他簡單解釋了一句,將其丟上“木筏”,隨即在“船沿”上踹了一腳,使“木筏”脫離河岸。

——然後一瞬間就沉下去了。

“嘶!”陳英華抽/了一口氣,我的船!她趕緊拉纖繩,試圖將那“不沉底的博德人”號拉出/水麵。纖繩入手,分外沉重。她皺皺眉,手上一個發力……

河麵上爆出一聲尖嘯,聽起來似乎是音爆,又似乎是成千上萬/人遭受慘烈折磨時發出的絕望嚎啕。這並非隻是音波,更有心靈層麵的共振,假如換個凡人在這裡,恐怕非死即瘋,隨後便會被那嚎啕慘叫的成千上萬/人拖入水底——隻不過,區區成千上萬/人的力量,當然不可能跟陳英華單手的力量相比。這“不沉底的博德人”仍然被拉出了水麵,不負它的名字。這交鋒隻是一瞬間的事。

就這麼一瞬間的功夫,死刑犯就已經死去,麵容青白陰黑,不過這並不是二人關注的重點。他們盯著“不沉底的博德人”號,再次陷入了沉思。

一分鐘後,陳英華打破了沉默:“會不會是這群巴爾教/徒信邪/教信神/經病了,其實這樣搞屁用沒有?還是這堆屍體是搞儀式用的,不是用來當船的?”

“巴爾教/徒肯定都是傻/逼神/經病,但蘭瑟不是。”靳一夢拉開一名邪/教/徒的袖子,那胳膊上赫然烙有至上真神烙印,“至少不是傻/逼。”他想了想,還是補上這一句。

又片刻,“我好像有點思路了。”陳英華說道。

靳一夢微微點頭:“我也有了。”

“死刑犯還有多少啊?”陳英華問道。

“應該夠用了。”靳一夢說道,“沒事,博德之門要是不夠,還有艾爾圖伽德。”之後他再次幻影移形,消失在了原地。

在之後的一小時內,靳一夢與陳英華做了十來次實驗,累計消耗死刑犯約百人,終於總結出了這“弱水”的規律。

根據常理來猜測,獻祭儀式肯定是打開這高等亞空間的最正常、最合理的方式,隻不過或許是因為年深日久、儀式流程失傳,或是獻祭儀式消耗過大、排場複雜的緣故,不論是巴爾教/徒還是命運團隊,都沒有采用這種傳統方式。他們找到了一個“後門”。

這“弱水”中萬物皆沉,隻有因人為導致/死亡之人的屍身不沉,不僅可以浮在水麵,還會溯流而上,去往那未知的高等亞空間之中(半路消失)。在這期間,任何人登上那具屍身,都會導致屍身沉沒,唯獨致這具屍身死命的凶手,即身負這樁謀殺罪孽之人登上時除外。

凶手乘坐罪孽本身,與死者一同溯流而上,去往未知的所在。毫無疑問,這一意象聽起來非常詭異,充滿了不祥之感,因此在驗證出這一點後,靳一夢和陳英華又做了兩次實驗。比如在死刑犯靈/體中留下感應,隨後令其攜帶巴爾教團的紋章、武/器等,搭乘死者之舟溯流而上,但很可惜,在死刑犯與死者之舟步入未知高等亞空間的那一刹那,感應就被切斷了。好在這種切斷並不含有/意為之的惡意。根據靳一夢的感知,那更像是對方一刹那去到了非常遙遠的所在,因此失去了信號——總之,這是去往不同空間時的常規情況。

前期情報已經大致摸清,剩下的就隻是行動。陳英華眼見靳一夢拖著一具屍體走到河邊,顯然是打算跟自己一起去,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老大,你也來嗎?”她求助的隻是前期準備部分,探索部分她是打算自己來的。

“嗯。”靳一夢停下腳步,側頭瞥了陳英華一眼,“怎麼,擔心最後東西不夠分?這種區域探索肯定有支線,我那份錢鬥獸場會給,你操什麼心。”

“不是,哎呀,我就是覺得我剛突破得多鍛煉一下,你要是跟來我就沒啥發揮的空間了。”陳英華更加不好意思了,“而且這次是我自己想要死亡規則類能力才來探索,你來幫忙不是給我打工嗎,這多不好。”

“想要發揮空間?”靳一夢玩味地打量她,似笑非笑,“得,老/子知道了,你下次再往河裡跳就不攔了,多給你點發揮空間。”

陳英華乾咳一聲:“老大,咱們不提這事兒唄。”況且你當時也沒攔著啊……呃,二人敏捷沒差多少,他可能確實想攔,但沒攔住……

靳一夢發出一聲輕笑,如她所願,換了個話題。“這次我就跟著你,進去以後你該乾啥乾啥,隻要你不是馬上就要死了,我都不會幫忙。”他頓了頓,語氣轉淡:“我進去不光是為了看著你——我也想看看這宇宙的死亡規則,跟我知道的那些有什麼異同。”

