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銬被解開,悄無聲息脫落下來,被時景嶼掩在身後。他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夏寧,再度重複道:“寧寧,乖。”
“等一會兒我吸引他們的注意力時,你就趁機逃出去。”
“不行。”
夏寧猛地搖頭,眼眶泛紅,“少爺,這不可能。你明知道我不可能丟下你,一個人逃跑。”
“但你留下來毫無意義。”
時景嶼低聲說,“他們的目標是我,他們是為了向我爺爺複仇。算下來,還是我連累了你。”
“少爺……”夏寧悶悶的,“是我連累你才對,如果不是我把你綁架了出來,你根本不會落到他們的魔掌。”
“寧寧,”昏暗的倉庫裡,時景嶼把頭按在夏寧的腦袋上,用力在他額頭上崩了下,嚴厲道,“我不想再重複一次了,這不是你的錯。”
“你也不必自責。”
夏寧抿抿唇,情緒還是高不起來。他蔫巴巴地縮在牆角,把腦袋靠在時景嶼的肩膀上。時景嶼用手指搓著他的耳垂,輕聲道:“寧寧,我們會沒事的,你放心。”
他撫慰似的按著夏寧的背部,宛如從貓背上的脊椎往上緩緩擼貓那般,動作慢條斯理的。夏寧像乖順的貓般貼在時景嶼身上,能清晰感受到身邊人那高熱的體溫。
於是他也變得不再那麼焦慮。
紊亂的心跳緩緩平複下來。
“不知道其他人怎麼樣了。”
他突然說,有些憂心,“不會也出事了吧。”
時景嶼問:“你是指盛鑫的那些小弟?”
夏寧驚了下:“你知道是盛鑫?”
“我當然知道,”時景嶼理所當然說,“他的聲音那麼明顯,我怎麼可能聽不出來。”
夏寧不甘心捏拳,感覺找到罪魁禍首了:“原來我是被盛鑫連累了。我就說我的偽裝那麼天衣無縫,怎麼可能輕易被人看出來。”
時景嶼:“……你開心就好。”
“所以不知道那些人有沒有事……”夏寧說,“不會也被綁匪給抓了吧?”
“放心,他們應該沒事。”
時景嶼哄道,“綁匪的目標是我,他們不會多節外生枝的。”
“盛鑫還在找鑰匙……”
夏寧喃喃,“不知道他回來時會不會發現不對勁,然後報警。”
“報警更容易讓他們撕票,”時景嶼回答,“相比之下,我希望盛鑫不要腦袋一熱,或者什麼都沒發現就直接衝進來。”
夏寧想象了一下那樣的畫麵,覺得很美。
“這大概就是葫蘆娃救爺爺吧,來一個送一個。”
時景嶼笑了聲,客觀評價:“畢竟盛鑫雖然不是盛家的第一繼承人,但仍是盛家這代的大少爺。他在綁匪看來應該也挺有價值的。”
夏寧搖頭晃腦,“那還是希望盛鑫晚點再回來。”
……至少不要像他們這樣落入魔爪吧!
時景
嶼意味不明道:“你和盛鑫關係還挺好的。”
夏寧不明所以:“我和他關係確實不錯。怎麼了?”
“沒什麼,”時景嶼捏了捏夏寧臉頰,“隻是我記得以前小學時,你很討厭他。”
“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一碼歸一碼嘛,”夏寧撓了撓臉,“因為他小時候總是欺負我。不過既然他已經認我當大哥了,那過往的恩怨就一筆勾銷了。”
夏寧說完這番話,非常滿意。感覺很有那種江湖中人恩怨情仇一笑泯之的氣節。
真帥。
“盛鑫竟然還陪你玩這種綁架遊戲,”時景嶼低聲說,“他也真夠閒的。”
夏寧眨眼:“少爺你也陪我玩了啊,你也很閒嗎?”
“我很忙。”
時景嶼說得是實話,“但你的事對我來說都有最高的優先級。”
夏寧耳朵微紅,他把耳朵豎了起來,埋在時景嶼肩膀上小聲道。
“我也是。”
他們都沒再吱聲。
沉默在倉庫的角落裡擴散著。
夏寧在心裡悄悄問係統:“係統,這次綁架的事情原著裡有提到嗎?”
