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她母親遲滯片刻,就帶著她轉身欲離開。
結果耳邊傳來更熟悉的聲音。
崔清荷哼了聲,道:“王嬌嬌,你那個手帕繡成那個樣子,還好意思顯擺。”
她母親拽著她的手,下意識掐著她的肉,明顯是被小女兒嚇到了。
也是,當著彆人皇帝姑父的麵,說這種話。
隻是母親掐得實在用力,她想,等會兒怕是要淤青了。
“崔清荷,你彆多管閒事。”王嬌嬌瞧著崔家人,都是一視同仁的討厭。
崔清荷那可是崔家集全家之力,寵出來的混世魔王,根本不在乎她的話,道:“你不就是樣樣都和我長姐比嗎?彆說她了,你連我都比不過。”
同樣是被寵大的,王嬌嬌卻還是在嚴母管教下,在才藝上有所長。把她與小她七歲的崔清荷相比,就是在打她的臉。
王嬌嬌氣得恨不得和她打一頓,但想到大庭廣眾下,這個想法肯定不能被實施。
她咽不下這口氣,質問:“你又憑什麼這麼說?誰不知道崔家嫡幼女氣走了不知多少個女先生和嬤嬤。”
“看,”崔清荷從袖口裡抽出一塊手帕,在王嬌嬌麵前晃悠,“這可是我繡的。”
那手帕上的青竹,紋絡線路在陽光照耀下,靈動精美,加之用的是頂好的銀線,更是光彩奪目。
崔清若瞧見這一幕,終於明白翠喜鬼鬼祟祟的原因了。
不過挺沒必要的,如果崔清荷直說給錢,她能夠給她繡更多好看的,隻要錢能給夠。
王嬌嬌正欲開口,卻被皇帝一把搶了過去,拿在手裡仔細端詳,雙手微微顫抖。
“姑父,這手帕有問題嗎?”王嬌嬌問。
她這句“姑父”一出口,在場的人很快都反應過來,齊刷刷跪下。
崔夫人趕緊拉著闖了禍的小女兒跪下。
皇帝不知沉默了多久,像是過了許久,才聽見他聲音沙啞問:“你從哪得來的?”
他凝視崔清荷。
崔清荷早就被嚇傻了,還沒反應過來,被母親輕拍了下,才顫抖道:“回皇上,是、是臣女自己繡的。”
“你繡的,那不若你再繡一塊?”皇帝問,語氣平常,難辨其情緒。
崔清荷硬著頭皮點頭,道:“是……”
皇帝連忙轉頭想吩咐人,似乎要吩咐什麼。
“不不,臣女……是臣女姐姐的。”崔清荷搖頭,唯恐成了欺君之罪,指著她,“是臣女二姐的。”
“這是你繡的?”皇帝又問。
倘若,崔清若不知謝庭熙是天家血脈,她必然是會承認,可她知道。
皇帝既然有如此反應,想必這手帕原本那塊定有特殊含義。
她認了是她繡的,皇帝必然會問她從哪來的式樣,一來二去,說不定還會把她追謝庭熙的事扯出來。
她不認,說這手帕是她撿的也不可信。謝庭熙的那塊一看就有年頭了,這塊卻是她新做的。
她進退兩難之際,聽見一個男聲道:“舅舅,這手帕似乎是家弟的。”
是謝珩之。
完了。
崔清若的腦子裡一下就斷了線。
縱然礙於君威,周遭一片沉寂,但她知道從今日起,貴婦們的談資裡就會有她和謝庭熙。
她的名聲毀了。
“陛下……”過了不知多久,不知道是誰的聲音,才把她從沉入水中般的絕望裡撈出。
她聽見他說:“這是草民的手帕。”
“草民的生母早亡,她所留東西少之又少,到如今隻剩這一方手帕。前幾日我托崔小姐替我仿幾塊,用來憑吊生母。”謝庭熙跪著,但崔清若卻覺得他瞧著挺拔俊俏,愈發像這手帕上的青竹。
不折不彎,有風不動,無風自搖。
“咱們府裡也有繡娘,弟弟何必尋崔二小姐替你仿作。”謝珩之咄咄逼人道。
謝庭熙並未自亂陣腳,隻道:“府中繡娘為何不行,兄長不清楚嗎?”
他這句話,讓謝珩之臉上的笑淡了幾分。
明明他的母親是長公主,他是謝家全族同輩裡最出眾的,旁人都讚美他,捧著他。
隻有謝庭熙永遠隻會淡漠地瞧著他,沒有一絲羨慕與驚歎,仿若他的優秀根本不被放在眼裡。
他一個卑賤的外室子,越是這樣淡漠,越讓人討厭。
即使他平庸,他溫潤有禮,卻不知為何就是讓謝珩之討厭。
母親讓他大度,不過是個外室子,就算認回了,過到了姨娘名下,也是撼動不了他位置的。
可他不知為何,心裡總是感覺他這弟弟不簡單。
故而,他總是針對這個弟弟,府裡的小廝侍女不說,連繡娘都有時會故意刁難他。
“這麼說來,謝公子與崔小姐有私交。”皇帝特意在“私交”二字上落了重音。
崔清若聽到這話,直覺不好,果然皇帝接著道:“朕記得謝公子已經到了婚配的年紀。”
陛下笑道:“你們也彆跪著了,平身罷。”
“你二人想必私下是認識的,也是緣分。”,皇帝笑道:“朕今日便為你二人賜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