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遠跟裴聞靳說起他碰到的那個司機,“你說我這運氣,是不是好到爆?要不是那司機跟我講那麼一大通,我還真就……”
裴聞靳摸著少年的頭發,動作一頓,“什麼?”
唐遠感覺到危險,他撐著床被往後挪,一路挪到床頭,拉出安全的距離,“沒什麼沒什麼。”
裴聞靳皺眉,不悅道,“躲那麼遠乾嘛?過來。”
唐遠把頭搖成撥浪鼓,“我怕你弄死我。”
嘴角一勾,裴聞靳用指腹撚了撚眉心,目光灼灼的看向少年,“快一個月沒見了,再讓我多抱抱,嗯?”
這話跟妖術似的,唐遠想也不想的就把自己送了上去,就一個要求,讓他彆在顯眼的地兒留印子,“找專家的事兒有眉目了,不出意外的話,下個月就能定下來,要去國外,你彆擔心啊,肯定會有國內的護工跟著去,而且也會帶上翻譯,沒問題的,到了那兒,你讓你爸不要多想,隻要好好配合醫生治療,你順便也給自己做個檢查,心血管什麼的,我也不懂,都聽醫生的。”
“戒指你暫時不要戴手上,不然你爸媽看了會糟心的,你脖子上有玉佩呢,也沒法戴,乾脆先收起來吧。”
完了他就自顧自的嘀咕,“尾指上應該問題不大吧?又不像無名指跟中指,沒那麼敏感,就說是一塊錢一個,在地攤上買的?”
裴聞靳封住少年的嘴唇,抱起他放到床上。
床發出嬌||弱的聲響。
就在這時,裴聞靳的手機響了,他看一眼來電顯示,麵部一繃。
唐遠知道是誰打的,懂事的說,“你回醫院吧。”
裴聞靳抵著少年的額頭,粗重的鼻息噴在他泛著紅暈的臉上,半響頭低下去,臉蹭著他的臉,無聲的安撫。
唐遠用力抱住他,緊了緊後放開,用不耐煩的語氣說,“走吧走吧。”
“那我走了。”
裴聞靳站起身,理了理襯衫後就往門口走,後麵忽地傳來喊聲,他轉過身,大腦來不及思考,身體已經做出反應,張開手臂接住朝他奔跑而來的少年,穩穩箍在臂彎裡麵。
唐遠給了他一個溫柔的|長|吻|,喘著氣從他身上跳下來,“路上慢點,到醫院給我發信息。”
房門關上後,唐遠嘴邊的弧度就沒了,他拿出手機看看,一個人自言自語,“說好晚點回去,結果這才八點。”
他無所事事的在房間裡來回走動,走累了就把自己摔到床上,抬起戴著戒指的那隻手,看著看著,消失的笑意又一次爬上了眉眼。
樂了沒五分鐘,李月的電話打過來,唐遠掛了,對方又打,他接了,那頭響起質問的聲音,“你為什麼突然撤資?”
唐遠料到是他爸讓秘書聯係了李月,他反問,“原因學姐你不知道?”
“你這話什麼意思?”李月的語速很快,似乎是急了,“當初我們談好了,你答應投資,電影也在拍攝當中,熱度很高,你一聲不響就……”
唐遠出聲打斷,“學姐,這時候就彆裝傻了吧。”
他皮笑肉不笑的說,“我媽都去世很多年了,你何必還要打擾到她呢?”
那頭的呼吸聲瞬間就亂了。
唐遠用納悶的口吻說,“學姐,我就奇了怪了,你好歹也是千金小姐,有人捧有人追,有很不錯的資本,名牌衣服鞋子什麼的都能自己買,乾嘛非得扒著我家不放?”
過了好一會,李月說,“我之所以費儘心思拍那部電影,是為了你爸,我想他能走出來。”
唐遠從床上坐起來,“什麼?”
