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驚於她這句話的直接,也或許是他二人的外在形象確實太過顯眼。
周圍頻繁有人看向這邊,或打量,或吃瓜。
等著看他接下來的反應。
周夫唯一隻手搭著橫杆,因為站姿放鬆而沒那麼挺拔的脊背,此時低著頭,和夏荷對視。
她笑起來就這樣,看著人畜無害。
雖然她的想法也確實人畜無害,她腦子裡沒多少彎彎繞繞,很多時候都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周夫唯無奈垂了下肩,鬆開手去扶著她座位的椅背。
車子恰好到站,司機猛地急刹,但周夫唯低盤夠穩,隻微不可察地輕晃一下。
然後夏荷聽見那道幾乎擦著自己耳邊滑過,音量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計的一聲低嗯。
嗯,離不開。
一刻都離不開。
這個點正值下班高峰期,路上堵車堵得厲害。
車子開的搖搖晃晃,比平時還要多上半個小時的車程。
夏荷的手機響了幾聲,是微信消息。
她將手機從包裡翻出來,解鎖屏幕點開。
消息是江忱發來的,問她資料看完了沒。
江忱對她這個學生還是非常看重的,屬於重點培養對象,私下也會給她開些小灶。
不過這些小灶也不是單獨給她一個人開,如果其他學生願意的話,他也十分樂意。
夏荷:【看完了,不過有幾個我不太明白的地方。】
江忱教授:【不明白的地方先標注起來。】
江忱教授:【還是要認真聽課啊,小鶴同學。】
夏荷不爽的撇了撇嘴,一方麵是不爽他對自己的稱呼,另一方麵覺得他在汙蔑自己。
夏荷:【江教授,我上課一直都很認真!】
江忱教授:【是嗎,我怎麼聽陳教授說,你昨天上課和你同桌講了一整節課的話?】
江忱教授:【看來是陳教授老眼昏花了^_^】
夏荷:“......”
夏荷假裝手機沒電,強行用沉默中止了這場對話。
她把手機放進包裡,剛想和周夫唯說會話,卻見他臉色平靜地將視線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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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一直覺得熬過高中那幾年,等到上了大學就好了,結果也沒好多少。”
夏荷中途突然想喝奶茶,於是他們提前一個站下了車。
因為服務員非常熱情地推薦店裡的型款甜品,夏荷一時沒守住底線,點頭要了一塊。
一小塊,就花了她三十。
“真貴。”她心疼地嘟囔,咬下一小口,又覺得這錢花的挺值。
周夫唯不愛吃甜食,奶茶也是夏荷非要買的,說是自己難得請客。
遠處車輛穿行,斑馬線上站著指揮交通的交警。
冷風帶著絲絲涼意,像是小刀一樣往人臉上劃。
夏荷縮了縮脖子,問周夫唯:“你想好考哪所大學了嗎?”
正好綠燈亮了。
在他邁出第一步的時候,他說:“隨便吧。”
他是真的隨便,他不像夏荷,成績優異到還有挑選學校的餘地。
哪怕最後一年再努力,他也站不到夏荷身邊。
所以,隨便。
“再怎麼隨便也得先有個目標,我看了一下,A大也還行。”
也。
還行。
重本高校被她用這種勉強的語氣說出,好像考上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確實,從她的角度來看,A大確實是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身旁有車輛減速讓行,但因為刹車踩晚了一些,車身還是免不了向前滑行了一段距離。
周夫唯握著夏荷的胳膊,將她拉向自己。
夏荷愣怔間,手臂上多出的力道讓她栽進一個溫暖寬闊的懷抱裡。
那輛白色的大眾恰好停在夏荷剛才站立的地方。
“看路。”
周夫唯語氣溫和,話是和夏荷說的。
眼神卻帶幾分戾氣,透過車前擋風玻璃看向車主。
司機還處在虛驚一場的恐懼之中,來不及鬆氣便對上那雙陰沉的眼。
後怕地握緊了方向盤。
被周夫唯握著胳膊走遠了,夏荷才後知後覺地問出一句:“那個人剛才是闖紅燈了吧?”
“嗯。”
“交警站那兒還敢闖紅燈。”
夏荷的注意力並沒有被這個小插曲移開,她重新回到剛才那個話題上,“我看你法語還不錯,你對小語種感興趣嗎?”
她甚至已經替他想好了學什麼專業。
周夫唯顯然不想繼續談論這個,臉色寡淡,聲冷而沉:“再說吧。”
“這些還是提前決定好。”夏荷當初就是因為過於倉促也吃過一些虧,所以她希望周夫唯能提前考慮好,“或者我去問問江教授,看他有沒有推薦......”
“夏荷。”他停下腳步,眉頭皺著,說話語氣已經降至冰點。
夏荷愣了愣,被他的神情嚇到:“怎麼了?”
沉默許久,他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眼瞼垂下時,長睫遮住眼底情緒。
“我還有點事,你自己先回去吧。”
近乎冷漠的語氣。
話音落,他拉上外套拉鏈,削瘦白皙的下巴被攏進黑色衣領之中。
離開的步伐也是急而倉促,好像一刻也不想在這裡多待。
夏荷看著他的背影,想跟上去,但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能想起他剛才的眼神。
是一種在努力忍耐地抵觸。
他在抵觸什麼。
她嗎?
晚上八點的網課,時長兩個小時。
等結束已經十點了,夏荷又就著剛才的課程內容重新複習了一遍。
不知不覺間,時間接近零點。
自從開始住宿舍後,她還算規律的作息也因為宿舍裡的其他舍友而慢慢發生了改變。
她走到窗邊,往外看了一眼。
天是暗沉的,冷風夾裹著風雪,本就蕭索的冬夜更添幾分寂寥。
夏荷不是很喜歡冬天,她怕冷。並且比起這萬物枯竭的冬季,她更愛生機勃勃的夏。
從衣櫃裡拿出睡衣,她開門出去。
客廳裡的動靜不大,走廊處隻開了一盞吸頂燈,可見度太低,微弱光亮僅僅隻在她房間到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