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選了很久,最後選了一本風格夢幻的童話書。
也不知道這本書是怎麼出現在這裡的書架上的,明明家裡沒人喜歡這種類型。
她剛拿著書出去,就看到周夫唯從房間出來,手上拿著外套,來不及穿上。
著急忙慌地往樓下跑。
他的動作太慌亂,以至於不小心撞到阿姨放在路中間忘了端走的矮凳。
他渾然不覺疼痛。
大門被重重地帶上。
夏荷還愣在原地,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去問阿姨,阿姨也搖頭。
那一整天,周夫唯都沒回來。
夏荷坐在客廳看電視,看的並不專心,偶爾看一眼門口,偶爾看一眼牆上的鐘表。
淩晨一點的夜晚是安靜的,安靜到沒一點聲音。
最後是手機鈴聲打破了這份安靜。
夏荷急忙起身去拿手機,看到來電聯係人上的“孫阿姨”三個字。
她有片刻的失望。
電話接通,孫阿姨刻意壓低的聲音從那邊傳來,此時顯得有幾分疲憊:“小荷,這麼晚打擾你真不好意思,你能不能幫阿姨一個忙?”
“您說。”
“我的書桌抽屜下麵有個粉色的卡包,你能把它送來一醫嗎?”
一醫?
聽到這裡,夏荷的心臟頓時揪了起來。
“您生病了?”
那邊沉默很久,才響起一陣歎息。
“是唯唯的外公。”
-
夏荷打車過去的,這個點路上沒人,也不怎麼堵車。
但還是一個小時左右才到地方。
雖然已經是淩晨兩三點,但醫院裡的人仍舊很多。
夜間急診那裡坐滿了等候的家屬。
夏荷找到孫阿姨告訴她的樓層,走廊安靜,燈光慘然。
周夫唯坐在長椅上,頭低著,手指插入發間。
他哪怕一句話都沒說,哪怕什麼多餘的動作都沒有。
但夏荷還是感受到了他此刻的焦躁不安。
孫淙麗看到她了,走過來,勉強擠出一抹笑:“這麼晚了,真是麻煩你了。”
夏荷搖頭,把卡包遞給她:“不麻煩的。”
她的視線落在亮著燈的手術室上,沉默片刻,又看向一旁的周夫唯。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抬起了頭,可能在聽到夏荷聲音的那一瞬間。
她看著他,他也看著她。
孫淙麗已經重新走到手術門前站著了,此時四周安靜。
夏荷走到周夫唯身旁坐下。
距離一下子拉近,細微的,不易察覺的,剛才沒看到的。
這會也看的一清二楚了。
他的手在抖。
他在害怕。
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周夫唯,拽上天的周夫唯,對什麼都不在意的周夫唯。
現在在害怕。
夏荷輕輕握住他的手:“沒事的。”
她的聲音溫柔,像是一隻攥住周夫唯焦躁不安的心臟的手,緩慢安撫。
“外公不會有事的。”
他點了點頭,沒說話。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手術室的燈熄了。
-
醫院的一切好像都是白的,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床單。
孫淙麗讓夏荷先回去,好好休息。
夏荷看著病房裡,坐在床邊沉默不語的周夫唯。
從剛才醫生臉色凝重地搖頭,再到現在,他一句話都沒說過。
孫淙麗終於忍不住,低頭抹了抹眼淚:“他病了很久了,之前做過一次手術,明明說了有好轉,結果突然就惡化了,沒一點征兆。”
夏荷想要安慰她,可是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在生老病死麵前,每個人都如螻蟻一般弱小。
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親人躺在那張床上,一點一點流逝生命。
卻束手無策。
孫淙麗的視線也挪回到了病房內。
“我和他爸都有各自的事業,平時工作忙,沒空管他。他是他外公帶大的。”
“他不親近任何人,對誰都無所謂。”
“除了他外公。”
孫淙麗說的這段話,一直在夏荷腦海中反複響起。
孫淙麗在這隻待了兩個小時就走了,她說公司今天有個很重要的會,她沒辦法不去。
她拜托夏荷,幫她照看一下周夫唯。
“不用安慰他,那孩子最討厭彆人安慰。陪著他就行。”
夏荷站在病房門口,看著裡麵。
周夫唯。
深到隻剩下黑色的天空終於開始稀釋,逐漸浮現一抹亮光。
走廊上的人也多了起來。
熱熱鬨鬨的。
有相熟的人碰到了,彼此會打一聲招呼。
那些陪護的病人家屬拿著洗臉盆和牙刷去洗漱。
夏荷拿出手機,點開心情那一欄。
一個向下撇嘴的小黃豆表情出現在左上角。
他在難過。
很難過。
可是他什麼也不說,他隻是坐在那裡,安安靜靜的,好像睡著了一樣。
床上的人動了動身子,眼睛也緩慢睜開。
隨著呼吸,氧氣罩籠起一層白霧,又係數散開。
老人家沒辦法動彈,渾濁的眼珠此時轉動,看著周夫唯。
“唯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