蚌精似覺不妥,一時間滋生出更多的虛白觸須,作勢要將宮霧完全綁入蚌殼內吸乾吞淨,好納走她的全部修為。
宮霧靜靜等了一會,清楚它拖不動自己,索性朝那蚌殼走了過去。
既然死不了,也沒必要強求。
她忽然很想試試自己如今到底有多強。
修仙至玉衡境界,不僅可以祈雨降雪,對靈力的把控和化用也遠超過尋常修者。
她並非不能在水下召回仙傘,僅僅是出於好奇,想看看自己如今的深淺。
河妖一見這姑娘主動入懷,有些遲疑和驚喜地加倍打開蚌殼,絲絲縷縷的觸須自她的衣袍攀附而上。
宮霧在渾濁血水裡依舊雙目清明。
她此刻沒有附著任何避水符,眼前洞察細微到甚至能看清它皮膚下遊走的每一根血管。
隻見少女舉起雙指,自頸間平切而下,指節所觸之處均是整齊斬斷。
那強韌濕滑的須角,在她指前如同蛛絲一般,僅是信手一劃便能悉數切開。
一根根觸須被切斷時,濁綠色的血立刻噴湧而出,河妖猛然後仰,發出聲嘶力竭的哀鳴。
不等它逃竄抵抗,宮霧隨意伸手抓住它蚌殼的邊緣,另一隻手深入內裡,徑直去取內裡的金丹。
她的動作平靜自然,雙指也如少女般白淨明潤,並非竹戲齋的銳利刀劍。
但指尖所至之處,厚實難劈的血肉都在一寸寸被靈氣切開,她隻需要對著自己看準的地方伸手,然後就能輕鬆取走。
金丹被蚌精的心腔用力吸附著,不肯放開。
宮霧微微皺眉,在慘叫聲裡回頭看了一眼河底遍布的屍骨殘骸,一用力便把它拽走了。
闞寄玄倏然結束裝死,站起來衝她招手。
“姑娘!你若是用不著,把它當零嘴給我嚼了!”
宮霧一伸手拋去,數十根觸須爭搶著要把那金丹搶回來,可她僅僅是在蚌殼上敲了兩下,它們便齊根儘斷,再無複生。
闞寄玄一踮腳接住了,像在吃魚皮花生那樣嘎吱嘎吱扔進嘴裡嚼碎,隻聽那蚌精哀鳴一聲魂飛魄散,全身修為一並散去,轟得一下便成了一攤爛屍,人不像人魚不像魚。
與此同時,漩渦倏然失去法力加持,源源不斷外湧的水流都開始倒抽氣著急速回流,添補地洞裡被蚌妖及它的子子孫孫占據的洞府。
沿岸均成退潮之勢,漫過水田屋簷的洪流也在快速回退,惹得外鄉人都為之驚歎。
“退水了!!吃人的水澱退水了!!”
“莫不是那河妖又有唬人的詭計?!彆去,千萬彆去!!”
“不會吧,好些屍骨都湧了出來,我頭一次看到這兒的地麵,頭一次踩上去哩!”
“為了讓這兒的老百姓安心,我們最好把這蚌殼送去官府,跟他們的官老爺講一聲,事兒已經平了。”
塗栩心蹲在宮霧身邊,拿指節敲了敲蚌殼。
“之後回遷安撫、平土耕田之類的事,就由官差去組織安排,相信過不了四五年,這兒能恢複成往日該有的樣子。”()
宮霧很聽師父的話,拎著比她還高的兩個大蚌殼就飛去了慈州知府的衙門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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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差們本來在閒嗑瓜子,冷不丁見天上飛來三個道人,嚇得連忙作揖。
宮霧和和氣氣道:“叫你們知府來。”
此時知府本是在後衙裡睡午覺打發時間,冷不丁聽說有神仙來了,帽子都沒帶正就慌慌張張地趕過來,看見她手裡那兩個大蚌殼時更是一瞬間開了竅,連忙行禮致謝。
“我不是神仙,這位……”宮霧看向闞寄玄,決定不說出她的身份:“也不是,不過我師父,中間這位,是寂清仙尊。”
知府活著頭一回看見真仙,也是嚇得拜了又拜,忙令官差備好車馬,即刻去抬著這兩蚌殼遊街示眾。
不過多時,有吹拉彈唱的隊伍集結完畢,衙役們身披紅花喜氣洋洋地出去遊街,鑼鼓鞭炮聲裡,師爺跟著高聲唱和。
“明河莊大妖已除!百姓們可以回家置業啦!”
“仙人出手,平安百福!慈州至此也安定常在啦!”
“明河莊鄉親們!回家看看去咧——”
塗栩心全程沒出什麼力,本來是準備來幫徒弟收屍的,見他們歡天喜地擺出這個陣仗,沿街又有許多百姓在磕頭禱告,忙寫了幾張符送給知府,對他說:“以後慈州再有天災妖禍,去城隍廟或土地廟均可以燒紙請我,哪怕我真身不來,也會想法子幫你們擺平這些。”
知府連連道謝,激動地說話都打著顫。
這一道雖然沒成功升階,但積攢了不少功德,眼看著塗宮兩人身上都有仙氣繚繞,道心更加通透。
闞寄玄笑說:“我一個做魔頭的,倒是跟你們一塊做起好事來了,也罷,也罷。”
她牽掛宮霧與姬揚,不敢逗留更久,拿出手繪的地圖說:“下個地方更凶,那便是霸鯨樓。”
塗栩心怕夜長夢多,提醒道:“咱們就選世間數一數二的凶險地方去!那些打牙祭的小禍事肯定有人去滅,替小霧尋死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