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合一
景長霽走出東宮時回頭看了眼。
太子站在儘頭的回廊處,單手負在身後,離得遠瞧不清表情,但一雙眼仿佛黑夜裡蟄伏的猛獸,出其不意就會撲過來。
他沒有絲毫留戀轉身就走,太子如今羽翼未豐,饒是再氣,怕是也不敢如何。
景長霽隨著睿王的人往太醫院回去,擺脫太子的目光,他自己都沒發現渾身都放鬆下來,眼底也帶了笑意。
原本還擔心衛殷的安危,沒想到今日就回了,他離府時還沒見到人回來,如今卻已經在宮裡,顯然是直接沒回府進了宮。
景長霽雖然放下心,但沒瞧見人還是不放心,腳步也忍不住快了稍許。
他走出東宮沒多遠,遠遠瞧見一行人朝這邊而來,為首的男子一身白色的長袍,玉冠束發,眉眼溫潤如玉,薄唇微揚,尤其是眼神清澈,眉眼都是慈悲為懷的善意。
景長霽瞧見來人眼睛一亮,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巫寂。
上一次見到他還是祭祖的時候,但他並未進入皇陵,後來又發生這麼多的事,他回京的時候也沒碰到,一來一回竟是過了多日。
景長霽一行人讓到一旁,垂著眼低頭,他身上還穿著太醫院醫士的統一服侍,帶著帽子,加上低著頭,不仔細瞧應該是認不出。
這裡是宮中,景長霽如今的身份在外人看來是睿王衛殷的人,成賢帝私下裡和衛殷不對付,景長霽不願將巫寂牽扯進來,是以沒打算與巫寂打招呼。
巫寂一行人經過時,景長霽與其餘人一同拱手行了一禮,並未多言。
巫寂經過他身邊時,腳下一頓停了下來。
景長霽頭頂上方傳來巫寂溫和的聲音:“原來是景大人,聽說你入了宮擔任太醫院醫士,這幾日可還習慣?”
景長霽第一世本來就與巫寂關係不錯,加上巫寂最後對他的善意,更是印象極好。
聽到巫寂的話,也忍不住抬頭眼底帶了笑意:“回稟國師,下官在宮中還好,太醫院的大人對下官都很照拂。”
巫寂還要去太後宮中替她祈福,隻與景長霽說了幾句後這才抬步離開。
但兩人熟稔的模樣還是讓跟在巫寂身後的總管太監多看景長霽一眼,臨行前還對景長霽示好笑了笑,就跟著巫寂離開了。
景長霽因為與巫寂說了幾句話,加上先前被太子扣下一會兒,等到了太醫院,遠遠瞧見衛殷端坐在太醫院中的涼亭裡皺著眉喝茶,旁邊陪著的正是太醫院的梁院使,聽到動靜抬眼看到景長霽一喜:“王爺,景醫士回來了!”終於要把這位閻羅王請走了,可喜可賀啊。
衛殷沒抬頭,又灌了一大口茶水,端坐在石桌前,身上穿了一套素色的常服,隻腰間掛了一個碧色的玉佩,將他本就蒼白的臉色襯得幾乎要融為一體。
景長霽原本以為是離得遠看錯了,靠近後發現衛殷氣色比離開時還要不佳,忍不住多看兩眼:“王爺?”
他想詢問對方身體狀況,但想到這是宮中隔牆有耳,將接下來的話壓了回去。
衛殷臉色更不好,隻掀掀眼皮睨他一眼:“怎麼這麼久?”
景長霽沒開口,他身後跟著的侍從遲疑一下,老老實實替他解釋:“太子那邊眼睛不舒服,覺得四年前被景大人救下時景大人為太子緩解不適的手法極好,所以……不肯放人。後來聽說是王爺要帶景大人出宮,這才放人。”
衛殷算了算距離,覺得這耽擱的還是久了些,眉頭並未鬆下來。
身邊的侍從一五一十道:“途中又遇到要去太後宮中祈福的巫國師一行人……多說了兩句。”
他沒說多說兩句的人是誰,但顯然侍從壓根攀扯不上巫國師,能認識的隻有景長霽。
景長霽倒是沒多想,還應聲點了頭:“也就詢問了幾句,巫國師也是關心下官。”
衛殷涼涼應了句:“是挺關心的。”
景長霽沒聽出其中的話裡有話,仔細去瞥衛殷臉色:“王爺不是說出宮嗎?這會兒走嗎?”
