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長霽還挺好奇巫寂祈福的模樣,所以太醫院熟一些的張醫士問他稍後要不要一同去看時,景長霽同意了。
聽說巫寂這次是專程為國泰民安祖先保佑祈福的,應當是太後聽說了錦州那邊的情況,怕接下來其他地方也會如此,所以尋了由頭來讓巫寂祭祀一番。
景長霽在太醫院隻是醫士,加上來得不久,平時很清閒。就算需要替宮中貴人看診,一般也不會帶他過去當助手,禦醫更喜歡用慣的醫士。
上次太子那次是專門指名讓他過去,才有這麼一回。
離祭祀快開始時,景長霽發現不僅張醫士,還有幾個禦醫也打算去瞧瞧熱鬨。
等到了地方,他們不敢靠近,但能遠遠瞧著,不少宮女太監也偷偷往那邊瞧,眼神裡都是敬畏與崇敬。
景長霽也朝那個方向看去,寬敞的空地上,四周是巍巍樓閣,前方則是宏偉的國師殿。
殿前掛了祈福特有的鈴鐺,寫滿符文的明黃色綢帶被墜著玉石,被風一吹,隨風輕輕一蕩,聖潔而又讓人心神靜默。
巫寂穿著盛裝的國師袍徐徐走出,寬大的袖袍讓他身形愈發如同謫仙,身後跟著兩排同樣白色衣袍的童子,眉心一點紅,卻遠不及巫寂的容貌給人的驚豔震撼來得多。
巫寂眉心墜著一塊玉石,頭頂上的國師冠格外華麗隆重,清冷的眉眼緩緩走出,讓人連呼吸都不敢放得太重。
景長霽還是頭一次見到這般模樣的巫寂,原本第一世已經不太清楚的記憶模樣此刻仿佛有了實體,印象深刻,難以移開視線。
這次祭祀足足進行了一個時辰,直到結束景長霽仿佛還能聽到耳邊殘留的梵音。
耳邊是宮女太監壓低的聲音傳入耳畔,帶著興奮與激動,還有那種至高無上難以睥睨的崇敬。
“巫國師不愧是老國師親傳的唯一弟子,無論是容貌還是能力都不比老國師差,這般年輕已經達到這種高度,還這般得皇上和太後娘娘的歡喜,以後怕是……”
“聽說巫國師出自巫族,不知是真是假,聽說巫族很多神秘的傳聞,巫族秘術還能起死回生,尤其是巫族每一代聖女,更是醫術了得。但隻聽說過每一任國師都是出自巫族,卻無人知道巫族到底在哪裡,是不是這個地方壓根不存在?”
“怎麼可能?要真的不存在老國師他們怎麼來的?”
“但不得不說,巫國師聽說是這麼多代國師中模樣最好的,簡直就像是那仙人下凡。”
“噓彆說了,連國師都敢議論,不怕短壽嗎?”
景長霽聽著耳邊雜七雜八明顯壓得很低的聲音,也不知這些傳聞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
不過巫族的確有個秘術,聽說很厲害,起死回生也不為過。
景長霽第一世也聽說過,所以當初和衛殷談判提及自己怎麼會醫術時,他用的也是巫族秘術。
景長霽心頭還被剛剛看到的一幕震撼,心神仿佛都在那一刻被淨化,他剛要隨同張醫士他們回太醫院時,有兩個小太監攔下去路。
小太監態度恭敬而又客氣:“景大人,國師大人有請。”
張醫士詫異看他一眼,顯然沒想到景長霽與國師竟然熟識,趕緊示好:“那我就先行一步,回去會替景大人解釋一二。”
景長霽拱手道謝,雖然不知道巫寂怎麼會找他,卻還是同兩個小太監一同去了國師殿。
兩個小太監到了殿外不敢踏入,隻垂著眼恭送景長霽進去。
景長霽被童子引著一直到了殿堂前,裡麵很空曠,四周用琉璃盞點綴,壁畫上還鑲嵌著夜明珠,瞧著富麗堂皇而又神秘。
童子到了後就退下關上殿門,這時殿內有人走出,正是換下國師袍一身尋常打扮的巫寂,眉眼帶著溫和的笑意:“冒然請景大人過來,還望海涵。”
景長霽拱手回了一禮:“大人客氣。隻是不知換下官過來可是有事?”
巫寂引著景長霽到了矮榻前,斟茶倒水一氣嗬成,將茶水推過去,才緩緩道:“沒有彆的事,隻是上次見到當著外人的麵不便多言,所以也沒問清楚。聽說景大人先前病了,可是好了?”
