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佩光芒一煥,他們邁入畫卷深處,淩空乘著法器飛臨舊朝皇宮的上空。
真如秦簇華所言,這像是成仙得職以後再度下凡。
一旦有了使命,幻境也有好幾分真,讓人不敢怠慢。
宮霧人隱蔽身形,很快在雲頭找到小皇子雲衿羲所住的柴房。
居高臨下的視野可以清晰看見宮六院的動向,包括貴妃仆從如雲的奢華,老皇帝久留西宮的荒唐,以及無人問津的渺小角落裡,謹慎小心的兩位母親,和那個不被知悉的孩子。
肅妃失寵已久,膝下無兒無女,在宮女意外得孕時第一時間把她隱秘保護起來,讓風聲沒有半點走漏。
她們兩人都是一朝寵幸後被棄置角落的可憐人,隻是因家境出身有了截然不同的改變。
雲衿羲出生以後從未見過父親,但被兩位母親細細教導讀書識字,待人接物也很是得體。
人在雲頭看了許久,又對照了一遍靈冊裡實際的做法。
“陳老仙人用的是托夢教書,把四書五經乃至史論韜略都教了大半。”宮霧掂了掂隨身帶的碎銀:“師兄的意思是,有些書留給他自己看就行,我們不用花時間額外和他通講?”
“溯舟的法子……冒險了些。”杜韌猶豫道:“雖然他兩位娘親都在悉心開蒙,到底這孩子上不了學,幾年裡缺了很多課啊。”
言語裡,姬揚按低雲頭,讓視野變得更加細致。
他沉思許久,念頭已變得更加清晰。
“書經裡的規矩,一定就能教出來嗎?”他低緩道:“教這小孩寵辱皆忘,教他帝王心術,無非是塞了許多要背的條框。”
“從未出過深宮見過外人,又從未得過權勢駕馭臣仆,五六歲時悉數背會了這些又如何呢?”
到底是修了無情道。
常人見到孤兒寡母的這般情形,難免會動容憐憫,心生許多扶助幫援的念頭。
如果僅僅是杜韌和宮霧一探畫境,第一劫便會停留許久,因著同理心做全許多事。
姬揚無情,一眼便看穿事態,反而顯得疏冷太過。
宮霧翻動靈冊,隱約被說動了。
“師兄說的有道理。”她指腹停在其中一行,又問:“可如果我們就此略過,老皇帝與小皇子相認親緣的時候,情況會不會變化?”
要知道,當時陳老仙人可是教習深刻,讓小皇子更加談吐不凡。
老皇帝一生隻知道自己有兩個貴妃生的孩子,一遇到雲衿羲僅僅交談幾句便淚流不止,肯定也有惜才之意。
她這一提,杜韌反而也被撬動了念頭。
“等等,老皇帝真是因為他的談吐才學才哭的?”
杜韌自己說這話的時候。都感覺有一種對陳老仙人的不敬。
可一旦這個念頭被種下,她便離譜的越發覺得有理。
“貴妃戕害皇嗣,隻讓後宮裡自己生的兩個皇子橫行霸道,連旁人生的女兒都要一並害死。”
“老皇帝是在哭自己對她的縱容,還是哭自己的大業終於能有靠譜的孩子能傳承?”
目睹雲衿羲背書誦經的時候,老皇帝到底是在感慨他讀過多少聖賢書,還是感激涕零上天給了他更好的選擇?
話點到這裡,這出格戰術越發讓人心動。
不用猜也能知道,其他仙門的弟子來到第一劫時必然萬般小心,都要花費諸多時日去細細教學。
他們直接跳過這一劫,能省下多少時間!
“我做主,”宮霧果斷道:“就按師兄的計策來。”
“我們直接把書給他埋在柴房旁邊的空竅裡,讓他自己發現後苦讀。”
“按這小孩隱忍勤懇的性格,必然不會放過這些好書,讀不通也會悄悄去問母妃。”
“文劫自渡,命劫另助,咱們現在就去買書!”
他們易容後變作普通百姓模樣,去書齋裡慷慨買下數十冊精訂書經,然後趁著夜深人靜時鑿開柴房側牆,用漆麵露出小小的破綻,讓這孩子能儘早發現。
臨走之前,麻衣草鞋的小皇子還睡在狹小角落裡,全然不知自己十幾年後會榮登大寶,成為繼位的天子。
催動靈佩之前,宮霧看向師兄師姐。
“咱們如果第一劫就失敗了,最早一批被畫卷轟出來的話……”
“我來扛著。”杜韌利落攬下黑鍋:“舍不著孩子套不著狼,師父罵就罵了!”
“不會,”姬揚沉穩分析道:“十門派同時參賽,一定有莽撞露相的弟子,早早就因撞破機緣被畫冊轟出來。”
“柳風,你放心去做。”
宮霧定了定神,用力點頭。
她念動口訣,催動靈冊加速演化。
口訣一起,他們在雲頭便清晰能看見日出日落加快數倍,年歲諸景均在一樣樣加速變化。
小皇子果真不久便找到了這些書,還自己挖了個暗洞更加仔細地把書冊都裹好藏深,一有功夫便苦讀冥思。
他這一劫度的平順快速,僅靠自己的悟性便參透許多。
沒有良師,沒有益友,在身份曝光前雲衿羲能說上話的僅有幾個小太監。
這些書是他最好的伴侶,也在他惶然恐懼時牽引著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