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揚進牙行時,一眼便發覺出蹊蹺,定了買走她的心。
……這女子絕非凡俗。
她的周身血液都憑功力凝在金丹裡,一身皮肉僅僅是吊著一口氣。
可真論境界深淺,居然連他都看不真。
那客人等了又等,終是罵罵咧咧地走了。
“故弄玄虛什麼,有這功夫我都喝完兩盞鮫人血了!”
“客官,您彆走啊,彆走啊!!”
老牙娘也是氣急了,隔著籠子踹了女孩一腳,粗聲粗氣地撂下一句。
“你等著!我去問做主的!”
她扭身一走,沒過多久有個枯瘦老人走出來,麵相陰鷙到讓人望而生畏。
他一出來便逼近了盯視姬揚,後者從容對視,並不懼退。
“你有一千金?”
“隨身帶著。”
“如果你敢耍什麼偷天換日的花招……”枯瘦老頭惡狠狠道:“下一個被剖了取血的就是你!”
一聽說有人要千金買下這籠中丫頭,許多人登時聽見了熱鬨,紛紛湊過來看是真是假。
姬揚清楚他是打算成交,當麵要了張桌子,喚周圍客人都來做個憑證。
兩本破爛經書一放上去,青年拂袖一揮,經上法術隨即解開。
兩摞金錠燦爛生光,驚得許多人長噫一聲。
“真的假的?!”
“該不會是什麼障眼法吧!!”
老頭陰著臉喚奴仆取煉金火石來,當著眾人的麵把金錠都倒進炭盆裡,以重厲火燒灼了接近半個時辰。
長錠被融出金紅之光,漸漸融成一團,分量成色毫無變化。
姬揚揚眉:“信了嗎?”
“帶走她!”老頭甩手道:“歸你了!”
大夥兒哄鬨起來,追問他是打算活吃還是養肥了再放血。
姬揚不理旁人,打開籠子欲扶起裡頭的女童。
直到這時候,一直如同行屍走肉的身軀才開了口。
“帶我走可以,”她的聲音幽冷刺耳,聽得人後背發冷:“把籠子毀了。”
姬揚淡淡應了,一手把小姑娘扶起來,反手將那鐵鏽斑駁的籠子拍作齏粉。
說來奇怪,未等他的袖子碰到,尋常籠子便已經會灰飛煙滅。
可這籠子硬是等他掌心摁著下壓,才強撐不住,嘩然垮掉。
暗處有印記倏然一滅,散了個乾淨。
“走吧。”
他未牽她,僅讓開一道。
其他酒客們察覺到眼前青年道行不俗,同樣下意識讓開一條小道。
小女孩看向他們時,眼中儘是漠然,仿佛在看不足留心的螻蟻。
——哪怕這些人剛笑飲過她的鮮血。
她似是識路,走在姬揚身前,步子極穩。
長廊裡數百妖魔說笑著川流而過,俱是沒有留意這八歲大的女孩。
一步一步,她的肌膚皮肉重新色澤明潤,從失血慘白變成象牙色淡白。
所有浮腫病容也一並解除,自四肢瘡疤到嘴角皸裂都在快速褪去。
姬揚走在她的身後,已察覺到幾分異樣。
像是一經放出來,他便成了她的奴仆,地位從未平等。
一路逆行而出,兩人竟已走到暗市儘頭,回頭一望燈火燦爛,很是喧鬨。
“站遠一點。”女孩笑起來:“彆傷到你。”
姬揚恰好回頭一望,她望著遠方抬起右手,平掌一捏。
倏然裡好似山崩海嘯一般,自最高處的深淵崩塌而下,直直壓垮了這層層洞窟!!
劇烈轟鳴聲連帶著激烈顫動一並轟開,萬頃之力毫無憐憫,當即壓死了這財煙洞的妖魔眾生!!
青年雙眸一縮,疾聲道:“你是——”
“我才是魂闕之主。”
女孩一轉脖頸,聲音已變回蒼老沙啞的聲線,白發似融雪般漫過周身。
“即便現在不是,再過幾日也該是了。”
她的五官骨骼均在伸展變化,一寸一寸地長了起來,如同因著眼前漫不經心的屠殺吸飽了精血。
方才陰鷙怪異的八歲女童,模樣已變成白發及地的老婆婆。
“年輕人長得挺俊,心地也算善良。”
老婆婆眯起狹長眼睛,不緊不慢道:“作為回報,我收你作兒子吧。”
不等姬揚拒絕,她自下而上打量了一眼。
“兒子,你瞧著道行不俗,怎麼連把像樣法器都沒有?”
姬揚沉默半刻,按下袖中驚起逆翎的黑鸞。
“你走吧。”
他權當隨手救了個無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