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修走後,媽媽回到房間,坐在電腦旁撥打了蘇可家裡的號碼,打了好幾次也沒有人接。
蘇海去市裡上班了,爸爸出去打工了,媽媽接到小姨家裡了。
在童維媽媽愁雲滿麵不知所措的時候,忽然想起蘇可現在還沒出院,就急急忙忙的撥打了主治醫生的手機。
當醫生拿著手機進到病房的時候,蘇可正躺在床上和曉麗一起看電視。
醫生小聲的在她耳旁說是童維媽媽的電話,她心裡陡然一顫,強裝沉著冷靜的接過手機。
醫生示意曉麗一同走出病房,並隨手關上了房門,他在門外和曉麗說著有關護理的問題,又把話題引到了大學上...
童維媽媽在電話裡把事情說明了之後,問蘇可想怎麼辦。
聽著對方焦急不安,又生硬冷淡的語氣,這個心智越發敏銳理性,情緒也更加深沉穩重的女孩,並沒有讓自己長時間的陷入難堪的境地。
她偷偷的調換了氣息,異常平靜的說:“那他帶手機的話,下了火車應該會給你報平安的,到時候你再通知我...可是...可是...”
童維媽媽急躁的聲音中帶著催促和不耐煩的口吻:“可是什麼...你快說啊...”
刹那間,蘇可隻覺鼻酸心顫如鯁在喉,胸膛裡是翻江倒海般的失望與疼痛。
即使現在耳鳴目眩的快要暈厥,她也要強迫自己成全這個母親,徹徹底底和她兒子撇清關係。
她仿佛要把手指上的骨關節握碎,隻是想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狼狽:
“我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來醫院啊...也不知道他從哪個門進來,我...”
對方心急如焚的不斷重複:“這可怎麼辦呢...怎麼辦呢...唉...怎麼辦呢...”
蘇可緊鎖著泛紅的眼眶,狠狠的托住即將湧出的淚水,她用力按壓著青筋暴起的太陽穴,偷偷的大口喘氣,最後屏氣凝神的說出自己的意思:
“這樣吧...你可以和醫生溝通一下,編個謊,讓童維先來醫院,辦點事,或那個什麼重要的東西...然後讓醫生通知我…”
“我會讓他看到我和那個男生在一起的畫麵...加上我在信裡跟他說過的,我想他應該不會願意多留在這裡了...哦...還有...最好讓醫生約的時間晚一點,這樣童維隻能聽見我們的聲音,就看不到我的...臉...”
童維媽媽聽她說“臉”的時候,聲音裡出現了絲絲哽咽,作為母親,她還是心疼這個女孩,隨即鼻子一酸,眼含淚水,無比感激的說:
“太謝謝你了...還知道為我這個當媽的臉麵著想,我現在反而有點後悔了...你放心,我已經和做美容的同學打過招呼了,你能下床了就去上海一趟...費用什麼的不用擔心...以後在美容方麵有什麼好的辦法,我一定通知你...”
蘇可忍著情緒,長長的呼了一口氣,奮力坦然從容的說:
“不用了阿姨,我也會關注相關信息的...而且我現在也想開了,童維是我美好的回憶,我不希望他見到我現在這個模樣…他應該有個完美的人生,不應在我身上糾纏不清...萬一他接受不了而選擇離開的話,那以他的性格也會愧疚很久...我也會因此陷入是否要對他產生怨恨的兩難境地...與其這樣,還不如各自安寧,互不困擾,隻留下心裡的那份美好...”
童維媽媽聽著她玲瓏通透善解人意的話,心裡頓然產生一股喜愛和慚愧之情…
她聲音裡帶著哭腔,喃喃的說到:“如果沒有那檔子事多好,你們...”
蘇可乾笑著打斷她:“阿姨,事已成定局,以前的事就不說了,我隻想拜托您個事情...”
童維媽媽連連答應:“你說,我都答應...我托人也幫你辦到...”
蘇可笑了笑,沉著淡定的說:“阿姨,我拜托您...一定要照顧好童維,讓他幸福美滿的過完這一生...”
聽到她如此說,童維媽媽更是無地自容,聲聲哽咽的不住點頭:
“好...好...我會的...我會的...謝謝你蘇可...你是個好孩子...謝謝...”
蘇可客氣了幾句又對她說:“阿姨,您能想辦法讓童維明天就回Bj嗎?”
童維媽媽想了想說:“應該可以,我這就和他姑姑通個電話...”
隨後,她給蘇可說了童維錄取的專業和以後的發展方向,蘇可隻是靜靜的聽著,始終沒有開口問詢。
掛完電話,蘇可又用醫生的手機給誌華的家裡打去了電話。
誌華正在家裡睡覺,蘇可對他謊稱曉麗有事要回家一趟,讓他來醫院,他自然是滿口答應,收拾了一下就出門了...
蘇可對曉麗撒個謊:“誌華想來醫院找我說事情,你這兩天都在這裡,今天就回家看看吧...”
曉麗擺出一副古靈精怪的模樣盯著她看:“是不是他要在開學之前跟你表白啊...”
蘇可兩眼一瞪,整個人都愣了,她想不到曉麗會這樣說,但立馬換了一個嬉皮輕巧的口吻:
“你也太會想了吧...哈哈...不會的...哈哈...”
曉麗突然認真起來,一板一眼的問她:
“可,大家都看得出來,誌華是喜歡你的,你到底什麼意思啊...”
蘇可自嘲的哼了一聲,隨後一臉嚴肅的對她說:
“曉麗,要沒出車禍,我可能還會考慮考慮,但也不會把我們的關係發展成情侶...”
“你看啊...所有的小說著作中都沒有因為愛情而善終的,反而兩個異性的好朋友走到了最後,以似親似友的關係無爭無吵無話不談...”
“況且我現在這個樣子,誌華又那麼優秀...我怎麼忍心去破壞他本該擁有的完美人生...”
曉麗滿麵疼惜的哽咽起來:“你怕誌華在意你臉上的傷疤嗎...可可...我覺著他不是這種人,你應該試著接受他...再說了,以後醫學發達了,不就治好了嗎?”
蘇可思慮了再三,換了一副鄭重其事的語氣:
“我和你說件事,這事隻有誌華知道...”
曉麗見她這麼嚴肅,放下手中的動作,坐在床頭神情緊張的看著她:“我誰都不說...”
蘇可不敢直視曉麗那雙泛著淚花的眼睛,無奈的垂下額頭,深深的歎了口氣:“我...我以後都不能生小孩了...”
曉麗好似被頭頂的驚雷炸懵了,她不敢相信的瞪大了通紅的眼睛,麵容極度痛苦的抖動著嘴唇。
隨著一聲帶著哭腔的失聲嘶吼,滾燙的眼淚也如斷了線的珠子嘩嘩的砸落下來,她雙手死死的拽著胸口,渾身顫抖到不能自己。
蘇可隻是紅著眼睛沒有再掉一滴眼淚,她忍痛坐起身,握住曉麗顫抖又冰冷的手,隱隱的冷笑一聲。
接下來的話,像是安撫曉麗,也像是安撫自己:
“彆哭,我已經不在乎了...這就是我不能接受任何人的原因...特彆是誌華,他爸爸的傳統觀念那麼強,而且年齡那麼大才有了他一個男孩,很不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