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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第一抹晨曦透過落地窗,落到宋言身上時,她剛剛爬到第五層寒獄。
宋言有些惋惜,她一邊接過薑夜白遞過來的薑湯,一邊道:“要是我再快一點,就能到六層了。怪物太難纏,複活了四次,後麵台階都要消失了,我隻好停在第五層。”
“你已經很好了。”薑夜白嘗了口湯,覺得有些淡,又往裡頭灑了勺糖。
宋言盤腿坐在沙發上,嫌湯太燙,先喝了一瓶基因藥,搖頭道:“還是太慢了,你爬到第五層,用了多久?”
薑夜白舀湯的手停下,遲疑片刻,才道:“我沒爬過塔。”
宋言驀然抬頭看他,熱湯升起絲絲縷縷的白汽,水霧氤氳,他道:“對我們這種人來說,出生就在塔尖,不存在爬塔,也沒有什麼台階。我不太喜歡進塔,對我來說,塔裡什麼都沒有。”
“什麼都沒有?”宋言重複道,“塔尖是什麼樣的呢?你又為什麼會知道自己在塔尖?”
宋言心念微轉:“還有‘你們這種人’,你們是哪種人,還有誰?”
短暫的沉默後,薑夜白先回答了第一個問題:“塔尖像無邊無際的監獄,裡麵全是黑的,黑得讓人窒息。”
“不是我知道我在塔尖,而是......我聽得到下麵的人的哭聲和打鬥聲,很吵,他們都爭著往上爬,但是上麵其實什麼也沒有。”
他斟了一碗薑湯,吹涼了湯麵,慢條斯理道:“你彆往心裡去,每個人爬塔的方式不儘相同,說不定你的終點和我不一樣呢?”
“有人的塔鮮花繁盛,有人的塔噩夢纏身,你的塔如何隻和你有關。”
......
內部賽如期舉行。
比賽場地在地下一層,宋言乘電梯下去的時候,外圍已經圍得水泄不通。喧嘩的議論聲傳過來,幾道聲音格外刺耳。
“聽說方可新招的那個天賦隻有C級?這也來參加內部賽?”有人說,“沒有人勸過她嗎?內部賽的範圍是整個軍部,又不是他們第一支隊......她不會以為誰都像方可那樣護短吧。”
一陣哄笑聲緊隨其後。
天賦評級在軍部不是秘密,都掛在內網的個人信息上,方便不同支隊的人搭檔出任務時了解彼此情況。
另一道聲音回應那人:“你說的那個新人姓宋......姓宋麼,這就很明白了,林上將和宋家那位是什麼關係?要不是那個新人19歲,我都要懷疑......”
“懷疑什麼?”一隻手拍上那人肩頭,隻輕輕一拍,甚至沒用多少力,他卻感覺肩頭仿佛壓了一座山。
他僵硬地回頭,正對上一張他此時絕對不想看見的臉。
方可的相片一直掛在軍部的榮譽牆上,即使她不認識軍部很多非戰鬥係的職員,但軍部的人一定認識她。
那人喏喏道:“......方隊早。”
方可笑道:“繼續說嘛,我也好想知道你懷疑什麼。說完我好交給我的副隊去查,查出來屬實,給你立一等功。”
她身後浮出一個影子,如果那人不主動站出,幾乎沒人能注意到他。
殷越拿出一個本子,看著被方可抓住的男人,平板道:“你說,我在記。”
男人登時閉了嘴。
方可於是道:“背後議論長官,傳播不實消息......詆毀同事,這些加起來,應該怎麼罰?”
身後的人道:“革職,並且根據帝都法律,詆毀有上將軍銜的軍官,需要去刑獄司走一趟。”
男人頓時大驚失色:“方隊,我隻是開了個玩笑啊!”
方可皮笑肉不笑:“對,你隻是開了個玩笑,我也隻是按照帝都法律,請你配合調查。”
男人被殷越帶下去,周圍的議論聲頓時少了許多,宋言循著聲音找過來,在方可身邊坐下。
同樣找過來的,還有一個披著白大褂的女人,她今天沒有戴口罩,隻脖子上掛著副金絲眼鏡,容貌溫雅,理了理衣襟,衝身周掃了一眼,道:“方隊出行,眾人避讓啊。”
不知何時,方可身邊已經空了一大片。地下一層是訓練場,場地不大人卻很多,方可這邊卻連風都涼快些。
“你這是給小孩撐場子來了?倒像你們第一支隊的作風。”女人笑吟吟地看向宋言,目光一觸即收。
軍部外勤組一共有五隊,雖然都出外勤,任務內容卻天差地彆。而這些支隊之間並沒有明確的晉升機製,自從方可的第一支隊去年空出了一個名額,便被無數有心人盯上。
但現在這個名額卻被一個據說是方可路上撿的女孩子奪走,一時間,這個消息就像長了翅膀的鴨子,從誰嘴裡都能聽一耳朵,一撮人忿忿不平,大多數人是看熱鬨。
畢竟,吃瓜,當然是同事的瓜最好吃。
“不過也是,那群人下手沒輕沒重,我要是你,我也得來看著,手底下好容易有個這麼水靈的小姑娘,要給人打殘了,我得慪死。”女人道。
宋言兩輩子加起來,第一次得到“小姑娘”的評價,頓覺好笑,轉瞬就聽到方可歎了口氣,道:“溫姨,你就彆埋汰我了,撐不撐場子無所謂,我挑的人我有信心,成名不在一時,我19歲的時候,也不知道在哪啃瓜呢。”
女人笑了笑:“這話不像是說給我聽的,難為你這麼用心。”
方可搖搖頭,轉了話題:“今天來這的人怎麼這麼多?以往都沒這麼多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