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筆,快步走了過去。
她蹲在床邊,牽著皇帝的手,眼神落在皇帝身上,纏纏綿綿的不願離開,又問:“皇上可要喝些茶水?”
她趕緊起身去倒了些茶過來,這茶是她方才換的,原來的都已經冷了,現在這個溫度倒正正好入口。
徐全聞聲也走了過來,“皇上可有什麼不適?”
皇帝搖搖頭,他被扶著坐起,接過柳菡晚手中的茶喝下,這才看著柳菡晚問道:“你怎麼過來了,不是讓你們在那邊好生待著就行了嗎?”
“皇上~”柳菡晚隻叫了一聲,就緊緊的抿住了唇,遏製住了自己因為激動落淚而有些哆嗦的嘴角,她眼淚大顆大顆的掉,眼神清淩淩飽含擔憂,沒敢在病人麵前大哭大鬨的吵人。
畢竟皇上都得了天花了,這實在不是一個談情說愛的好時機。
但就算她不開口,那雙含情眼也將所有的一切都說出來了。
她道:“臣妾想來陪陪皇上。”
皇帝目光深深的看著她,半晌,道:“既然你已經來了,那就留在這吧。”
之後的時間裡,柳菡晚便留在這邊,時時刻刻照顧皇上,其餘時間就抄佛經為皇帝祈福,皇帝看著都累,“你歇會兒吧,都抄了這幾天了,手都累了。”
皇帝本身是不信神佛的。
柳菡晚回過頭,燦然一笑,“隻要皇上能好起來,臣妾做什麼都心滿意足了。”
皇帝哼笑了一聲,“你求神佛,還不如求太醫呢。”
皇帝在一定程度上是很好相處的人,柳菡晚聽到他這話也沒太大的反應,隻笑著道:“不管有沒有用,抄的越多越誠心,臣妾心裡就越安心,萬一有用豈不是更好。”
皇帝心道平時也沒見你對神佛有多信服,這會兒來臨時抱佛腳,但他到底沒把這話說出來。
看著女子認真的背影,外麵陽光燦爛,清風吹拂,心頭也一片安寧。
經過了這些天的時間過去,皇帝已經在逐漸好轉了,所以柳菡晚在皇帝麵前說話才恢複了往日的肆意。
而這些天過去,柳菡晚竟然真的沒有感染上天花,這一點,就連徐全看了也是嘖嘖稱奇,心道柳貴人倒是個有福氣的。
要知道,伺候皇上的宮女可感染上不少了,也就柳貴人看著沒事,一天天忙上忙下,皇上吃不下東西,就費儘心力做出各種可口的食物來,這看著,就讓人心裡活力滿滿。
等柳菡晚又去廚房親自給皇帝做飯的時候,皇帝看著空無一人的門口,吩咐道:“徐全,去查查柳貴人來這裡伺候的事。”
言下之意,是要知道柳貴人是被宮中人逼迫不得已才來的這裡,還是真的是自願來的,有沒有其他什麼外在因素。
徐全躬身應:“是。”很快就出門去吩咐人了。
他心裡清楚,這柳貴人這回要是真的是自願來照顧皇上的話,怕是柳貴人日後在後宮中的好日子就真的來了。
又是半個月過去,皇帝徹底的好了。
隊伍也該重新回宮了。
柳菡晚坐在轎子裡,心裡是無比的滿足,她這次的目的成功的達到了,和皇上的感情更加深厚,甚至和皇上身邊的大太監徐公公都交好了不少,這段時間她做出來的食物,皇上不吃的,給徐公公喂了不少。
她不指望這麼點東西就能讓徐公公成為她的人,人家皇上跟前的人,肯吃她的東西就是給麵子了,但隻要徐公公偶爾能在皇上麵前提到她的時候都是說好話,這就已經足夠了。
大軍回京,文武百官都來接應。
到了皇宮裡,皇後攜著後宮眾妃嬪還有皇子皇女們等待著皇帝歸來。
皇帝儀仗進了皇宮,眾人看著皇帝下來,又轉身握住後麵伸出來的一隻纖纖玉手,隻氣得牙癢癢。
這柳貴人可真是好命啊,天花都沒能弄死她!
