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還是選了你啊。”文脩勾唇輕笑,眼裡卻是化不開的陰翳冰冷,“所有人,都在護著你。”
最令他妒恨的就是這一點,可偏偏……他自己也是這所有人中的一員。
真是可悲啊。
文脩閉了閉眼,再不想管林莫憐,轉身自顧自地往高台下走去。
不對!
文脩驀然駐足回身,抬手將匕首甩出。匕首穿越戰場,“錚”的一聲撞開一支羽箭。
那隻雕翎箭,原本是對準了冷洛嫻的後心。文脩暗器雖快,可畢竟距離太遠,雕翎箭堪堪被撞偏,卻在冷洛嫻肩上留下一道血痕。
“殿下!”夏寧城上頓時一亂。
“這是……怎麼回事?”林莫憐的眼力還不足以看清方才一刹那之間發生了什麼,但是自己母親中箭受傷她還是看得清清楚楚。她心中大亂,急急抓著文脩問,連之前的恐懼也顧不得了。
文脩盯著消失在遠處的背影,眼底一片肅殺:“常瘋子!”
“誰?”
文脩卻沒有答話,他伸手攬住林莫憐的腰肢,在少女的驚呼聲中從高台上一躍而下。
“大公子……”以姬華鋒為首的眾將剛剛迎上來,便被文脩一個藥瓶丟進懷中。
“解藥。”文脩言簡意賅地解釋了一句,轉而向副將道:“召本部兵馬,隨我進城。”
打發了手下,文脩盯著林莫憐,不容置疑地道:“你跟著我。”
這畢竟是他的妹妹啊!他就是嫉妒阿蓮嫉妒到發瘋,也沒法放著不管她。
林莫憐抿著唇沒有說話,文脩卻也不需要她的回答。士卒牽了戰馬過來,文脩示意林莫憐上馬,兩人共乘一騎,率兵往夏寧城去。
夏寧城裡不乏忠於霆國寧死不降之人,然而隻忠於和安長公主的人卻也占了半壁江山。冷洛嫻獻城一事已經激起了霆國舊臣的不滿,而長公主納降之後便被刺殺更是激起了公主府舊人的怒火。文脩兵臨城下之時,夏寧城內已經亂作一團。
“撞開城門。”文脩冷聲下令。
霆軍自相殘殺,無暇顧及城外,陵兵輕易便撞開了城門。文脩部下久經戰場,攻城略地之事做過不知凡幾,此時無需文脩吩咐,幾個中郎將已經熟門熟路地帶領手下兵卒前去攻克城池平定內亂。
文脩把兵權丟給偏將便不再管,策馬直奔冷洛嫻的住所。他暗探過夏寧城,早已經對城內地形摸索清楚,驅馬前行毫不猶豫。城中兵亂,難免有人相阻,文脩長.槍在手,一路躍馬挺搶全無顧忌。他槍法騎術都是上乘水平,哪怕帶了個林莫憐,也生生在亂軍中殺開一條血路。
*
行至府邸門前,文脩拽了林莫憐下了馬。
“你還不肯放開我?”林莫憐瞥了一眼被文脩禁錮住的手腕,語氣不虞地問道。
文脩抬眼看向門口的護衛,似笑非笑道:“放了你,我怕是見不到王妃了。”
他扣著林莫憐的手腕往府內走,果然一路無人敢阻。兩個人都惦記著冷洛嫻的傷勢,一時也顧不得旁人,隻急急往正房趕去。文脩雖知曉府內的道路,卻到底不如林莫憐熟悉,兩人之間原本是文脩在前林莫憐在後,沒走幾步就變成了林莫憐扯著文脩往內走。
兩人進了正房,林莫憐甩開文脩便往裡麵走,卻被文脩拽住後往手上塞了個東西。
“這是什麼?”林莫憐打量著手上的藥瓶。
“花吹雪。”文脩垂下眼睫,“王爺給的。”
林莫憐深深看了他一眼,拿著藥瓶繞進內室去了。花吹雪雖然難得,但她也不是沒用過,隻是這次倉皇出逃,許多東西都丟在了公主府裡,母親此時還真缺這一瓶傷藥。
林莫憐進了內室,文脩自然不好跟進去。他掃視一周,頂著一眾護衛侍從憎惡又恐懼的目光,迤迤然尋了椅子落座。
惡客登門,自然不會有人招待上茶。文脩卻也不介意,他安安穩穩地坐下,抬手摘去了臉上的麵具。
廳中頓時響起幾聲輕微的驚呼。
驚訝麼?正常。他這張和阿蓮相似的麵容,足以說明他的身份。而這世間,有幾個人能做出挾持自己的親妹妹以逼迫母親獻城的事情呢?
文脩半垂著眼簾,安靜地等待著。果然,片刻之後,林莫憐扶著冷洛嫻出來。
文脩早在聽到響動時便已起身,見冷洛嫻駐足看向他,文脩上前兩步,展袖合握,推手躬身:“見過王妃。”
“林墨軒。”冷洛嫻一字一字道。
少年身形微微一僵。
記憶中,母妃總是溫溫柔柔地喚他“墨軒”,隻是偶爾被他惹怒了,也會氣急敗壞地連名帶姓喊他。
可是……
母妃從來沒有用過這樣的語氣念他的名字。
他也從未想到過,多年之後他與母妃相見,會是這樣的情形。
眼見對方不說話,冷洛嫻也沒有強迫對方答應。她盯著麵前的少年,緩緩道:“本宮國破家亡,全因你一人而起。本宮……本宮真是生了個好兒子。”
林墨軒抿了抿唇,默然不語。
任憑千般道理,他畢竟是親手覆滅了母妃的家國。
是他對不住母妃,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權衡利弊之後做出的選擇。
他不後悔。
“殿下。”門外侍女進來,怯生生稟道,“靜淵王請見。”
*
林弈等了片刻,卻見林墨軒從裡麵迎了出來。
“王爺。”少年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一如既往地行了軍禮,“王妃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