【沒有,】係統回答,【關於時景嶼成年後的事情提到很少,畢竟他隻是反派。】
夏寧:“那關於少爺小時候的事,提到的多嗎?”
係統一五一十說:【提到的也不多,其中最濃墨重彩的就是反派八歲時遇到的綁架。那次他發了好幾天高燒,在學校請假了半個月。】
“啊……”夏寧愣住,“小時候那次綁架啊。”
【是,原著裡最後有提到,時景嶼八歲時遭遇的綁架與盛家有關。喔,我有翻了下原著,原著裡還提到過一次綁架,正好是在主角受十八歲時。】
夏寧訝異:“問軒哥被綁架嗎?”
【對,】係統說,【這次綁架中,盛家繼承人盛帆和顧問軒同時被綁架。而顧問軒最後被活著救了出去,但是盛帆卻死在了綁匪的手中。】
夏寧失語:“盛帆……死了?”
“這次綁架是怎麼回事?”
【原著裡沒有明確說明。但是作者安排了一些蛛絲馬跡,能從後麵反派的對話裡印證出,這次是反派對盛家和顧家的報複。】
【這也是原著中主角攻受最大的感情虐點。】
【因為自己的親弟弟盛帆死去了,而顧問軒卻活了下來。主角攻盛鑫性情大變,從此恨透了顧問軒,把所有恨意都轉移到了主角受身上。他認定是主角受犧牲了他弟弟,讓盛帆去送死。】
【所以盛鑫決心報複顧問軒,他故意接近顧問軒,欺騙顧問軒的感情,展開屢次虐身虐心的糾葛劇情。】
夏寧被繞的有點暈,“能說的簡單點嗎?”
【簡單來說就是,】係統試圖用簡明扼要的話來說明,【盛鑫把弟弟的死推到顧問軒頭上,所以決心報複顧問軒,欺騙顧問軒的感情。】
“我懂了。”
夏寧醍醐灌頂,豁然開朗,“意思就是盛鑫其實是個傻逼,對嗎?”
係統:【……】
係統:【……你可以這樣理解。】
有那麼一秒,它竟然覺得夏寧這個總結還挺一針見血的。
“不過盛帆死了嗎……”夏寧聲音漸低,“怪不得盛鑫會發瘋啊。”
他和盛帆的接觸並不多。
但想到那個聰明可愛,過分靈動的小孩就這樣失去性命,夏寧還是會油然感受到難過。
更何況是從小看著自家弟弟長大的盛帆。
盛帆肯定痛徹心扉吧。
“係統,你剛才提到這次綁架案有細節暗示是反派策劃的,”夏寧猶豫了下,才問,“你的意思是,盛帆是被少爺害死的嗎?”
係統:【原作者是這樣暗示的。】
夏寧想象不出來。和他們一起去遊樂園時,少爺也玩的很開心。而且對那樣一心一意憧憬向往著自己的小孩……少爺真的下得了手嗎?
係統寬慰:【反派的天性就是殘忍的。他或許也不是刻意想害死盛帆,隻是把這當成對盛家的報複,並借機挑撥盛家和顧家兩家間的感情。】
夏寧:“報複又是為什麼?”
係統:【前麵也提過了吧。反派小時候被綁架是盛家的人搞的事,後來反派長大後發現了這件事,就決定報複回去了。】
夏寧感覺自己的腦殼要爆炸了,“這個關係也忒複雜了。”
【畢竟是豪門恩怨,】係統說明,【《霸道少爺愛上我》這篇文原著的主要劇情線就是圍繞著顧、時、盛三家豪門的恩怨情仇展開的。】
夏寧聽完係統這些話,還是決定忘記這些原著內容。
畢竟現在的劇情和原著都不知道脫軌多少了。如果原著中那個少爺有可能冷酷無情對盛帆下手,但至少現在,夏寧所相信著、所依賴著的這個少爺,他覺得是不會把盛帆置於危險中的。
這是夏寧用十幾年陪伴、用自己雙眼親眼見證到的事情。
不過原著劇情線都是虛的,夏寧繼續開始犯愁,到底該怎麼從綁匪手上逃出去。
“係統係統,萬能的係統,”他一臉期盼,“你難道就沒有什麼,能讓我們立刻逃出去的道具嗎?”
係統還是第一次被夏寧誇萬能,誇得都飄了,開始冒小花。它嘿嘿笑了兩聲,【你想要什麼道具?】
夏寧想了想:“比如哆啦b夢那種任意門,能讓我們立刻去到安全地方?”
