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55】(1 / 2)

【55】警校篇

我不知道,諸伏高明這一句話是不是在調侃我。

他明明知道我根本就沒興趣交什麼朋友。

我得幸好不是一隻貓,否則像諸伏高明這個總是精準地瞄準我尾巴踩的人,我除了抓他刨他,衝著他吼之外,就沒有任何辦法。我此刻有千百句話想要對著他吐槽,我絕對是能說個長篇大論,說得對方毫無招架之力為止。可是這可能是對方想要的效果,我又覺得不能夠讓他得逞。

我雙手抱臂,堅定又簡短地拒絕道:“不能。”

諸伏高明定定地望著我幾秒後,又平靜地收回視線,說道:“那我想,你現在應該已經準備好隨時都能詳細地描述你所目擊的現場。”他單手攤開記事本,準備開始做筆錄。

“……”

見他完全不給我回應,我頓時覺得沒趣。

也許是因為他這種一貫平淡的語氣語調和方式,又或者是其他原因,我腦袋裡麵那些紛亂混雜的想法也跟著停止了浮躁的活躍。吐了一口濁氣後,我開始認真回憶整個過程到底是什麼樣的。

“逃犯阿部留墜樓時,我其實還聽到樓梯間傳來腳步聲。那很明顯是空闊的地方傳來的,並且聲音往背離大門口的其他方向跑走了。”

“這麼說這棟樓裡麵有除了淺利小姐和領木巡查之外,還有第三人。”

“是。”我非常肯定。

“還有其他想對我說的嗎?”

我重新回憶了我剛才說的話,“沒有了。”

諸伏高明合上手冊,在往目暮警官的方向走過去之前,他在自己臉前虛空位置做了一個擦拭的動作,說道:“你的臉現在有點臟。”

我想起來之前死者的血滴在我臉上了,我可能沒擦乾淨。我正要抬手擦,諸伏高明給我遞了一包麵巾紙,說道:“用這個吧,不要臟了自己的手。”說完之後,見我開始擦臉,他就走了。

“……”

哎,好歹說清楚哪。

我費力地用麵巾紙把整張臉揉一遍,看到紙巾上出現了一小塊血色後,才結束粗暴的揉臉活動。事後想想,我其實可以直接打開手機檢查的。算了,我的智力在生活技能區域總是延緩點亮的。

我把紙巾收拾起來之後,就放在口袋裡麵等萩原研二好了沒。結果我看他和目暮警官有來有回地聊了很久。話說,萩原研二明明跟我經曆的事情差不多,卻跟目暮警官說得更久。我忍不住在想一定是目暮警官在向萩原研二打探什麼了。這麼一想就忍不住煩躁,可我又不能發脾氣。

我又看向正在檢查屍體的諸伏高明,忍不住想起第一次跟他通話的情形。話說,我剛才突然間有了對他更深的體會——諸伏高明這人比我想象中的更擅長看人觀物,識人辨事。

其實我很理解目暮警官的擔心。

我早年有段時間是沒有辦法看自由落體的大物件,像是自然的下雨落葉是沒有問題的。但每每看彆人拋扔擲物件的時候,我都會有強烈的失重感、暈眩感和惡心感。詭異點的說法就是,我會有一瞬覺得自己成了那個物體本身,在半空中抓不住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隻能忍受劇烈的下墜。而我這個人本身則處在靈魂脫體的狀態,沒辦法動。

這個毛病確實是從我目睹我老爸墜樓時開始留下來的。不過那時候,旁邊的大叔第一時間就把我的眼睛捂住,拽著我回身。我是站在地上,閉著眼睛感受到□□與地麵強烈碰觸後的巨響的。那種麻麻的感覺從腳底一路爬到頭頂,清楚地告訴我落在地上的人曾經還做過怎麼樣的小掙紮,這一度曾經成為我的噩夢。

現在仔細想想,也許被萩原研二說中了,也許正是因為沒有第一時間看到我爸那張臉。

就算我爸在

夢裡麵墜樓,我永遠都隻能看到一具後腦勺對著我的屍體。

事實上,我一開始也沒有覺得我身上有什麼問題。因為依舊可以正常生活,隻是偶爾會覺得不舒服。像是參加球類運動,像是學生們在教室裡麵拋擲東西互相打鬨,我以為的心悸都是心情浮躁,就沒放在心上。

後來是出了問題後,大家才開始發現我不對勁。

那大概是我爸葬禮結束後的第三個月。

剛好碰上學校的老校舍要重建。那會回家的時候,校方提醒學生們不要經過老校舍的方向,為了安全,必須要走新校舍方向的正門。可我人愛偷懶,就隻走老校舍的方向。因為我可以少走幾分鐘的路,也不喜歡那麼迂回。

那段日子我一直都那麼走,也沒有出過什麼大事。直到那一次,我回家的時候,一個裝滿工具的工具箱被工人一個挪身蹭動,從三樓高的地方徑直掉了下來。我那會到現在都不太清楚細節,隻記得據工人回憶所說,他一直在提醒我,讓我躲開。而原本我可以躲的,可我卻一直盯著那個沉甸甸的工具箱下墜。也不像是嚇傻了,就是整個人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結果“嘭”地一聲,工具箱毫無懸念地砸破了我的腦袋。我那天帶著滿臉的血,去醫院縫了好幾針。

之後我自然是開始見醫生,吃藥,用係統脫敏治療法慢慢地改善我的情況。做了一年多的療程後,我基本也沒有什麼問題。到現在,其實對我來說,已經沒有那麼多影響。剛才算是十年來第一次看到有人墜樓,所以我沒有反應過來。可是,我的心悸感也沒有那麼強烈了。

我隻是不希望他們繼續大驚小怪的。

老實說,這會讓我很著急,著急我怎麼還沒有把過去的事情全部放下。

……

我等著的這幾分鐘裡麵,人群外擠進了一個西裝革履的青年。他不顧刑警的阻攔,朝著人質淺利小姐的方向用力地揮著手,緊張地大喊,“奈奈,你沒事吧?”