且還不是感染上掙紮著活下來,人家是根本就沒感染上。
簡直太氣人了。
柳菡晚也沒想到皇帝會親自來扶她,她神情有些驚訝,看著皇帝的眼神像要淌蜜一般,甜蜜嬌羞,兩人對視著,宋舒晴站在不遠處,跟著眾位妃嬪站在一起,隻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被剜出來了一樣。
一種莫名的惶恐出現在她的心中,她突然感到害怕起來。
不,應該是柳菡晚去了皇上那邊的一個月以來,她都在害怕著,柳貴人這樣的美人,這樣的情深,她怕皇上真的在最脆弱的時候愛上了柳貴人的陪伴。
她一貫是心善之人,卻頭一次在暗中祈禱著,希望柳貴人死在這場天花之中,可是天不遂願,柳貴人到底是活著回來了。
而且當真和皇上關係更加親密。
兩人對視間,溫情脈脈,俊男美女,看上去好似金童玉女般,般配極了,也深深的刺痛了宋舒晴的眼。
趙遠遠遠的看了看,見他娘平安歸來了,他也就放心了。
皇帝走過來先跟皇後說了一會兒話,又跟儀妃等人說了幾句,挨個問了兩句兒子,最後才對皇後道:“柳貴人此行照顧朕極為用心,就將她升為嬪位吧。”
皇後笑了一下,“柳貴人有功,理當如此,隻是張答應那……”
皇帝沉默了一下,腦子裡想了一下張答應是誰,這才想起,這張答應是跟著柳貴人一起來的,隻是這麼久以來一直也沒見著人。
先前好像柳貴人來照顧他之後,有聽徐公公提起張答應也想來,隻是他當時沒答應。
然後就一直沒動靜了。
想想人家好歹也跟著來了一趟,他開口道:“張答應就封為常在吧。”
答應和常在之間隔了選侍、禦女,相當於連跳三級,也差不多了。
這人一直不受寵,就算跟著去了,皇帝也沒有對人瞬間改觀的意思。
安排完之後,皇帝就先行離開了,身為皇帝,這麼久沒有回宮,他要做的事情可還多著呢。
皇帝一走,大家嫉妒的目光就落在了柳菡晚身上,立時就有人酸溜溜的說道:“柳貴人可真是福大命大啊,這下回來可算是飛黃騰達了吧。”
柳菡晚恢複了自己在眾妃嬪麵前話少的清冷形象,道:“純嬪姐姐也該跟著一起去的。”
純嬪一噎,她能敢去?
寧妃勾了勾嘴角,道:“柳貴人這出去一趟果然是不同以往了,說話的底氣都足了,跟純嬪妹妹說話也這麼理直氣壯。”
要知道純嬪可是太後侄女。
柳菡晚淡淡道:“寧妃娘娘說笑了。”
寧妃等了等,沒等到柳菡晚再說其他的話,頓時氣得胸口疼,臉上時刻帶著的輕笑表情都差點維持不住,手指捏緊,這該死的柳菡晚,還是這副死樣子,多說些話能怎麼著。
讓她懟都不知道朝哪懟。
柳菡晚一直以來都知道這宮中等著抓她差錯的人不少,多說多錯,她背景又不深,所以除了必要,她一直都不怎麼多說。
當然,該懟的時候還是要懟。
現如今她剛回宮,還是暫時不要多事了,免得讓皇上以為她仗著去照顧了一趟皇上,就恃寵而驕。
皇帝走了,太子沒心思聽妃嬪們打嘴仗,橫豎他的養母是皇後,一貫威嚴頗深,沒人敢欺負到她頭上去,他伸手拉了拉趙遠的小手,見趙遠看過來,他才問道:“你最近在做什麼啊,上次給你送的那些玩具你玩了嗎?喜不喜歡?”