係統:【沒有。】
夏寧退而求其次:“那大力水手的菠菜,讓我變得刀槍不入,能一打十的也不錯。”
係統:【也沒有。】
夏寧絞儘腦汁:“或者那種催眠煙霧,讓所有綁匪都立刻睡著?”
係統:【抱歉,還是沒有。】
夏寧:“……”
他懷疑:“所以你到底有什麼?”
係統慚愧地說:【我有超好喝牌可樂和巧克力,
這是你可以隨便從倉庫裡調用的。】
夏寧:“……”
他無言:“所以這到底有什麼用啊?難道指望我拿著這些吃的去賄賂綁匪嗎,他們不會直接給我一槍嗎?”
係統咳了咳:【所以寧寧,你們還是等著彆人營救吧。】
夏寧歎了口氣,語重心長,“係統,你果然還是那個沒用的係統啊。”
係統羞愧低頭。
它還在不服氣地辯駁道:【畢竟我主要隻是個輔助係統,其他事情還是要靠宿主自己……】
夏寧也明白係統是指望不上了。
要想擺脫眼下的困境,要麼指望時家及時發現來營救,要麼就隻能自救。
不過自救的話……
夏寧看了眼綁匪手上的槍,放棄了這個不明智的想法。
“寧寧在想什麼?”
時景嶼啞聲問。他靠在牆邊,黝黑的眼眸在灰暗中顯得流光溢彩般。
夏寧下意識回答:“在想能不能從綁匪那裡把槍搶過來……”
時景嶼:“……”
他感到好笑:“我勸你放棄這個想法。先不說搶槍的成功率很多,就算把槍搶過來了,你會開嗎?”
夏寧老實搖頭:“不會。”
時景嶼:“所以你搶過來也沒用。”
夏寧用手指比劃過,“但我看過電視劇裡那種開槍,看起來很簡單,隻要拉動扳機,就能射出子彈。我覺得我也能試試。”
時景嶼:“……”
他憐愛地揉了揉夏寧的臉,“小笨蛋,所以說那隻是電視劇啊。”
夏寧:“但是也有一定操作上的可行性吧?”
“不,一點也沒有,”時景嶼像揉麵團那樣揉夏寧的臉,冷酷無情一票否決,“放棄這個念頭吧。”
夏寧的臉被揉來揉去,聲音也變得含糊不清,“那……少爺……怎麼做嘛……”
“都說了讓你等著,”時景嶼說,“最好情況的話,他們收了贖金就直接放我們走。如果不放人的話,你就像我剛才跟你說的那樣,抓緊機會逃出去。”
“我才不會丟下少爺跑。”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時景嶼歎了口氣,“從小到大你都是這樣,一點也沒變過。”
夏寧嘿嘿笑了兩聲。
“不是在誇你,”時景嶼又彈了他個腦瓜崩,“但是小時候你救了我,讓我先跑,所以這次輪到你先跑了。”
聽到時景嶼的話,夏寧忍不住回憶起了小時候的事情。
那時候可和現在不同。
他和少爺當時都隻是八歲的小孩,綁匪對他們也差勁極了。他們被塞進麵包車的後箱,整整過了三天才被警方救出。
這三天時間裡,綁匪隻每天給他們丟一個發黴的饅頭,像喂狗那樣輕蔑地丟在地上。水也隻會給零星的兩口。
在綁匪心情不好的時候,還會以折磨他們的方式來取樂。
綁匪們會拿棍子抽
他,閒來無事就對他們拳打腳踢。夏寧被打的鼻青臉腫,但依然往時景嶼身上去湊。他伸出舌頭去舔時景嶼身上的傷口,像條親昵又熱烘烘的小狗那般。()
時景嶼臉色發白,唇已經乾燥破皮,看起來也很虛弱。他眼神複雜的看著夏寧,問: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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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為什麼?”