淺利奈奈聽到聲音之後,也從原地站起來,不帶一刻停留,朝著那青年飛快地跑了過去。兩個人就像影視劇裡麵演的患難情侶,剛經過一場刻骨銘心的生死彆離,唯有誇張且用力地擁抱才能表達自己內心的激動與對對方的珍視,就很讓人無語。

雖然以我的視角是看不到誰落淚了,但是聽到兩方顫抖的聲音,感覺兩人隨時都能哭出來。

“奈奈,我找了你好久。”

“白川先生,在這裡見到你,真的太好了。”

“奈奈……”

“白川先生……”

當然,他們兩人的對話要豐富得多,但大致就這模式。

我沒覺得我需要聽完全部的細節。

環視一周,見周圍其他人都一臉欣慰感慨的模樣,我就忍不住疑惑,他們哪來那麼多情緒呢?

救護車目前已經趕到了現場。警察們也開始收拾現場。我見目暮警官要帶屍體離開,便提聲說了一句,“下葬前都會做屍檢的,對吧?”

“非自然死亡一定會做調查後,才能開死亡證明火化的。”目暮警官說道,“這種意外情況也會好好地做屍檢的。”他說完之後,一臉奇怪地看著我。

因為我不該不知道。

而我當然是故意讓那三人中的某一個知道的。

我並沒有克製音量,繼續說道:“阿部留的傷口很奇怪。要出現傷口位置燒焦的情況,隻有槍離額頭極近的情況。過程一定得盤查詳細了才行。”

我這句話落下來的時候,餘光處注意到躺在擔架床上的領木巡查朝我的方向望了好幾眼。

目暮警官點點頭,猶豫了許久,壓低聲音說道:“聽萩原說你低血糖,你也趕快去吃點東西,不用在這協助調查了。”

我知道目暮警官的用

心。事實上,我原本還想著跟著他們進廢棄的大樓裡麵繞一圈。可他現在一定不會同意的。我除了說“我知道了”之外,也沒有其他台詞。我也沒有等萩原研二,自己先朝著書店的方向走過去。

萩原研二發現我沒等他,連忙從犯罪現場小跑著,跟我彙合。他一和我並肩,我就瞥了他一眼。因為不能對大叔生氣,所以我隻能往身邊的人開刀,我冷漠地說道:“你和目暮警官這麼多配合,怎麼不乾脆留在那裡查案呢?我自己能過去書店。”

萩原研二也不吭聲,陪我走了一會兒,才開口,朝著我的方向邊看邊說:“弘一同學你是在對我生氣嗎?”

“你有什麼好讓我生氣的。”

我這句話完全是陳述句,一點疑問都沒有。

萩原研二便燦然地笑道:“我想也是,我這麼擅長討人喜歡,我確實沒什麼好讓你生氣的。”

“……”

我瞪了他一眼。

萩原研二完全無視我,繼續說道:“那我們現在去書店嗎?還是我們去吃點東西?”

“去書店。”

我又不餓。

“好,我們去書店。我到時幫你拎。你低血糖,不能給你乾重活。”

我剛想拒絕,又覺得我拒絕就是在拆自己的台,轉頭又看到他笑得毫無陰霾,“裝模作樣。”

“我很真心的。”

我才不信,走了好幾步,見萩原研二還在覷我,便說道:“你有什麼話可以直接說。不要盯著我看。”

萩原研二發現自己的小動作被識破後,說道:“我聽說,你在槍聲響起來之後,曾經聽到有第三個人的腳步聲。你覺得會是剛才和淺利小姐見麵的白川先生嗎?”

他果然對剛才那件案子很在意。

我想起之前鬆田陣平說,萩原研二還在猶豫要不要接受梅島警視的邀請,加入爆炸物處理班。我在想,如果讓他能夠接手這麼一個真實的案子的話,他會不會更清楚自己的偏好。

我開口說道:“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吧,留百分之一給他們做表演的辛苦獎勵。”

這很顯而易見的。

按淺利奈奈所說的,就在阿部留來東京那一天,她就遭遇了劫持。

那劫持時間絕對不止三天。在外失聯那麼久,還得有領木巡查來找。這白川先生要怎麼幸運,才剛好走著走著就能遇到失聯的女友?白川先生也不問發生什麼,兩人就有心電感應一樣地激動抱在一起?說不定他抱的是一個妖怪,他都不怕的嗎?

更彆說,他穿著皮鞋的聲響,對比起一圈周末穿著休閒的圍觀群眾來說,真的讓人印象深刻。

我說道:“他們至少在被劫持的過程中,就聯係過一次了。”

“你怎麼想?”

萩原研二見我搭話,便很快地開始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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