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很豐盛, 一大桌子, 全是雞鴨魚肉, 還都放了辣椒, 唯一綠色的就是蔥。
唐遠一個勁的往裴聞靳那裡瞟, 不是說弄點蔬菜就行了嗎?
裴聞靳也很無奈,他是在電話裡那麼說的,但是他爸媽不那麼想。
家裡來客人, 哪能就弄點蔬菜啊?不像樣子。
這不, 就有了現在的豐盛一桌。
裴母吃飯的時候會下意識嘮叨,多吃點這個, 多吃點那個, 還會給人夾菜。
他們這邊挺多人吃飯都做彎, 不好意思。
這回裴父再三叮囑過, 叫她管好自己那張嘴,彆嘮,更要管住那雙筷子。
剛開始裴母記著, 一碗飯吃了一半,她一不留神就給忘了, 夾了兩塊紅燒肉到小孩碗裡。
桌上的氣氛瞬間就變了。
裴母臊的不行, 五十多的人了,愣是跟個小姑娘一樣鬨紅了臉, 不知道是把那兩塊肉夾回來好, 還是直接給小孩換碗,重新盛飯好。
裴父放下筷子, 桌子底下的腳一伸,踢踢隻顧著自己吃飯的兒子。
那一下力道還不輕。
裴聞靳一口飯沒來得及咽下去,噎著了。
唐遠想也不想就把手邊的果汁遞過去,裴聞靳直接就著他的手喝了兩口。
裴父跟裴母都看傻了眼。
現在是什麼情況?
兒子從小到大都很獨立,比同齡人要成熟穩重,這怎麼工作多年,喝個果汁要人喂了?而且喂他的還是……
唐遠把碗裡的兩塊肉吃了,抬頭笑著說,“阿姨,這個紅燒肉燒的很好吃。”
裴母回過神來,“那多吃點啊,多吃點多吃點。”
這個小插曲糊裡糊塗的開始,糊裡糊塗的結束,持續了不到五分鐘。
裴母沒放在心上,裴父卻多了個心眼。
唐遠來之前搜過不少醜媳婦見公婆的例子,眾說紛紜,各有各的糟心,各有各的幸運,反正要點就是不能扭捏,要大大方方,要真,吃吃吃喝喝喝就對了。
所以他晚飯吃了很多,吃到撐。
鄉下的夏夜比城裡要安靜,沒有車子的引擎聲,空氣沒怎麼遭受汙染,天上的月亮跟星星都要好看很多。
裴聞靳帶著唐遠在村裡散步,倆人一路走,花露水味一路飄散。
都是唐遠身上的,出門前裴母給他從頭到腳噴了一遍,沒給裴聞靳噴,說他皮|糙|肉|厚,蚊子不愛叮,親媽無疑。
唐遠腳踩著坑坑窪窪的土路,“吃飯那會兒我犯傻,你怎麼也跟著犯傻?”
他哎了聲,“你說,你爸媽會不會起疑心?”
完了自問自答,“好像沒有,隻是有些吃驚,沒多想。”
裴聞靳的聲音醇厚低沉,“我媽平時什麼都管什麼都問,操心這個操心那個,其實是個大糊刷,想不到彆的地方去。”
唐遠好奇的問,“那你爸呢?”
“我爸看著是大老粗。”裴聞靳說,“心思卻比較細。”
唐遠的眼皮跳了一下,“也就是說,你爸已經懷疑我倆關係不是表麵那麼簡單了?”
裴聞靳停下腳步側頭,“你怕什麼?”
唐遠欲要說話,就聽到他說,“嚷嚷著要出櫃的不是你?”
“是我。”唐遠趴到他身上,“出櫃是大事,我們要擬定好完善的計劃,千萬不能措手不及。”
裴聞靳捏住少年的後頸,將他從自己懷裡提出來,“那計劃呢?”
唐遠說,“計劃在我心裡。”
裴聞靳睨了他一眼。
“你那什麼表情?鄙視我還是怎麼著?”唐遠哼哼,“我起碼心裡有,你呢,你連心裡都沒……”
裴聞靳出聲打斷,“E盤。”
唐遠一下子沒聽明白,“什麼?”
“出櫃計劃。”
唐遠張了張嘴巴,半響心跳加速的低罵,“……操!”
他又往男人身上趴,寶貝的緊緊抱著,“老裴同誌,你怎麼就能這麼可愛呢?”
裴聞靳麵無表情的把人往一邊拎。
“乾嘛呢這是,”唐遠拽著男人親了又親,意猶未儘的咂嘴,還|舔||了||舔|嘴角,“鄉下真好,可以隨便打||啵。”
裴聞靳用拇指揩掉他嘴邊的濕意,調笑道,“白天你打一個試試。”
唐遠腦補那個雞飛狗跳的畫麵,渾身抖了抖。
鄉下沒路燈,天一黑就隻有各家各戶那點微弱的光亮,隨著時間的流逝,燈一盞一盞滅,被黑暗吞噬的範圍越來越廣。
唐遠有些驚訝這裡的人睡那麼早,“村裡人都不看電視嗎?”
