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爾目光冷冷:“《蝴蝶夫人》的創作背景是在公元紀的東洋,那時候這個國家被外國占領,戰爭中女人永遠都是最先收到迫害的,像蝴蝶夫人這樣的藝妓嫁給駐紮在本國的外國軍官,後來又被拋棄的女人不在少數。
在皮埃爾的《菊子夫人》中,尚且還可以說是婊子和嫖客的各取所需,但經過普契尼的改編後,婊子和嫖客之間一下子就萌生出山盟海誓的愛情了?後來的《西貢小姐》也是如此。歸根結底,不過是公元紀時的西方人對東方女人不切實際的意淫而已。
不過,拋開隱含的文化本質,現在有些人不也是這樣的嗎?又想對方無怨無悔地深愛自己,又想著琵琶彆抱,還纏纏綿綿不肯放手,你說這人也挺賤的。”
他這話說得惡毒又不留情麵,雪萊感覺心口一抽,不由地握住胸前的十字架,神情恍惚地想:婊子和嫖客……那這麼說,他不也是被父親賣給路德維希的?他不也是出來賣的?
如同轟雷掣頂一般,雪萊感到一陣強烈的厭惡與恐怖,他總感覺自己是摻透什麼人間真理,不由打了個寒戰。
文森特笑嗬嗬道:“那麼討厭,那為什麼還要扮演呢,我又不會逼你。”
拉斐爾冷哼一聲,彆扭道:“你管我?我不告訴你,我樂意。”
“好好好,不告訴我。”
他的縱容反倒讓拉斐爾有些不好意思,嘴唇囁嚅道:“一開始確實不想出演,但你把你改編後的劇本給我看後,我一下子就喜歡上了。”
文森特在改編這場戲劇中,修改了蝴蝶夫人臨死前的心境,原著裡她拔刀自儘時,完全是出於對上校的癡戀,以及因對方的拋棄徹底絕望後做出的極端行為,這完全是在滿足特定人群的心理。
但在文森特改編的劇本裡,他創造性地融入《源氏物語》中六條妃子這一人物的部分性格。
文森特:“六條妃子是《源氏物語》中前東宮太子的妃子,也是光源氏的嬸嬸,丈夫過世後,她也成為源氏的情人之一。可源氏風流多情,六條妃子漸漸地被他疏遠。雪萊,你覺得這樣的六條妃子,她會不會怨恨源氏?”
雪萊認真想了想:“大概是會的吧。”
六條妃子是個出身高貴的女人,她放下自尊和矜持,飛蛾撲火般地愛上源氏,卻漸漸被他疏遠。她怨恨源氏的薄情,卻又渴求他施舍的那絲溫存,那個年代女子受的教育讓她無法傾吐她的怨恨,以至於她生魂出竅,無意間害死源氏的情人,最後羞愧出家。
文森特加入的就是六條妃子的“怨”這一元素,所以莎樂美劇團呈現出的《蝴蝶夫人》有彆於過往的所有劇目,甚至在原著的最後一幕戲後麵,文森特還原創了一段唱曲,讓蝴蝶夫人以鬼魂的形式進行自白,重點表現她刻骨的恨,癡怨的恨。
她的恨到底是為的什麼其實並不重要,觀眾可以理解為她對上校薄情寡義的怨恨,亦或是一個弱女子對反複無常的命運的控訴。
這種形式標新立異且十分大膽,又不會過於魔改原著,廣受好評。
拉斐爾喃喃道:“怎麼可能不怨呢,相遇時雙方都那麼美好,結果發現對方隻是個披著狼皮的肮臟玩意。”
說這話時,他眼中閃過意味不明的光,似是悲戚,又似是怨恨。
他們聊這些話題時,雪萊有些自卑地低下頭,他們口中說的什麼《菊子夫人》、《源氏物語》,這些古典文學他都不是很懂,隱含的文化本質他也完全沒看出來,感覺自己完全插不上話,隻會傻乎乎地說好。
其實雪萊早就發現自己和奧丁格格不入,那天歡迎會上的小公子聊奧丁最新上演的音樂劇,聊最新款的服裝,聊的書籍要不就是喬治奧威爾的反烏托邦文學,要麼就是愛倫坡所代表的哥特文學。
而他在旁邊完全插不上話,感覺自己和他們比起來像個鄉巴佬,完全不像一個時代的人,仿佛一隻被時代拋棄的舊物,這樣的他又怎麼做路德維希元帥的夫人呢?估計以後會經常在媒體麵前出醜吧。
雪萊突然想起什麼,問道:“拉斐爾,我記得修士不能演出的吧?”