夏寧沒聽懂時景嶼的意思,懵懵懂懂瞪圓眼睛,“因為傷口舔舔就不疼了呀。媽媽是這麼告訴我的。”
夏寧小時候肉乎乎的,原本像個粉雕玉琢的雪團子,又像是年畫上張貼的喜慶的娃娃。但現在被折磨了一天,他臉變得灰撲撲的,精力看著也沒那麼旺盛了,蔫巴巴的。
他湊近時景嶼,輕輕吹著氣,聲音甜滋滋的。
“少爺,吹吹就不疼了。痛痛飛,少爺,不疼,不疼。”
時景嶼能感受到夏寧近在咫尺的呼吸,他很少有和人靠得這麼近的時候。太暖和了。他情不自禁想往後退,卻又不想躲開,隻能不自在地垂下眼。
“你……”他斷斷續續才問出口,“你不疼嗎?”
“疼呀。”
夏寧聲音脆生生的,卻仍在傻乎乎笑著,“但是爸爸告訴我,要我照顧好少爺。”
時景嶼怔了下:“照顧我?”
“對啊,”夏寧生得可愛,鼻尖紅紅的,吸了吸鼻涕泡,眼裡滿是懵懂。他掰著手指,努力開始複述起爸爸的話,“爸爸說你是個好孩子,叫我要多找你玩,照顧好你。”
時景嶼臉皮抽了抽,很古怪,“你照顧我?明明你連你自己都照顧不好。”
“而且少爺真的很漂亮啊。”
小孩聲音甜絲絲、軟乎乎的,他的眼睛發亮,即使在昏暗的地下室裡依然讓人挪不開眼。
“我覺得少爺長得好好看哦,像是童話故事裡的公主。”
時景嶼聽不下去了,他懷疑人生:“你說我是公主?”
“因為少爺真的很漂亮,”夏寧興致勃勃的,“寧寧想當王子,王子就得保護好公主……”
他稚氣的小臉上寫滿了認真,“所以寧寧一定會保護好少爺的。”
時景嶼愕然地看著麵前的人。
他一時間說不出自己此刻是什麼心情。明明被人用公主來形容,他應該覺得生氣和荒謬的。但看著眼前小孩眼底的認真,和那清泉似的黑亮眼睛。
時景嶼卻啞口無言。
就像一直生活在陰暗中的人,突然被光所灼痛了。他有些狼狽地偏過頭去,感覺自己顯得無所遁形。
半晌,他低低地說。
“……不用你保護。”
在小時候的這次綁架前,時景嶼和夏寧的關係算不上好。雖然夏寧總是跟在時景嶼身後,樂顛顛又沒心沒肺的樣子。
不過時景嶼總對他不冷不熱的,大半都持無視態度。
但在被綁架的三天裡,夏寧卻與時景嶼的關係突飛猛進。
有句話說得好,所謂吊橋效應。當兩個人同時
() 遭遇危機時,他們會下意識對對方產生好感。
至少是同病相憐的同類感。
儘管這時候他們都還是孩子。但在綁匪的虐待和折磨中,他們能依靠的人僅剩彼此。晚上睡覺時,夏寧會意識不清地往少爺那邊挪,在少爺身上蹭了蹭,才能放心入睡。
時景嶼也默認了他的靠近,沒有再推開他過。
這三天裡,他們像兩頭相依為命的小獸般,互相舔舐著傷口。他們都看見了對方身上的傷疤。
時景嶼會默默把那本就不足以分食的吃的讓給夏寧。
在時景嶼發燒時,夏寧一直用被凍僵的手捂著時景嶼的額頭。
他們都在用彼此的方式默默照顧著對方。
他們前所未有地貼近了彼此,打開了對方的心扉。
最後一天,綁匪收到了錢,但是仍打算撕票。他們把鈔票扔向空中,地上全都是大筆大筆的紙鈔。
綁匪站在錢中哈哈大笑著,沉溺於對未來尾號生活的向往。
地下室裡,兩個小孩聽見上方的對話,心情卻沉了下去。
夏寧偷偷貼在時景嶼耳邊。他的聲音細弱,像隻幼嫩的奶貓:“少爺,你先逃。”
時景嶼聲音發抖:“那你呢?”
“我沒事的,”夏寧露出大大的笑容,“我是王子呀,王子是不會死的,王子要保護好公主。”
時景嶼感覺自己的眼皮顫抖著,淚水砸在手背上,燙得他手發疼。
他很多年沒有哭過,哪怕是在母親和大哥的葬禮上,他依然隻是在背過身時流了一滴淚。
但在此刻,淚水從他眼眶中滾落。
他啞聲道:
“你說好了的,你一定要活下去。”
“你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