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餓。
此前在書裡看到過幾十年前饑荒挨餓的記錄,那時還覺得誇張,如今親自體驗,才知道究竟有多難捱。
也許再過上兩天,我連提筆記錄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一直在辦公室,儘可能地保存體力,傳真機這兩天有所動靜,但傳過來的都是些雜亂信息。
希望在我臨死之前,能夠得到一些有用的情報。
【2034年7月21日】
黃鸝回來了。
可也許回來的這個東西,已經不能被叫做黃鸝了。
她嘴裡念叨著聽不懂的絮語,兩根手臂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兩跟虯結扭曲盤根錯節的粗壯樹枝。
她身上密密麻麻地開著花,黃鸝應該是想對我們說些什麼的,可她隻要一張開嘴,就有大量花瓣傾瀉而出,堵住所有成型的話語。
我們不能把這樣的黃鸝留下。
但在我作出決定之前,其他人就已經把黃鸝圍住了。
他們吃了黃鸝。
我終於知道,這些日子以來消失在館內的麵孔究竟去了何處。
最讓我恐懼不安的是,腹中的饑餓和全身的酸軟,同樣讓我產生了迫切想要將她吃掉的衝動。
我吃了她嗎?
有些不記得了。
意識重新清醒時,我回到了辦公室裡,傳真機發來了新的內容。
【2034年7月22日】
情況比我想象的更加糟糕。
那些奇怪的動靜同樣出現在了館內,我不敢離開辦公室,也不知道其他人究竟都變成了什麼樣子。
按照傳真中提供的資料,所有吃掉黃鸝的人同樣也會被感染。
那我呢?
當時我到底有沒有吃?
如果我吃了,什麼到現在都沒事?
如果沒吃的話,又為什麼感覺不到饑餓了呢?
怎麼就偏偏忘掉了那段的記憶?
【2034年7月23日】
有一隻蝴蝶趴在辦公室門外的玻璃上,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蝴蝶。
整個館內也許隻剩下我自己能被稱為“活人”了。
我不知道再堅持下去究竟還有沒有意義。
在此,我整理了目前所麵臨的眾多困惑,如果有朝一日這些資料能被後人發現,希望能有一個答案。
“給。”
徐尋歌接過賀承楓遞來的另一份文件,這是館長記錄中所出現過的傳真。
傳真很短,其中有少許意義不明的字符,但根據前後句意,倒是能順暢推測。
【遠離灰霧。】
【不要相信任何從灰霧裡回來的人。】
【它並非一種自然現象。】
【一定有東西能夠遏製灰霧,如果
有人處在能夠隔絕灰霧的地方,請立刻向我們發送相關資料,這將關係到整個世界的生死存亡。】
徐尋歌訝然。
能夠隔絕灰霧的地方……不就是這座自然博物館嗎?
但不知道館長是否向對方發送了傳真,也許就算他發送了,由於愈發嚴峻的外界環境,也難以送達。
從這之後,無論館長的記錄還是其餘資料都徹底中斷了。
從館長記錄中不難得出,自然博物館內的幸存者們因為缺少食物,開始謀殺同伴。
但真正引發異變的時間節點在黃鸝從灰霧中歸來,她的身體被灰霧影響,產生巨大變化,但還沒來得及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就被饑餓的眾人吃掉了。
至於結果,顯而易見。
他們身體異化,成為被食欲徹底支配的血肉怪物。
其中讓徐尋歌在意的還有一點。
記錄中提到,館長曾看到蝴蝶趴在他辦公室門的外窗上。
徐尋歌:“你說這個蝴蝶會不會就是外麵的那隻?”
“很有可能,巨型蝴蝶胸口上的那張臉應該也正是館長。”賀承楓將另一本記錄遞給徐尋歌,“這位館長非常喜歡飼養蝴蝶。”
徐尋歌翻了翻,記錄中是大量關於蝴蝶飼養技巧的手寫記錄,從小小的卵開始,幼蟲,預蛹,最終羽化,破繭成蝶。
“我記得博物館一樓有蝴蝶溫室,每天會開放兩次讓小朋友們進去觀察,那地方大概由館長直接負責。”
徐尋歌將記錄本放在圍裙兜裡,這樣珍貴的資料信息一定要儘可能帶回去。
賀承楓:“霧氣應該是我們了解2號世界的關鍵,有機會,看看能不能收集一些拿回去化驗。”
“不,我覺得不好。”
徐尋歌眉頭微皺,第一次明確地向賀承楓提出反對。
賀承楓身為異常事務處理局的督查,知道的事情比他多得多,而徐尋歌隻是個兼職美食博主的普通大學生,所以一直以來,他都很注意聽從賀承楓的意見。
“我擔心這霧氣是某種汙染源,目前來看2號世界像極了現實世界的鏡像,如果我們操作不當,霧氣有在咱們世界擴散的可能,根據目前的資料來看,2號世界直到最後也沒能找出解決霧氣的辦法,貿然
將其帶回去,很有可能會讓相同的悲劇複刻。”
賀承楓沉默一瞬,點頭道:“你說的對。”
徐尋歌稍微有點意外。
他不相信自己剛才所說的風險,賀承楓之前沒考慮過,但這位年輕的督察最終還是說出了收集灰霧的提議。
他是不是太迫切地想要知曉真相了?
明明這才是他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進入到2號世界。
徐尋歌:【係統,你有沒有覺得不太對勁?】
X08:【是的,以目前本係統對賀承楓擬定的人格模型,他不該提出如此冒進的建議。】
【背後肯定有什麼我們還不知道的理由。】
徐尋歌暫且在心裡的小本本上記下一筆,他對賀承楓,實在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