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複複皺著眉頭,懵逼地看著他:“人販子叔叔——?”
蕭緋光聽見了後麵兩個字甜甜的叔叔,眉眼笑開:“阿肆,他叫我叔叔,他想跟我回家。”
阿肆張了張嘴,這小崽子說你是人販子……也確實像。
蕭緋愛不釋手地抱著,也不管剛才小崽子趴在泥土上蹭臟了他,桃花眼笑意盈盈地看著崽兒的臉蛋,越看越像皇兄的崽兒。
皇兄和皇嫂分彆這麼多年,感情都生疏了,急切需要一個既像又像的幼崽當小月老,這樣感情更穩固,江山也更穩固。
如果這個崽兒的爹娘願意隨京一起生活,榮華富貴不可限量。
“崽兒,我一看就是你親叔叔。”
阿肆第一次這麼想拿水滋醒主子。
裴複複又拉長聲音,著重前麵三個字:“你是人販子——叔叔嗎?”
蕭緋臉上的笑容頓時僵硬,怎麼叫個人販子都這麼禮貌可愛啊,真的被人販子拐走了怎麼辦。
“我不是壞人。”
裴複複歪了歪腦袋,“叔叔你要把我賣掉喔?”
這個叔叔的樣子,就跟爸爸進當鋪一樣開心。
他爸爸拿著他的馬甲進去,開心地出來買糖葫蘆給他吃。
然後馬甲就沒有咯。
蕭緋眼裡都是光芒,天呐,這麼小就會說話了,還會跟他對話,好聰明的崽兒,這不比皇兄更親人。
蕭緋慈愛道:“不賣不賣,叔叔給你買糖葫蘆。”
裴複複:“你是。”
蕭緋:“我不是。”
裴複複:“那你為什麼抱著我?”
蕭緋依依不舍把他放下:“你爹娘不在附近,我怕你跑到官道上。”
裴複複:“不會,是爹爹讓我蹲在這裡。”
蕭緋信了他不會亂跑,忽悠不到大侄子,狼狽地說:“那你蹲在這裡乾嘛?”
裴複複重新蹲下,看起來更小一隻了:“我爹說,這叫守株待兔。”
阿肆頓時警惕,守株待兔?不會是沁王這隻兔子吧?
“主子,此地不宜久留。”
蕭緋眸光一深,童言無忌,說的往往都是實話,路邊怎麼可能恰恰好有個長得跟皇兄皇嫂一樣的崽兒?一定是有人得知他要路過,放在這兒引他上鉤。
這麼可愛的崽兒,精心養得粉雕玉琢,怎麼可能沒人要。
太陰險了,居然狠狠捏準他的死穴。
下一步是不是要借助他的手,把小崽子送到皇兄麵前?
這一定是個規劃了好幾年的針對皇家的陰謀!
裴酌一動不動,手指捏起一塊小石片,往上投擲到一旁的山壁上。
石片碰到山壁,沿著坡度滾下來,就像山上有人踩到了石塊。
阿肆緊張道:“主子,小心山上有埋伏。”
蕭緋:“崽兒,你跟叔叔走吧!”
裴複複搖搖頭,托了下
臉蛋:“我不能動噢。”
兔子會跑掉。
“叔叔你快走。”
這麼多人,小兔子會害怕唷。
蕭緋睜大眼睛,他侄子是不是被人挾持了?
“崽兒,這裡有陷阱?”
唔?陷阱?什麼?
裴複複盯著兔子窩,有點敷衍地點點頭:“有噢。”
他不好意思地說:“我就是陷阱。”
小孩子果然不會撒謊,話一套就出來了。
阿肆:“主子,快走吧,我們現在勢單力薄,屬下還受傷了。”
蕭緋:“那我的侄子怎麼辦?!”
裴複複:“我超級安全,叔叔下次見噢。”
今天沒有空要飯。
阿肆:“主子!人家很安全。”
蕭緋被阿肆拉著上馬,走老遠了還要回頭。
他一走,草叢裡便出來一個人,一把薅起崽兒,深深地看著他們這邊。
阿肆仿佛背後長了眼睛:“王爺你看,果然有埋伏,他還不甘心地看著我們。”
蕭緋恨恨地握拳,他這次怎麼就沒多帶幾個人。
阿肆:“屬下打賭等陛下南巡,他還會出現。王爺應該立即將此事告知陛下多加防範。”
裴酌看著遠遠的二人,兩年不見,沁王還是這麼喜歡陰謀論。
一口一個侄子,真是……
蕭緋出現在這裡,是不是在替蕭循的南巡先行探路?還是因為這裡是他的封地?
裴酌垂眸看向兒子:“崽兒,你很棒。”
裴酌機智地教道:“下次其他叔叔問你聽不懂的事情,就像這次隨便敷衍一下,不要隨便暴露爸爸。”
“好嗎,裴敷敷?”
裴複複:“好的爸爸。”
裴酌連忙抱著崽兒遁走:“我們不能在揚州待很久了。”
可現在他想走也不能輕易抽身,因為裴複複撿來的乞丐實在太多了,他一開學堂的直接變成開善堂的。
走之前,得先安頓好他們。
裴酌摸了摸自己的腰包,這一百兩有點存不住了。
還是再當點東西?
他的貴重物品隻剩下蕭循送的手鏈了。
裴酌:“複複,你改名叫富富吧,比較旺父。”
裴複複渾然不知自己改了三回名字了,他聽不出區彆,但機智道:“好的。”
裴酌:“真乖。”
裴酌聽說揚州有人試著用蒸汽機驅動紡織機,想過去看看,萬一他能改進一下,能賺點零花錢。
“崽兒,我們明天……”裴酌突然抬頭看了一眼天色,有些黑,不會要下雨了?
