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怕。”程溯把她的手握得更緊,車也開得更快,“一定沒事。”
路知宜一直在克製自己的情緒,原來人真的當快要失去的時候才會恐慌,才會將過去遺失的那些記憶一點點撿回腦海裡。
路知宜記起小時候路弘教她寫字,握著她的手一筆一畫的教。
記起他教她騎車,他扶著車尾在身後叫“知宜啊,看前麵,彆看爸爸,對,就這樣一直往前,哎喲我的寶貝可太棒了。”
記起她父親節送他禮物時,他高興得隨身帶,見誰都拿出來炫耀說是女兒給的禮物,明明隻是一張普通的剪紙貼畫。
那些父女間溫馨的回憶,都伴隨著長大後的分離,重組家庭的無奈而一一消失。
而他們最終竟走到要斷絕關係的地步。
路知宜哽咽嗓子問程溯,“我是不是太不懂事了。”
“當然不是。”程溯不斷揉著她的手,“這些不能怪你,而且現在是什麼情況我們也不知道,先去看看再說好不好。”
車很快開到了醫院,但大晚上的門口竟然堵了一條長隊,說是裡麵的停車位滿了,大家都在排隊等位置。
程溯馬上打開車門對路知宜說:“你先去,我停好車就來找你。”
“好。”
路知宜下車,飛快地朝醫院裡麵跑過去。
按照秦霄南給的地址,路知宜一路打聽到了急診手術四樓。
剛從電梯出來她就看到微微挺著小腹的江映月和家裡的司機,路弘的秘書三個人站在手術室門口。
“阿姨,”路知宜慌張跑過去,抓住她的袖子,“我爸怎麼樣了?”
江映月好像存了一肚子氣,見到路知宜後終於有了發泄的地方。
“怎麼樣?還不是拜你這個好女兒所賜,你再氣氣他呀?多氣幾下早點送他去見閻王不是更好?何必還在這受苦呢?你不是跟野男人跑了嗎?回來乾什麼?現在來裝好人了,怎麼,知道你爸可能不行了,趕緊回來拿你的那一份是嗎?”
那些諷刺的話路知宜沒聽進去,滿耳隻聽到她說的那句——“你爸可能不行了”
仿佛晴天霹靂,路知宜整個人幾乎快癱軟下去。
路弘的秘書皺眉,有些不悅:“太太,現在路總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您拿小姐撒氣沒有任何意義。”
江映月卻恍若未聞,繼續道:“我可告訴你,你爸說了要跟你斷絕關係,你一毛錢都拿不到,你也彆在我麵前出現,趕緊走——”
江映月伸手去推路知宜,不遠處安全出口的暗處,秦霄南身體一緊,想要上前幫忙,卻見一道身影忽然很快地走過去,擋在路知宜身前,抓住了江映月的胳膊。
……是程溯。
是她喜歡的人。
秦霄南頓了頓,已經邁出來的腿又退了回去。
他最後看了兩眼,知道自己再也沒有留下來的必要,轉身下了樓梯。
江映月也被突然出現的程溯嚇了一跳,她聽路弘說過路知宜跟了個不大正當的男人,可怎麼都沒想到會是程溯。
但眼下江映月已經顧不上去深究這些,她的手腕被程溯扣得好像要斷了般,叫道:“鬆手,程溯快鬆手!”
程溯卻隻是冷冷看著她。
江映月太了解這個跟著梁美嵐做事的男人了,真正動怒時根本不會廢話,他的眼神也已經說明了一切。
江映月痛得麵容有些扭曲,身體微弓著向身邊的秘書求助,可秘書卻隻是安靜站著,仿佛沒看到。
手指失去供血開始發麻,逐漸沒了知覺,江映月忍了又忍,直到實在忍不住才從齒關擠出一句:“知宜,對不起,阿姨剛剛隻是有點著急……”
手術室的門這時忽然開了。
眾人全部圍了上去,程溯這才重重甩開江映月的胳膊,“你再敢碰她一次試試。”
江映月踉蹌後退了好幾步,勉強扶著牆才站穩。
手術室門口,路知宜緊張地問:“醫生,我爸爸怎麼樣了?”