景長霽喝了茶水眉眼也軟和下來:“隻是惹了風寒,沒兩天就好了。”
巫寂忍不住眼底溫和的笑意更濃,甚至帶了些熟稔:“說起來也不知怎麼回事,明明才見過幾麵,但總覺得和景大人像是認識很久。我在宮中與旁人並不相熟,難得見過幾麵也引為知己,先前就想專程說聲抱歉,二駙馬的事我並不知道,若是第一次見到的時候就……”
景長霽離巫寂隻有不到兩臂的距離,能清楚看到巫寂眼神裡的愧疚,連忙道:“二駙馬是二駙馬,大人是大人,下官不會牽連旁人。更何況,這事早就過了,大人當真不必這般內疚。”
他記得很多與巫寂的事,所以聽到巫寂提及對他也有種一見如故的感覺,聲音愈發柔和:“說起來下官還要感謝大人,第一次見麵若非大人提及二駙馬的姓氏,喚了二駙馬一聲時兄,當時我可能還要走不少彎路。”所以對於間接又幫了他很多的巫寂,無論是第一世還是如今,他真的很感謝巫寂。
巫寂也是性子極好相處的人,聞言意外,終於鬆了一口氣:“雖然是湊巧,但能幫到景大人也算了了一樁心事。”
巫寂這次喚景長霽過來,除了擔心他上次生病的事,再則就是表達歉意,最後推過去一個類似香囊的福袋:“這是我專程祈福了七日的平安符,能保景大人平安喜樂,景大人莫要嫌棄。”
“怎麼會?”景長霽望著繡著祥紋的福袋,眼底一片柔和,這是他第一世唯一的一個好友,也是幫了他很多的人,麵前這祈福七日足見對方的用心,他將福袋緊緊攏在手中,“下官都沒帶禮物,等下次見到,我……”
巫寂眼底都是無奈:“景大人如果當我是朋友,就莫要這般客氣,否則下次真的不敢送什麼了。”
景長霽想到第一世,也沒再客套,他以後會尋彆的機會報答對方:“既然大人這麼說了,以後也不要喊我景大人,我字長霽。”
巫寂回以一笑:“那同樣的,我字明慚。”
景長霽一直到晚上出宮回王府,眼底也都是笑意,第一世的時候景長霽因為大哥的死看所有人都像是壞人。
所以一開始即使拿巫寂當朋友也沒真的敞開心扉,兩人之間雖然熟稔卻像是隔了一層,直到後來將死聽到巫寂為他做的事,才明顯巫寂幫了他多少。
但也因為先前的不信任,所以兩人雖說是朋友,但並未深交。
景長霽還是頭一次知道巫寂的字,怕是連成賢帝都不一定知道。
想到這,景長霽忍不住在心頭默念一遍,巫明慚,眼底的笑意更加明顯。
因為天黑加上心思都在巫寂身上,以至於景長霽經過主院前的涼亭時就往後院走,壓根沒注意到涼亭裡的人。
直到走出一段距離,身後傳來幽幽一道聲音:“景大人出息了,這是對本王視而不見了嗎?”
景長霽一愣,迅速回頭往左後方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最後落在有段距離的涼亭裡:“王爺你什麼時候在那裡的?”
衛殷:“……”他從始至終就在這裡。
景長霽邊往那邊走邊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摸了摸鼻子低咳一聲:“天太黑,一時沒看到王爺。”
衛殷幽幽看了看四周漆黑一片,以及涼亭八個角掛著的燈籠,所以到底是他在黑夜裡不夠亮,還是他選擇性眼瞎?
景長霽感覺到周身空氣都冷了幾度,低咳一聲:“下官剛在想事情,所以沒太注意,王爺怎麼坐在這裡,看風景?”大晚上的看風景,是不是太過另類了些?
衛殷卻是沒回答,皺著眉瞧著景長霽。
從剛剛景長霽踏進主院他就發現景長霽與平時不太一樣,尤其是整個人比平時都要放鬆,甚至心情極好,是種從未見過的愉悅。
這種與平時對方麵對他時的謹小慎微不同,特彆的讓衛殷眉頭皺得更緊:“你似乎心情極好?”
景長霽站在涼亭下,聞言頜首:“太醫院都聽照顧下官的,心情自然不錯。”
“是嗎?你都去太醫院這麼多天了,以前怎麼沒覺得你心情能這麼好?”衛殷顯然不信,“站這麼遠作甚?本王是什麼洪水猛獸嗎?”
景長霽這不是怕自己礙這位主的眼嗎?聞言倒是抬步拾階而上,站在石桌前,老老實實搖頭:“王爺說哪裡話,隻是下官在外一整天,風塵仆仆的怕汙了王爺的眼。”
衛殷輕哼一聲,目光從景長霽舒緩的眉眼到他今日的裝扮,的確和平時沒什麼不同,唯一的區彆大概就是……腰間多了一個香囊?
衛殷皺著眉瞧著那多出來的香囊,純白色,細看上麵是有雲紋的雪緞,下方垂下的細長綢帶的符文也挺眼熟,因為是縮小版的,符文很細,更像是繡上去的,格外精致神秘。
這還不算,尾端繁複的平安結上以及最後的流蘇上綴著的玉石更是難得一見的好成色,是不可多得的玉石。
衛殷望著那特有的符文,眸色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