裴聞靳說,“大人累,小孩不讓看。”
唐遠咂嘴,“管的挺嚴的啊。”
“分地方,”裴聞靳說,“我們這邊管的嚴。”
唐遠跳到男人背上,熟練的摟著他的脖子,“你背我走會兒。”
裴聞靳掂了掂,眉頭一皺,還是沒怎麼長肉。
唐遠打了個哈欠,“肚子好撐啊,明天我不能那麼吃了,得吃蔬菜,不然我腸胃吃不消。”
裴聞靳說,“吃不下就不吃。”
“那不行。”唐遠說的頭頭是道,“根據網友們分享的經驗來看,我要是不多吃點,你媽會不高興,覺得我挑剔,嫌她。”
裴聞靳把他往上托托,“你要是在我家吃的拉肚子掛水,她會嚇病。”
唐遠一個激靈,“……那我還是量力而行好了。”
靜了會兒,唐遠忽然說,“你這麼背著我,好像我爸。”
裴聞靳的麵色一沉,“下來。”
“隻是好像,又不是。”唐遠趴在他背上,仰頭看滿天星,“我爸的背也很寬,一點兒都不顫,我扒上麵特有安全感,就是他老喜歡噴香水,味兒不好聞。”
裴聞靳動了動眉頭,“想你爸了?”
唐遠蹭著男人汗濕的後頸,“嗯,想了。”
“要是他明明沒事了,卻故意躲起來不回家,非要趁機考驗我,考驗我們,那我肯定要跟他鬨個沒完。”
裴聞靳沒說什麼,隻是腳步平穩的背著少年,走在夜幕下的村子裡。
唐遠昏昏入睡,迷迷糊糊的湊在男人耳朵邊說,“一會你先回去,看看你家裡還有沒有人,要是有,我就再溜達溜達,等人都走光了你就給我打電話。”
拂在耳廓周圍的氣息溫熱,裴聞靳的呼吸略微重了些,“見不得人?”
“不要激我。”唐遠咕噥,“他們都拿我當熊貓看,從頭看到腳,怪嚇人的。”
“對了,吃飯的時候,你媽也看我,老看,搞的我都難為情了,這是為什麼啊?對誰都那樣嗎?”
裴聞靳說,“喜歡你。”
唐遠立馬就醒了,“真的?”
裴聞靳,“嗯。”
唐遠樂了,嘴邊的弧度剛擴開,想起來什麼就收了回去,“我要是女的,你媽應該會更喜歡我,喜歡到心窩窩裡麵去。”
裴聞靳無奈,“不做這種沒有意義的假設,嗯?”
唐遠撇了撇嘴。
夜裡打雷,一道閃電接著一道閃電往下劈,木質的窗戶連著玻璃一起震。
唐遠醒了,他摸到手機給裴聞靳發短信。
沒過一會,裴聞靳就在轟隆隆的雷鳴聲裡進了房間。
唐遠往床裡麵挪,給他騰地兒,等他躺上來就很自然的靠上去,枕著他的胳膊睡覺。
裴聞靳沒什麼睡意,大手一下一下拍著少年的腰背,若有所思。
過了,本該已經睡著的唐遠跟被附身了似的爬起來,直|勾|勾|的看著裴聞靳,在電閃雷鳴間說了什麼。
裴聞靳給了他三字回答,“彆找死。”
“現在打雷刮風又下雨,簡直就是天時地利人和。”唐遠彎下柔||韌|的腰肢,抱住男人的腦袋親上去,“我們不利用起來,都對不起老天爺。”
裴聞靳被他的胡亂親法給弄的呼吸粗沉,嗓音啞了些許,“明天你走路的時候,看你的就不止我媽一個人了。”
“明天的事兒明天再……”
唐遠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出來,就被裴聞靳撈下來壓在了身下。
鄉下人睡的早,起的更早。
尤其是夏天。
早上涼快,風不躁,涼絲絲的,太陽也沒出來,乾活不會曬到,洗衣服打田溝澆菜什麼的,都在天大亮前完成。
裴父裴母去地裡的時候,裴聞靳神清氣爽的起來燒早飯,唐遠在床上躺屍。
早飯好了,老兩口回來了,他依舊在床上躺屍。
裴母朝緊閉的房門那裡望了望,回到堂屋說,“還沒起來?”
裴聞靳喝完最後一口粥,“我去看看。”
“等會兒,帶著早飯過去。”
裴母從瓷盤裡麵拿了個雞蛋,在桌上碾一圈,把蛋殼全都碾碎了,隨便兩下就剝了下來,末了就有點犯嘀咕,“聞靳,媽給他剝好了,他會不會覺得不講衛生啊?”
裴聞靳說,“不會。”
裴母尚未回應,裴父就發話了,“你說不會就不會?”
他挑著鹹鴨蛋黃吃,“不是還有個沒剝的嗎?拿那個去。”
裴聞靳的眉頭皺了起來。
“大清早的,家裡還有客人,都注意著點。”裴母頗有當家主風範的一擺手,“聽兒子的。”
裴父把粥喝的嘩啦響,“行吧,人是他帶回來的,聽他的就聽他的,回頭把人給惹急了,跟我倆也沒什麼關係。”
裴聞靳,“……”
“我想了一宿,咱家是真沒什麼能拿得出手的東西。”裴母吃口醬黃瓜,歎口氣,“除了咱兒子。”
裴聞靳的麵部抽搐。
“要說那樣的小少爺,還有什麼是沒見過的,都不稀罕了,鄉下的雞鴨鵝,花花草草什麼的,反而新鮮。”
裴母前言不搭後語,“鵝蛋吃著好,我上午去弄幾個回來。”
裴聞靳揉太陽穴,“不用了,媽,中午就把昨晚的菜熱一熱,再炒兩個蔬菜。”
裴母夾菜的動作一停,“昨晚的菜還拿出來?不好吧?我跟你爸想的是,吃剩下的菜先放冰箱裡,等你們走了再吃,就不端上桌了。”
眼看兒子那眉頭都擰成“川”字了,她趕忙說,“就按照你說的來。”
裴聞靳歎氣,“爸,媽,我在電話裡說的,你們一句都沒聽進去,他其實跟其他十八九歲的小孩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