“方琳。”李月提了個名字,言語裡不難聽出嫉妒,“她跟前任鬨緋聞,糾纏不清,你爸還留著她,就因為她有個角度像你媽媽。”
說著情緒就變得激動,“要不是因為她像你媽媽,又怎麼會在比爸身邊待那麼長時間,讓你爸為她破例?”
唐遠好笑的說,“不是,那是我爸的事,跟你有什麼關係啊?”
那頭死一般的寂靜,幾秒後傳來砸東西的聲音,他二話不說就掛掉了電話。
呆坐了會,唐遠撥給他爸,“李月可能要對方琳不利,你讓她這段時間小心點吧。”
他嘖了聲,“爸,我就想不通了,你看看你,一大把年紀,兒子都上大學了,怎麼還能把人小姑娘迷成那樣?”
唐寅調笑,“沒聽說過老話?男人四十一枝花。”
“你已經開完了。”
“早得很,還能開二十年。”
“……”
唐遠頓了頓,“那個,爸,李月說她拍那部電影,是想你能走出來,放下我媽。”
唐寅像是要被人割肉似的低喘,“滾他媽的!”
唐遠把手機拿開一些,看著對麵刷白的牆壁,“爸,你都四十多的人了,大風大浪經曆的多,有什麼事也不需要我插手,我就希望你健健康康的,彆的你不用顧慮我,自己看著辦吧。”
話音剛落,他就單方麵掐斷通話倒回床上,被子一裹,等待瞌睡蟲來把他拖走。
醫院裡其實沒什麼事,裴母就是看兒子接了個電話就走,幾個小時沒回來,她心裡頭慌。
一見著兒子,裴母就把他拉到病房外,試探的問,“那孩子過來了?”
裴聞靳沒否認。
裴母正要說話,冷不防看到兒子左手尾指上的戒指,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她胡亂扶住牆壁,“聞靳,你怎麼想的?啊?小唯不好嗎?”
裴聞靳|摩||挲|著戒指。
“你一個電話就走,小唯在醫院裡待了好一會,媽看得出來,她是真的喜歡你,”裴母站穩了,拉住兒子的胳膊說,“試試吧聞靳,你試試,就當媽求你了。”
裴聞靳低聲開了口,他說做不到。
“人生那麼長,你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人,”裴母誘導的說,“不試試,你怎麼知道還有更好的呢?”
裴聞靳頭腦清醒的可怕,“更好的我也不要。”
裴母拉住兒子胳膊的手抓緊,指甲往他|皮||肉|裡紮,“聞靳啊,你跟媽說實話,是不是那孩子給你下藥了?所以你中了邪,非要把後半輩子給他?”
裴聞靳苦笑,“媽,要是世上有那種藥,我會想儘一切辦法得到,再看著讓他吃下去。”
裴母哆嗦著一把甩開兒子的胳膊,魔障了,兒子魔障了。
病房裡傳出咳嗽的聲音,裴母擦了擦眼睛,阻止推門進去的兒子,“你彆進去了,就在這裡站著吧,省得你爸看見了煩,等你爸睡了你再進來。”
裴聞靳高大的身子一僵,他沉默著後退,全程沒有出聲。
裴母又擦眼睛,進病房的時候,眼睛都是腫的,病床上的裴父像是什麼都不知道,布滿病態的臉上沒有表情。
一個多小時後,裴母出來喊兒子進去。
裴聞靳站的久了,兩條腿酸麻,他眉頭都沒動一下。
這段時間一直就是這樣,裴父醒著的時候看到兒子,要麼就是冷臉冷眼,要麼就是對他破口大罵,恨不得從床上下來打死他,最後情緒失控的昏厥,這樣對病情很不好。
裴母熱了飯菜回來,看到兒子支著頭打盹,頭頂那一小片白沒了,昨天染黑的,找不到一根白。
她把飯菜放到桌上,視線移到兒子的左手上麵,尾指|蜷||縮|著,像是很寶貝那枚銀戒指。
裴聞靳有所察覺,他睜開眼睛,順著母親的視線望去,他的尾指抖了抖,麵上沒有情緒波動,“媽。”
裴母哎了聲,“還沒吃晚飯吧,先吃飯。”
裴聞靳把飯盒打開,低著頭扒拉白飯,偶爾夾一筷子菜,也不看就往嘴裡塞。
裴母忽然說,“聞靳,把那孩子約出來吧,媽想跟他談談。”
扒拉飯菜的筷子猛地一停,裴聞靳皺眉不語。
裴母一看兒子的反應就來氣,“怎麼?怕我欺負他?”