趙遠和太子除了先前生病那會兒對方來見過,之後這麼久其實一直沒見過麵。
太子每日學習任務繁多,又被皇後管著,加上這段時間的天花,肯定沒機會來找他。
也就是今天大家都來迎接皇上回宮,所以他們才有見麵的機會。
皇後和儀妃的地位都高,屬於後宮的頂層人物,所以站得近,太子便就挪到了趙遠身邊,隻不過先前沒見到皇帝,太子不敢和趙遠說話,他怕母後批評他不關心父皇,隻知道玩。
趙遠對太子的態度一般,他知道這是個注定活不長的人,但人家好好跟他說話,他也做不到不搭理,於是他點點頭,一個接一個問題依次回答:“我最近就待在宜壽宮裡自己玩,送的玩具我都完了,很喜歡,謝謝太子哥哥。”
“誒,好。”聽到這麼可愛的小孩子,一本正經的回答自己問題,還奶聲奶氣的叫自己太子哥哥,太子隻覺得心裡暖呼呼的,他趕緊道:“你喜歡的話,哥哥下次還給你送,隻不過小孩子也不能整天玩,你已經兩歲多了,多讓你的奶娘或者身邊其他人教你讀書習字,切記不可玩物喪誌。”
他越說仿佛就已經看到了弟弟玩物喪誌的樣子了,眉頭也跟著皺起,“這樣,我回去把我小時候的字帖,筆墨都拿過來送給你,還有學字的書本都給你,好多都是父皇教我時用的,上麵還有父皇的墨寶在呢,你可不要弄壞了,得好好保存才是。”
身為皇帝的嫡長子,太子在尚且年幼的時候,還是得了不少皇帝的優待的。
趙遠:……
他滿腦子都嗡嗡的,看太子還有繼續說下去的樣子,他趕緊打斷:“不學。”
“啊?”太子震驚,太子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麼?”
趙遠再次道:“不學。”
太子頓時急了,臉頰都染上了緋紅,“這怎麼能不學呢?”他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把那些玩具都送給弟弟,是送錯了。
是他害了弟弟!
是他讓弟弟開始玩物喪誌了!
太子心中惶恐緊張起來,母後一直不允許他玩玩具,說是會玩物喪誌,他每次被抓住都會被狠狠的批評,大聲嗬斥,母後還會摔東西,他自己不能玩,不敢玩,但那些東西在他心裡是很重要的東西,上次看小九在玩泥巴,渾身弄得臟兮兮的,他才想著把那些給小九玩,一方麵是喜歡小九,擔心儀妃對小九不好,畢竟儀妃隻是養母。
另一方麵也算是給那些玩具找了一個好去處。
他知道宮裡彆的小孩,比如二皇子和三皇子,小時候就也會玩。
但他沒想害小九的。
皇後對他玩玩具的嚴厲阻止,甚至摔打東西,將他身邊伺候的拉出去打,讓太子的心靈中覺得玩物喪誌是件太過嚴重的事情。
這麼小這麼可愛的弟弟,他不舍得罵,他試圖將弟弟勸回正途,“你不能整天這麼玩,這是不對的,你多少學一點,你可以少學一些……”
柳菡晚雖然在和其他妃嬪說話,但注意力有一直放在兒子身上,太子這小孩她也聽說過一些,皇後管得極嚴,尤其皇後本身就是嚴肅到苛刻的性子,小孩子從小對這種人肯定是十分畏懼的。
這會兒見太子眼睛都有些發直,她連忙彎腰溫柔的笑道:“小九現在才兩歲呢,還不急著讀書學字,得要等到再大一點再學。”
“等小九以後上了崇文館,要學的東西可就太多了,現在趁著年紀小,才更要抓緊時間多玩一些才好。”
太子怔怔的看著她。
趙遠也看出了太子的不對勁,到底心軟,頭一次主動去握太子的手,“現在,玩,以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