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陰風刮過。
雨水淋漓, 四周寂靜,空無一人。
若是旁人處於這種境地,怕是要嚇得直接出手將麵前這張死人臉砍得七零八落了。
但江思淳隻是低頭看了眼兩人交握的手, 沈嵐那白皙柔軟的手掌, 不知何時消失不見, 變為的是一隻瘦骨嶙峋的手。
江思淳深吸了一口氣,那股詭異的香味更加濃鬱。
“阿嵐。”他喊了一聲。
隻見麵前的死人臉動了動, 露出了一個滿是鮮血的笑容。
可怖, 又惡心。
江思淳若有所思, 他試探著朝那張臉走進了一步。
並沒有事情發生。
這蒼白浮腫的死人臉隻是看起來恐怖,並不能對人造成什麼傷害, 看來隻是一個障眼法。
進入這裡的人都知道裡麵有危險, 肯定精神緊繃, 身邊的同伴突地變成了一個屍傀,在這種情況下, 必定會下意識地出手。
輕輕鬆鬆就讓進入其中的人失去理智, 互相殘殺。
應該是這濃香作祟。
隻是這香味從何而來?
江思淳望了一圈, 餘光偏見了角落處的一株奇葩, 那花瓣呈紫色, 在濃密的雨水之下, 依舊張揚地盛放著。
他思索片刻, 手中結印, 輕輕吐出二字:“凝冰。”
聲音落下, 以江思淳為中心, 彌漫出了蒙蒙寒氣,將奇葩圍繞了起來,不消片刻,就聽見雨聲中夾雜了“吱吱”結冰聲。
寒氣散去,出現了一尊栩栩如生的冰雕。
香味也隨之停止。
江思淳又看了一眼,那可怖的屍傀已經消失不見,轉而是沈嵐秀美白皙的臉龐。
“阿嵐,你剛剛有發現異樣嗎?”江思淳問。
“發現了啊。”沈嵐笑眯眯地說,“你變成了屍傀,看起來有點恐怖。”
江思淳又問:“什麼都沒做嗎?”
沈嵐那雙碧瞳含笑,水光盈盈,如同掬起的一波春水。
她意味不明地說:“想要……我對你做什麼嗎?”
明明是很正常的問話,為什麼到了師姐的口中,又如此的讓人誤會?
江思淳連忙否認:“不、不是!”他解釋道,“我以為屍傀現身,師姐會出手……”
他又喊了師姐。
沈嵐有些好笑地捏了捏他的臉頰,說:“我知道是你呀,怎麼可能會對你出手?”
“我……”臉頰上的溫度一觸即離,江思淳想要抬手摸一摸,卻又硬生生地止住了手,他小聲地說,“我也知道是師姐……”
“那不就完了?”沈嵐拍了拍江思淳的頭頂,“我們進去吧。”
江思淳回過頭看了眼身後,不知出了發生了什麼事,那兩位女修還未跟上。
沈嵐好似看穿了江思淳心中所想,說:“那邪修在院落裡麵布下如此迷陣,必定是身體虛弱實力不濟,才需要依仗外物,進去將他斬殺就是了。”
更何況還有她在身旁照看著。
不過是一次曆練。
江思淳“嗯”了一聲,與沈嵐並肩往裡走去。
大約走了一炷香的時間,兩人從前院走入了正廳。
這是一個兩進的院子,占地寬闊、擺設精致,但好像沒有活人存在,一路走來,連個人影都沒見著。
極致的安靜。
江思淳與沈嵐的闖入打破了這寧靜。
江思淳抬手拂去身上沾著的雨水,水珠滾下,落在地磚上發出了“啪嗒”一聲。
這聲音極為微小,卻好似開啟了什麼開關,驚動了黑暗處的東西。
黑暗中有什麼東西蘇醒,裹著一股腥風撲麵而來。
江思淳側身,腳步一退,躲開了這股腥風,體內靈氣轉動,手中凝結出一枚冰刺,直射來人的麵龐。
擊中了。
這大廳中沒有亮光,隻能借著外麵晦暗的光線,看清麵前的一寸天地。
隻見那人麵容僵硬,額心一個血洞,正泊泊流著烏黑的血液。但那人好像無知無覺,根本感受不到疼痛,連動作都未停頓一下,依舊撲了過來。
屍傀。
江思淳右手張開,一團冷霧化作了鞭子,將屍傀整個困了起來,冷氣四溢,不到片刻功夫屍傀身上就結起了薄霜,這才阻止了它的動作。
那邊沈嵐點燃了燭台。
燭火光芒瞬間照料了整個大廳。
江思淳抬眸看去,與無數雙無神的眼睛對上。
整個大廳中都是屍傀!