“要按照電視裡的發展,他得是個姑娘,可他不是,咱家也不會像電視劇裡的男方家裡一樣盛氣淩人,能開支票趕人走,或者是把人送到某個小城市,再或者是拿人家屬威脅,所以你怕什麼?”
裴聞靳的麵部肌||肉|隱隱一抽,“媽,他還是個孩子。”
“你也知道他還是個孩子?”裴母氣的臉一陣青一陣白,手指著兒子,“你說你,不光害自己,還害人小孩,這不是造孽是什麼?”
病床上的裴父似乎有醒來的跡象,裴母立刻噤聲。
裴聞靳起身。
裴母問道,“媽還沒說話呢,乾什麼去?”
“打電話。”
裴聞靳沒走幾步,聽到他媽說,“你問問那孩子,願意就談,不願意就不談,媽不勉強,還有就是,媽這輩子都沒打過誰,所以不會打他。”
他嗯了聲,走出病房把門帶上,穿過走廊進了樓道裡。
唐遠接到裴聞靳的電話,聽他說完就毫不猶豫的答應,“可以啊。”
裴聞靳在黑暗中沉沉吐息,“頭腦沒發熱?”
“沒,”唐遠說,“我認真的,你去跟你媽交差吧,就說我願意談,時間地點無所謂,怎麼著都行。”
裴聞靳沒應聲。
唐遠轉著戒指,“放心吧,我不會不要你的。”
這是他半開玩笑的話,沒想到過了有三五秒,手機那頭竟然有了回應,“唐遠同學,作為一個成年人,要為自己的言行負責。”
“……”.
第二天上午,唐遠見著了裴聞靳的媽媽,也沒特地約個地方,就在醫院大樓底下,左邊那條林蔭道上,挨著一條小河。
裡頭的水倒是沒乾,就是臟不拉幾的,飄著亂七八糟的東西,跟清澈相差甚遠。
唐遠跟裴母在河邊走走停停,聊了將近兩小時。
確切來說隻有半個多小時在聊,其他時候都是各自沉默,一個不說,另一個就不知道怎麼開口,於是就僵著了。
聊完了,裴母回病房看老伴,唐遠蹲在一處樹底下,沒多久,裴聞靳就過來了,在他麵前蹲下來,跟他大眼看小眼,彼此的模樣都映在對方眼裡,雙方都是唯一的存在。
唐遠環顧四周,見沒什麼人,就伸手按在男人眉間的“川”字上麵,慢慢撫平,“彆這麼看我,病房裡總要留個人,再說了,你媽要單獨跟我談,你湊不進來。”
裴聞靳握住他的手,細細的|摩||挲|。
“你媽看到我嘴巴上的好幾處傷,眼睛都瞪大了,受到了不小的驚嚇,之後就再也沒正麵看過我。”
唐遠狡黠的眨眼睛,“知道我跟你媽都談了什麼嗎?”
裴聞靳一瞬不瞬的看著他,“不知道。”
唐遠撓他掌心,“那你猜。”
裴聞靳依然看著他,抬了抬眉,說,“猜不出來。”
“沒勁,你這人就是沒勁。”
唐遠跟男人對視,過了半響,他很溫柔的笑了,眼睛裡有水光。
“我跟你媽沒有爭吵,心平氣和談的,而且已經談妥了,我出國讀書,認真學習,天天向上,你好好調理身體,好好工作,好好照顧爸媽,我們分開三年,期間不聯係,等到我畢業了,要是你還喜歡我,我也還喜歡你,那她就同意我們在一起,並且說服你爸。”
隻要扛過三年思念,就能擁有一生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