“哦,好。”陳英華便沒有異/議了。靳一夢掌握了一定的死亡規則能力,這是她知道的,之所以決定自己尋找而不是直接找對方要,則是源於她在古道修行中的一絲體悟:真正屬於自己的力量,來自於經曆本身,假如沒有獲得死亡規則能力的經曆,那這份力量不僅不會真正屬於她,反而有可能對她有害。天上不可能掉餡餅,在古道中更是如此,而所有來自於命運的饋贈,都在暗中標好了價/格……假如不能當場付清,就得支付高昂的利息。

陳英華仍然記得,當她對靳一夢表達了這一觀點時,對方怔愣了好一會兒,目光非常複雜。在她發出疑問之前,他用一個尋常的玩笑結束了話題。不過事後她也沒多想,畢竟在她心中,靳一夢是向來用不著彆人去/操心的。

河水平緩幽深,輕輕推/送著搭乘罪孽之人,以及他們的罪孽本身。

“按照儀式學和規則學的常識來看,我們應該是要去……類似‘審判之城’的地方吧,為殺/人接受審判。”陳英華說道。值得一提的是,所謂“儀式學和規則學的常識”並不是真正流通於角鬥/士和土著之中的常識,而是李/明夜口/中的“常識”。至於這份常識,一半來自於尼德霍格,一半來自於阿斯特羅的堡壘內部培訓錄像,而培訓講/師最低也是高等法相。“否則的話,就這兩個凡人,生命本質完全無法與我們相比,我對剛才的謀殺也沒有產生任何罪惡感……在其他情況下,這兩具屍體不可能撐起我們的分量,除非這是規則的一部分。”

靳一夢輕輕頷首:“‘平等’是死亡領域的重要權能之一。”他頓了頓,又道:“這個亞空間規格很高,有可能是哪個死神神國的殘餘。”

“那接下來我們是不是要死啊?”陳英華“嘖”了一聲。她這句話的內容很不妙,但語氣也不是很怕——既然敢於染指死亡規則類能力,她自身必然有些倚仗。

“凡人皆有一死。”靳一夢淡淡說道,“但我們不是凡人。巴爾教/徒估計用的是他們的至上真神烙印,這個我們沒有,但我們可以靠生命本質硬抗,可以靠功/法硬抗,也可以柔和一點,靠死亡相關的功/法轉變我們的生命形態,比如暫時模仿一下弗蘭克。方法多的是,為了避免傷害,你現在做下準備,等快進去的時候搞一下。”他頓了頓,“要是這套規則比較完整的話,審判應該還是會有的,這個有點麻煩,得再想個方法出來。”話至結尾,他的語氣產生了些許變化,從思考轉至沉定。很顯然,他說到這裡時已經想到了。

陳英華就直接問了:“嗯,啥方法?”

“老/子不認/罪,不對,這人就是我殺的……那老/子認/罪不認罰。”靳一夢說道,“誰他/媽敢審我,你就殺誰。這你自己想要的啊,發揮空間。”

“……好吧。”陳英華用近乎忍氣吞聲的語氣應了一句,忍了忍還是沒忍住,用/力翻了個白眼。她隨即深吸一口氣,整個人的顏色突然黯淡了幾分,好像隨時會融化在霧氣裡,消散於無形中。她已經開始做準備了。

隨著屍體之舟溯流而上,白霧愈發濃/密,看起來有點像骨灰,聞起來也像。周圍也驟然靜寂,原本殘存的些許水聲鳥鳴也消失不見,舟上如同與世隔絕。

忽然之間,一道敞開的大門出現在濃霧中。那大門似虛幻又似真/實,看起來像是石質,表麵嶙峋鏤空,刻滿了奇特又神秘的花紋,也不知是純粹的裝飾還是蘊藏有魔力的符文。假如有個精通本宇宙亡靈法術的術士在這裡,會發現這些花紋非常熟悉,要麼在法術中時常用到,要麼在召喚中莫名出現。經常接/觸曆/史、沒有任何超凡力量的學者也會認識它們,因為它們與一個早已隕落的強盛魔法古國,有非常重要的聯/係。

毫無疑問,這都是些極重要的符文,是這個世界“魔法”的一部分。但此時此刻,它們都很安靜。與尋常的裝飾性花紋沒有任何區彆。

靳一夢盤腿坐在屍體之舟上,緩緩抬起頭,探究地望向那被濃霧遮蔽的大門頂端。他的目光有如實質,一瞬間穿透骨灰般的濃霧,看到了位於大門尖頂之上、門楣頂端的那個符文。極度的複雜,近乎磅礴的信息,與接近無限的力量。沒有人能完整勾勒出它的軌跡,除非是神,或世界本身。

這一刹那,一股極強烈純粹的死意從靳一夢身上爆發出來,陰冷而又沉淪,無儘的腐朽與衰敗,足以令一整座城池在頃刻間化作死域。但眨眼間就消弭。濃霧更加洶湧,徹底遮蔽了大門的上半截,靳一夢則平靜地垂下視線,沒有任何表情地望向門後的黑/暗。

雖然並沒有完整解讀出那個符文代/表的故事和蘊含的力量,但靳一夢記住了它的外觀。準確來說,他早就記住了,很早很早,早在他降臨這個世界之前。

——這個高級先天符文,跟他在“混沌王庭”投影中,射/向“律令神使”帕特裡克的子彈上所鐫刻的符文,幾乎一模一樣。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