屍傀算不上是活物,不知疼痛、不知辛苦,渴求生人血肉,斷手斷腳都不影響動作,就算隻剩下一個頭顱,都可以用牙齒撕咬,是邪修最喜歡的手下。
難怪忘回鎮這麼冷清。
這些屍傀身上穿著的都是平民百姓的服飾,怕是鎮子上的大多數人都被邪修化作了屍傀,用來驅使。
屍傀平日沉睡在此,守護那個邪修,隻在有人進入的時候,才蘇醒過來。
此時燭火亮起,屍傀聞到了生人的氣息,紛紛蘇醒了過來,它們轉動了一下無神的眼睛,看向了兩個闖入者,挪動腳步朝著闖入者走去。
血肉……
新鮮的血肉……
屍傀咆哮著,發出嘶啞難聽的聲音,它們不知道死去多長時間了,在沉睡時還沒有異狀,等到蘇醒了過來,身體就開始飛快的腐爛,發出一股濃烈的屍臭味。
屍傀由凡人所化,難以對修士造成傷害,但架不住這些屍傀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一個接一個地撲了過來。
若是凡人被屍傀所傷,就會染上屍毒,成為新的屍傀;而修士被屍傀所傷,也會屍毒入體,極為麻煩。
沈嵐退到了江思淳的身邊,兩人背對背而立。
有的屍傀被風刃劈成兩半,有的屍傀被凍成的冰雕,可就算如此,還是有源源不斷的屍傀撲上來。
屍傀不知疲憊,就算是隻有一半身子,還是挪動著身軀爬過來。
而他們的靈力有限。
還好沒過多久,何繡和徐振羽也來到了此地,她們二人是築基期修士,到了以後略微減緩了一些壓力。
“這樣不是辦法——”何繡一邊用靈針將屍傀釘在牆上,一邊說,“要殺了邪修才行!”
屍傀由邪修控製,隻要邪修一亡,屍傀就是不能動彈的屍體。
“這裡機關重重,邪修應該就在裡麵。”江思淳看向了屍傀海後麵的一扇緊閉的門。
沈嵐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說:“我送你過去。”
江思淳沒有墨跡,立刻點頭:“好。”
沈嵐的手按上了江思淳的肩膀。
風靈一動。
江思淳頓時感覺身體一輕,他足尖一點,躍上了橫梁,再一躍,掠過了無數屍傀的頭頂,落在了那扇門前。
屍傀並非活人,如動物一般,根本反應不過來為什麼會有人在它們的身後,依舊專注於前方的那三個人。
江思淳回首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沈嵐,見她麵對屍傀遊刃有餘,這才伸手推開了門,閃身走了進去。
“砰”得一聲。
隨著身影的消失,房門自動合攏。
何繡問:“他行嗎?”
沈嵐沒有回答,手上結印,風刃瞬間暴漲,猛烈的風刮過,如砍瓜切菜一般,將那些屍傀的頭顱割了下來。
一時間“咚咚咚”的聲響不斷,大廳內血流成河,沒有一個屍傀站立。
徐振羽震驚了:“你……”既然有這種修為,為什麼不直接進去斬殺了邪修?
沈嵐拍了拍手,風輕雲淡地說:“小朋友還是要在生死間曆練才會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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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思淳進入了密室。
密室不大,中央是一個挖空的血池,裡麵血液翻滾,盤膝坐著一個身穿黑衣的中年男子,他長相普通,眉目之間盤旋著一股黑氣,正閉著眼睛,好像並不知道外界發生的事情。
沈師姐說的沒錯。
邪修在外麵布下如此天羅地網,無非是自身實力不濟,才會想著依仗外物。
江思淳上前一步。
發現血池中漂浮著無數濃密的頭發,以及細小的白骨,這是成人身上所沒有的,隻能出自嬰孩。
這邪修不知道禍害了多少人,若不是此次他們路經此地,更不知道還要禍害多少人!
邪修,人人得而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