拉斐爾朝他望過來,眼神黯淡:“是啊,這也是我最後一次登台演出了,這場結束後我就會宣布退役,不久後我就去梵蒂岡修士,誰讓路德維希和聖座冕下已經在私下做好交易了呢。”
覺察出他語氣中隱含的怨氣,雪萊鼓起勇氣:“你是不是不想成為修士?”
拉斐爾歎氣:“想不想又哪裡是我能決定的,路德維希已經在聖座麵前舉薦我,你也知道,我是不敢反抗他的。”
雪萊握緊胸前的十字架,這一刻,他突然覺得自己和拉斐爾是如此的相似。
他以前還覺得拉斐爾不把聖座的恩賜當回事兒是不知好歹,何嘗不是一種狂妄自大呢?
像拉斐爾這樣的男人就應該在舞台上大放光彩,而不是在修道院裡鬱鬱不振地度過餘生,而自己這種木訥愚鈍的人才應該去出家。
可惜,他們都處於路德維希的掌控下,無法逃離這無常的命運,遑論自由。
見雪萊心情低落,拉斐爾重新露出笑容:“不說這些掃興的話了,文森特手裡沒空,你幫我把這個塗在我脖子上嗎?剛才有點蹭在衣服上了。”
他遞來一盒肉色的香膏,脫下身上披的那件華麗外袍,綰起身後的長發,露出半邊肌肉線條流暢的肩膀,肩上的皮膚光潔白皙,沒有一絲瑕疵。
“你看這裡,有一點點刺青露出來了,你幫我遮一下。”
這些戲服都是拉斐爾的私人服裝,采用的是藝妓式和服,領口開得很低,拉斐爾身上有紋身,不遮住的話會顯得很突兀。
雪萊接過遮香膏:“舉手之勞。”
他在拉斐爾的身後坐下,用手指沾了一塊香膏,把它細心地抹勻在有紋身的地方。
這個距離離拉斐爾後頸處的腺體很近,雪萊甚至能聞到從腺體處散發出的甜膩香氣,是他聞過的紫羅蘭的花香。
雪萊不由地屏住呼吸,他發育比尋常Omega都要慢,至今還沒迎來初次發熱期,父親也找私人醫生給他檢查過,說是讓匹配度高的Alpha的信息素刺激一下。
雖然不知道拉斐爾和他的信息素匹配度,但雪萊還是小心翼翼地儘量不吸入他的信息素,要是真在這裡迎來初次發熱那就尷尬了。
可儘管雪萊再怎麼小心翼翼,每當他的手指觸碰到那溫涼的皮膚上,他總是心跳加速,耳根發燥,感覺緊繃的神經都在跟著顫栗。
在雪萊看不到的地方,背對他的拉斐爾笑容森冷鬼魅,文森特給了他一個意味不明的眼神,仿佛是在說:又在勾引良家少年,你這個小壞蛋。
拉斐爾也用眼神回答:是啊,你想告狀嗎?
文森特輕輕地搖頭,眼中都是縱容之色。
他們之間的微妙互動不為人知,總算把裸露在外麵的紋身遮好後,雪萊重重地呼出一口氣:“遮好了。”
此時拉斐爾的妝也畫好了,他拉開腰間的緋色扱帶,後知後覺地看向雪萊:“現在我要換衣服了,文森特要幫我打理,你如果要留下的話也……”
“不了不了,我現在就出去。”
不等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