“爸爸,明天還來嗎?”
裴酌:“明天下雨。”
裴複複點點頭,下雨了爸爸不出門。
天氣果然讓裴酌說準了,他抱著崽兒剛到家,暴雨便砸了下來。
郊外,蕭緋剛糾集大隊人
馬,便被暴雨阻攔了腳步。
阿肆勸道:“雨這麼大,腳印都被掩蓋了,主子現在追過去也找不到了。”
蕭緋隻能遺憾作罷,他是來替他皇兄暗探的,禦駕親臨之前,地方官的小動作最容易暴露真實治理情況。
地方官喜好營造河清海晏的假象,可能會對喊冤的人痛下殺手,可能會驅逐乞丐,可能會遷移百姓拆除舊房……這些招數屢見不鮮。
他全記小本子上了,未免打草驚蛇,回去再清算。
蕭緋把蓑衣脫下,問道:“揚州知府在乾嘛?”
阿肆道:“下雨了在家裡躲雨。”
蕭緋:“……”
“屬下剛才聽說,城裡有個善堂,收留了很多無家可歸的孩子和老人,陛下南下的消息傳開之前便有的,不算臨時抱佛腳。”
蕭緋“哦”了一聲,“知府叫李卿宴是吧?揚州倒是管得不錯,怪不得皇兄把第一所分校設立在此。”
大雨籠蓋了整座揚州城,白茫茫一片。
知府李卿宴站在簷下,問道:“城內可有地方被淹?”
師爺道:“回大人,沒有。”
城內有縱橫深渠,排水極快。
“雨這麼大,陛下應該會耽擱幾天吧。”李卿宴揣了揣手,“乞丐減少的事,查清楚了嗎?”
師爺:“查清楚了,是城內來了一個公子,出手大方,收容了這些人。”
李卿宴道:“回頭給他送個牌匾,再看看官倉裡有沒有陳米,送一些過去。你再探探他的底細,若是身家清白,屆時我在陛下麵前舉薦他。”
雨打梨花,庭院深閉。
裴酌聽著屋頂上的雨水衝刷聲,對裴複複道:“這個天氣,大人小孩都不出門,我們還是在床上待著吧。”
裴複複最近天天出門溜達,從城西到城東,姨姨姥姥的都認識了一大堆。
今天不能見麵了,城西的姥姥說今天要炸肉串。
“雨好大,爸爸。”
“初夏的暴雨都這麼大。”
天際隆隆地傳來悶雷,裴複複趴在被窩裡,腦袋頂起被子的邊緣,露出半張臉,胖乎乎的小手捂住耳朵,捂得很假,壓根不怕。
夜裡,雨勢稍小。
蕭緋入住驛館,剛要吹滅蠟燭,阿肆突然低聲稟報:“陛下來了。”
蕭緋本就睡不著,聞言立刻起身,剛開門就看見一道英俊挺拔的身影下馬走進院子。
李如意隨後出現,把烏騅牽到後院。
鬥篷上都是雨水,蕭循掀開鬥篷,肩上也被水浸透了,他的神情比剛登基時清冷,但一身水漬,君王的高貴略微受損,但氣勢更冷了。
蕭緋陡然想起白天那個軟軟的小團子,歎了口氣。
蕭循並不急著更衣,而是坐下斟了一杯熱茶,道:“妨礙你睡覺了?”
蕭緋坐在他對麵的茶座,道:“我就是覺得可惜,我今天看見一個小崽子長得很像你和皇嫂的結合版,可
惜沒逮到,皇兄你看見一定特彆高興。”
蕭循沉默了一下:“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蕭緋:“不是,我沒想強搶!”
“皇兄你是沒看見,你看見了你也想要!”
蕭循目光淡淡地看著他,仿佛在看一個智障。
蕭緋:“話說回來,皇兄你不是後日才到,為何深夜趕路至此?”
蕭循道:“我收到了林良玉的信。”
蕭緋一下子湊近,陰惻惻道:“他在哪,給我看看。”
李如意正好進來,把桐油紙包好的信件拿出來,“沁王過目。”
蕭緋搶過來一看,“林良玉在洞庭剿匪?!”
“林良玉在洞庭遇到了皇嫂!”
“林良玉在洞庭遇到的皇嫂和另一個人交往親密,共吃一餅?”
沁王總結重點的語氣,李如意聽得都頭疼,更何況陛下。
林良玉本是用“懷疑”、“不確定”的句式寫的信,他忙著剿匪,分|身乏術,此信是為了告知陛下線索。他派去跟蹤“裴酌”的人,會在揚州城留暗號,陛下可以順著暗號去看看是不是裴酌。
而被沁王念出來,完全是一副板上釘釘的樣子。
李如意悄悄看了一眼陛下,咦,臉色很差。
蕭緋明白了,他皇兄接到這封信,哪裡等得及,連夜冒雨而來。
他一拍大腿,“完了,皇嫂不會是讀博順便回家成親,還生了個兒子吧,就是我今天看到的那個!都在揚州城,哪有那麼巧的事!”
蕭循臉色一僵。
蕭緋越想越有理:“兩個月之前,賈大人便上書說裴酌托夢畢業,為何遲遲沒有回到玉京,原來是帶著孩子走不快。”
李如意都想捂住蕭緋的嘴巴了,“林大人隻是推斷,沁王倒是深信不疑,很是信任。”
蕭緋:“我哪有信任他!”
蕭循開口,嗓音有些啞:“那孩子多大?”
蕭緋仰著腦袋思索,當初四弟像小崽子這麼大,這麼會說話,得是多少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