衛殷窺見他這時不時偷瞄的兩眼,心情又好了起來:“嗯。”
梁院使一聽這趕緊笑眯眯恭恭敬敬把兩人送了出去,臨走前還貼心囑咐:“王爺這麼久回來怕是要接風洗塵,太醫院這兩日不忙,景醫士明日可以來遲一些,不著急。”
言辭間眼神多了些意味深長,覺得自己真貼心,討好景醫士,算是間接討好睿王。
景長霽難得聽明白了,耳根一熱,麵上倒是淡定,覺得梁院使倒是懂得多,他明日能不能早些來太醫院跟他也沒關係吧?
偷瞥一眼衛殷,後者壓根沒聽懂,臉色都沒變一下。
景長霽鬆口氣,他與衛殷對外是那種關係,但顯然衛殷壓根隻懂浮於表麵,壓根沒聽出梁院使話裡的深意。
等出了宮坐上回王府的馬車,景長霽問出心頭的疑問:“王爺你怎麼突然來宮中了?是這次在外麵出什麼事了嗎?”
否則以衛殷嫌麻煩的性子,不會冒然進宮,畢竟成賢帝還是衛殷很不喜歡的人。
衛殷從上了馬車就一直閉著眼,景長霽開口時他隻是手指不輕不重點著一旁的矮幾,聞言睜開眼看了景長霽一眼:“本王在外遇刺了,自然回來要找皇上告狀。”
景長霽臉色微變:“傷得可重?”
“你關心本王?”衛殷心情莫名不錯,輕哼一聲,“聽說你幾日在太醫院過得很是如魚得水,還有閒心操心本王的事?”
“王爺這是說的什麼話,你救了下官,下官還欠了王爺很多恩情,自然不想王爺出事。”景長霽無奈,幾日不見怎麼感覺王爺像是渾身長了刺?
衛殷去看景長霽,確定他沒說假話,才把話題重新轉了回來:“就憑那些人想傷到本王也不可能。不過是應付一下皇帝,再告個狀讓他去查刺客。”
這事不是衛殷頭一次做,成賢帝既然想讓他受傷,那他就演給他看就是了。
“可王爺你的臉色?”景長霽皺著眉看衛殷的臉色,比上次見麵可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衛殷也沒瞞著他:“一些障眼法罷了,內力擾亂全身筋脈,想要什麼模樣都有。”
說完像是變戲法一樣,景長霽眼睜睜看著他臉色恢複一些血色,隨即又像是命不久矣白得嚇人。
“內力?”景長霽一怔,衛殷這身體還能修煉內力?但想想當初夏侯騫想要滅口被衛殷一腳踹跪下的畫麵,的確不像是沒有武功傍身的。
衛殷隻當沒聽到,倒是輕笑一聲,聽不出情緒起伏:“倒是景大人幾日不見,讓本王刮目相看。聽說太子專門提及四年前的事,這是看上你要跟本王搶人,還是打算將你收入麾下?”
景長霽無奈:“王爺,太子明顯是後者,怎麼可能看上下官?”
他還能不了解太子,他要真是個知恩圖報的,第一世自己為他做了那麼多事,太子就不會對他下那麼狠的黑手。
如今不過是知道他在藏拙,加上先前的事,讓太子覺得自己有利用的餘地,這才拉攏一二罷了。
衛殷深深看他一眼,發現景長霽還真沒意識到,甚至怕是連太子自己都沒明白。
衛殷站在局外倒是覺得這事沒這麼簡單,如果單看景長霽表現出的那些,可不足以讓太子寧願冒險與他作對,反而更像是越是得不到越在意想抓在手中。
衛殷想到這幾年太子與那霍家庶子的傳聞,他這是假斷袖遇到真斷袖了?太子是看上景長霽了?
“王爺?你是不是有話要和下官說?”景長霽被衛殷突然沉下來的目光看得渾身發毛,忍不住出聲問道。
衛殷轉開視線:“既然要演戲那就演得真一些,本王已經同皇帝說了,本王受了傷,接下來幾天照顧本王的事就落在你頭上,這幾天你可以不進宮。”
景長霽留在太醫院也隻是想要日後有名頭展現自己一身醫術由來,如今醫士名頭有了。他即使留在王府也可以對外稱這幾日在向秦大夫學,還能幫衛殷演戲,一舉兩得。
景長霽接下來幾天老老實實留在府裡,除了每天例行一天三趟給衛殷假裝換藥外,倒是落得自在。
汴京已經放晴,但天依然是黑壓壓的,很少能看到日頭,沒多久錦州接連半月雨水不斷的消息開始傳來。
景長霽再進宮時,宮裡又舉行了幾次祈福,而稍晚一些還要舉行一次,就在國師殿前的空地上。
景長霽還沒見過巫寂祭祀祈福的模樣,他第一世時這時候還過得渾渾噩噩。後來為了在太子跟前站穩腳跟表現,更是瘋了般學各種東西,恨不得將睡覺的時間都用來學東西,自然分不出心思關注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