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秀美的背影越來越遠,直到走出謝詞安的視線,他都未回過神。手勢依然保留著剛剛摸兒子地動作停在半空。
見謝詞安半天未抬步,侍立一側的餘亮,也隻能捏住一把汗上前提醒:“侯爺,皇上還等著了。”
提醒未果,他的主子依然不動,餘亮大膽看了眼謝詞安,見他神色陰晴不定,壯著膽子說道:“聽說今日一早,方嬤嬤就去廟裡給夫人祈福去了,說是……”
“是什麼?”語氣一貫的冷清威嚴。
“說是夫人悲傷過了頭,入了魔怔。”
謝詞安這才想起,一月前陸伊冉落了胎。他事務繁忙,平常對循哥都很少過問,更何況還是一個未成形的孩子自然談不上多在意。
黑壓壓的眼睫一顫眸光微動,緊繃的下顎線微微鬆懈,他有些惱怒自己把精力放在這些小事上,讓自己分了神。
謝詞安十六歲跟隨祖父一起踏入戰場,他一路征戰沙場,幾經生死從九品校尉做起到如今的後軍右都督,全靠軍功累積。
孝正三十六年皇上南巡,半路遭遇叛黨埋伏。謝詞安舍命守護天子,當今聖上才得以脫險。而他傷勢過重,在床上休養了半年才能下地走路。
他英勇無畏朝中多位官員舉薦,要他監管皇城司軍務。皇上心中不願,但為了順應民心,隻能撤掉心腹皇城使的職位,宣旨讓謝詞安接管。
皇上需要謝詞安,卻也忌憚謝詞安,處處防著他。為了阻止他與世家表妹成婚,賜婚小門戶的陸氏為他正妻。
謝詞安也隻能咬牙娶了陸伊冉。
他身居高位步步驚心,稍有風吹草動,整個侯府都難以為繼。
昨日東宮太子國舅範陽候,向大理寺告發了屬下李慕容投毒暗害自己。收監一審,李慕容反咬一口指名道姓是謝詞安所為,鬨的朝堂之上人心惶惶。
恰在,謝詞微嫡長子即將分封的當口。洗刷不了謝詞安身上的嫌疑,皇上不但要收回他手上陳州軍的兵權,隻怕還要把六皇子分封到外地,日後再想回尚京難上加難。
聖上大發雷霆,傳召他去奉天殿問訊。
謝詞微,也是為此事特意在此等他,卻意外碰到進宮的陸伊冉。
東宮太子妃這兩年和安貴妃走得極近,自是看中皇上對安貴妃地恩寵。
這也是謝詞安不願讓陸伊冉去清悅殿的原由。
那成想也有他謝詞安攔不住的人。
他神色莫測,視線再次掃過清悅殿的方向後,步履生風向奉天殿趕。
*
循哥兒許久未外出過,安靜的趴在陸伊冉肩頭,眼睛滴溜溜亂轉忙過不停,好奇地看看這又瞧瞧那。
一路直走,眨眼睛就到了清悅殿。
還未通報,殿外一模樣清秀的侍女一見她們,立即撂下手上差事。腳步歡快迎上來神色雀躍。
“大姑娘,你總算來看娘娘了,她可天天念叨著你。”
“哥兒長得可真快。”
熟人見麵沒有太多顧慮,陸伊冉放心把循哥兒交予她手上,親熱地喚了聲:“連秀姑姑。”
循哥兒見到麵生的人,也不敢大哭,嘴巴癟著委屈地望著自己娘親。
一番寒暄後,連秀卻把人先帶到了西廂房,為難解釋道:“太子妃正在屋裡與貴妃說著話,她隔三刹五就來,大姑娘還是避著她些。”
不虧是她姑母身邊心思縝密的人,一言就能說中要害。
陸伊冉頷首一笑,自是認同。
不止她要避開,她還要提醒自己的姑母,遠離這些危險人物。
前世宮中內亂,東宮太子與六皇子角逐,最終太子落敗。
都是嫡子,母族出生也不相上下。太子生母先皇後母族範陽盧氏,六皇子是繼後謝詞微所生,陳郡謝氏也是勳貴大族。
太子雖名正言順,卻少了一個像詞安這般,有勇有謀且擅謀劃的舅舅。
他們神仙打架,卻把陸家拖下深淵。
陸伊冉陷入沉思時,連秀已把紅木坑幾上擺滿了糕點和果子。
“大姑娘多用些,這些都是娘娘給你留著的。”
“嗯。”
久違的親情讓陸伊冉濕了眼眶,她拿起好久未吃的龍井流心酥,習慣性地掰一塊給雲喜。剛咬一口,就聽到她姑母熟悉的聲音:“冉冉。”
還未起身,陸伊冉就見自己姑母撩簾而入。
“姑母。”
兩人看似隻有半年未見,實則是越過了一生再次相見。她緊緊的摟著安貴妃陸佩瑤,熱淚盈眶不願鬆開。也不怕難為情,此時屋內就剩下她們姑侄兩人。
“冉冉,姑母知道你受委屈了。”
“姑母放心,侄女兒在候府好好的,隻是想姑母了。”
陸伊冉從小就依賴陸佩瑤,從蹣跚學步時就一直跟在大她八歲的陸佩瑤後麵,直到被皇上看中入了皇宮,陸佩瑤才徹底丟掉她這個小尾巴。
“你今日進宮,你婆母和謝侯爺可知道?”
“我婆母同意的。”陸伊冉在陸佩瑤麵前一項是報喜不報憂。不願提及侯府糟心事,不想讓她為自己擔心。
怕她再繼續問東問西,陸伊冉拿出,她自己做的糕點和白玉露讓陸佩瑤品嘗。
姑侄倆邊吃糕點,邊聊青陽老家,兩人性子相投,在一起有說不完的話。
能得到如今聖上的恩寵,可以說是專寵,陸佩瑤除了有絕倫容貌,還有溫婉沉靜性子。麵對盛寵不驕不躁知道進退,這才是皇上寵愛她的真正原因。
自己親手做的白玉露被陸佩瑤喝淨,她又拿起一塊核桃糕咬了起來,陸伊冉自是高興。猶豫一番後說道:“姑母,聽說太子妃經常來清悅殿?”
陸佩瑤神色一頓放下糕點,直言答道:“她這兩年,來清悅殿的次數,比去華陽宮還多。今日被她堵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