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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木靠著桌案,紓解苦痛,良久,他緩緩睜開眼:“您知道的,我無心冒犯,也許您該給予您的信徒一點寬容。”
皮肉撕裂的苦楚遍布全身,他張開手心,赤紅的焰火從皮肉粘連處蹦出來,他在緩慢燃燒。
“寬容......”
煙霧中,那道聲音實了些,似乎在思考:“你說得有些道理,吾對你是不是太嚴苛了。”
明明是寬慰的話,落在青木耳中,卻讓他身體不自覺繃緊。
他和祂相處多年,祂不該是這個反應。溫柔?嗬嗬,神靈沒有這個東西。
那麼隻剩下一個可能......
青木悚然一驚,他猛然抬眼,神像另一隻眼睛也睜開一條縫,眼中無悲無喜,看他如看死物。
皮肉中蹦出的赤焰猛然暴起,他的身影被吞沒、燃儘。片刻後,火焰慢慢熄滅,另一個人影緩緩從火中走出。
他似乎不太習慣這具新身體,機械性地抬了抬手,方才從地上站起來。
門外響起幾聲“篤篤”的敲門聲。
“青木”輕聲道:“進。”
門被打開。青年戴著副眼鏡,鏡片後的灰色眼瞳一改往日的溫和,如出鞘的刃,直入主題:“我們已經兌現了承諾,帝都今年秋冬不會有糧食輸入,最近的幾條主要線路也已經被切斷,你們打算何時動手?”
伊萊隻能看到老者模糊的背影,那人久久沒有說話,煙氣熏得他有些頭暈,他扶了扶眼鏡,道:“鬼麵的領導者,竟然是藏頭露尾之人?”
他笑了一聲,從前的溫和潤澤拋到一邊,譏諷道:“鬼麵遲遲沒有動作,我還以為是因為準備不夠......鬼麵如果遲遲不動手,我們也不是沒有其他合作對象。”
老者終於有了反應,他沒有轉身,嗓音滄桑:“你打算去找誰?共濟.會?拾荒者?還是彆的什麼?”
暗室之內,風雨不侵,老者聲音如針落地,清晰可聞。半晌,他才道:“你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要講笑話,好嗎?”
伊萊久久沒有言語。
他壓力太大,突然被召進帝都,連著去議會廳開了三天會,折磨人的並不是議會廳裡長久的喧鬨,而是首座壓迫性的目光。
每次對上沈桉漆黑的眼時,他心裡總會升起一個念頭:他知道他在做什麼。
伊萊平複心緒,許久,才平心靜氣道::“即便如此,鬼麵也該告訴我們,我們的交易何時能實現,沒有誰能一直等下去。”
他道:“按照之前的條件,鬼麵拿下帝都,承認春城獨立,和雲嵐一樣不受帝都管轄,我們其他的幾個盟區也要求相同的待遇。”
伊萊抬起眼,凝視著老者的背影,對麵久久沒有回答,久到伊萊幾乎以為對方要食言的時候,青木道:“這些都不成問題,如果你們真的做到了所說的話。”
他半身隱埋在黑暗裡,煙遮霧繞,神龕上神像的眼睛不知何時已經閉上,看上去就隻是一尊普通的神像而已。
乾著見不得光的勾當,竟然也會信神嗎?
伊萊目光不經意掃過那尊神像,眼眸深了一些。
......
......
夜晚,彆墅。
宋言望著餐桌上的紅燒鯉魚、醬燒肘子、涼拌木耳,覺得自己像日劇裡無能的陽痿老公。
小金一溜煙從沙發上躥出去,一蹬三尺遠,直奔那盤肥美的鯉魚,然而天不遂龍願,在中途被人抓住,薑夜白捏著它七寸,頓時動彈不得。
薑夜白皺眉道:“多少次了還是不長記性,上次吃魚,一整條吞進去,最後吞鹽酸才溶掉喉嚨裡的刺。”
他聲音不大,語氣也沒多嚴厲,小金卻整條龍蔫了下來,像過季的茄子。
還是鍍金的。
對廚子最大的敬意就是把飯吃乾淨,並且誇讚對方做飯好吃,這是宋言原來世界的基本禮儀,不過人性是相通的,這個世界應該也不會有太大差彆。
宋言望著那桌琳琅滿目的菜,心裡默默歎了口氣,道:“我先前說沒什麼想吃的,並不是客氣。”
主要是真的吃不下。
薑夜白聽出她話外之意,轉而道:“你是在外麵吃了什麼?”
宋言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
瞧他神態,問的仿佛不是在外麵吃了什麼,而是在外麵偷吃了什麼。
薑夜白見她不想答,眼睫垂下,浮起一層柔柔的霧,轉了話題:“你不餓就算了,如果你晚些餓了再說。”
宋言觀他神色,心裡莫名浮上一絲不好意思,慢吞吞“嗯”了一聲,戰術性打開手機,隨便打開一個網頁。
她手腕上的表已經摘了下來,不再滴滴地閃著紅光,先前沈溯的懷疑其實沒錯,但他拿不出證據。
因為證據已經被菌絲吸收了。
小室內除了畸變種幼體外,還有一具巨大的皮蛻,靠在牆角,表麵是五彩斑斕的黑,被啃了一小半,聞起來像炭烤蛇肉。
打包帶走,當然不如現吃味道鮮美,菌絲很快解決了這具皮蛻,宋言其實覺得這皮蛻四四方方,看起來像什麼另類的培養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