“手術目前來說是成功的,不過還是要送icu看看術後的恢複情況,未來的這兩天要多注意。”
路知宜幾近崩潰的情緒終於看到了一點希望,她眼淚控製不住地落下來,不斷對醫生說著感謝。
程溯走過去拍她的背,“沒事了,放心。”
路知宜點頭,卻還是止不住眼淚,緊緊抱住了程溯。
這一刻,路知宜也隻能依偎在這個寬厚的懷抱裡。
這是她唯一的,僅剩的依靠。
路弘被送進了icu病房,家屬不能進,隻能在外麵等著。江映月本來就不太願意守夜,加上程溯還在這裡,她心裡有點虛,便以懷著孕為理由先回了家。
夜裡十二點,醫院已經少有人走動,路知宜和程溯坐在醫院樓下的長椅上,靜靜地靠在一起。
漫長難熬的夜,幸好他們還有彼此。
“如果爸爸這次能恢複健康,我一定會重新珍惜,去修補我們的感情。”看著晦暗夜空,路知宜喃喃地說。
“會的,一定會。”
安靜了很久,路知宜不知想起了什麼,拿出手機給母親撥去了電話,接通後她說——
“媽,爸爸病了。”
“病了?什麼病?”
“急性胰腺炎。”
“你那個阿姨呢?陪著呢吧?”不知是誰在電話那邊說話,路知宜的母親又匆促道,“行,我知道了,回頭我給你轉點錢,你買點營養品給他吃吃吧,掛了哈媽媽還有事。”
“……”
電話掛斷,隻剩沒有溫度的嘟音。母親甚至都沒有問一句,父親病得如何,有沒有危險。
路知宜慢慢放下手機,許久後才無語地笑了笑,
“他們真的愛過嗎,為什麼可以變得這麼冷漠。”
安靜幾秒,路知宜抬眸看向程溯,“我們以後會這樣嗎。”
程溯理解路知宜這一刻的迷茫。
作為父母曾經相愛的結晶,如今卻一遍遍地見證他們愛情落幕後的涼薄。
程溯沒有正麵回答路知宜。
對於未知的遙遠的未來,任何語言的保證是蒼白的,唯有時間能證明人心,證明一切。
“這個問題的背景前提,”程溯將路知宜擁到懷裡,頓了頓,故作認真:“是你得先嫁給我。”
“……”
心情糟透的路知宜沒忍住笑了出來。
她彎著唇,靠在程溯肩頭閉上眼睛,“這時候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月光如水,枝椏輕輕晃動,風輕柔地掠過兩人身影,直到察覺懷裡的姑娘開始了規律的呼吸,程溯才微微低頭,看著她熟睡的臉,很輕地吸了口氣說:
“可我沒開玩笑。”
路知宜是第一個讓程溯覺得生命有了意義的人,他想過太多與她有關的未來,春天去看盛開的花,夏天去看蔚藍的海,秋天去看溫柔的日落,冬天去看浪漫的雪。
他的四季寫滿了與她有關的期待。
程溯不知該怎麼告訴路知宜,未來漫漫長路,無論有多少風景,無論會遇到什麼人——
她站的地方,就是儘頭。
程溯摸著路知宜的頭發,自語地問:“如果有一天我娶你,你會嫁嗎。”
萬物俱靜的午夜,隻有不遠處偶爾傳來幾聲路過汽車的鳴笛。
周遭的一切都靜悄悄的,就連程溯剛剛問的話也好像瞬間被夜色吞噬,毫無痕跡。
程溯莫名低頭笑了笑,他拿出外套輕輕蓋在路知宜身上,不知是不是吵醒了她,路知宜往他懷裡又鑽深了些,臉緊貼著他的胸口。
過去幾秒,女孩輕輕的聲音自胸口傳來,打破夜的靜謐。
“我會。”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換域名了,原因是被攻擊了。舊地址馬上關閉,搶先請到點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