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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蒼興將宅內最好的客房安排給了顏染。
白鳴澈則不發一言地跟在顏染身後。
燭火之下,少年一身灰色舊衣,補丁疊著舊補丁,還有幾條新破的口子。
在白家,白鳴澈受慣了白眼。
僅憑一塊玉佩為證帶回來的孩子,無論是主母、少爺,還是家仆、下人,都毫不遮掩地無比嫌棄。
從走進白家的第一刻起,白鳴澈能帶給白家人最大的喜訊,便是他本人的死訊。
從他的過去裡,顏染看不到一絲色彩。唯一和快樂有關的情緒,全部浸透著複仇的快意。
這和在無數悲哀碎裂中也會拚築起希望的陸景珩不同,也不同於習慣用勝利和榮光來麻痹自己的盛希寒。
顏染覺得十分有必要再確認下少年身份。
他回過頭,側耳聆聽窗外動靜,隨即轉頭看看外間的一桶洗澡水,用目光指指白鳴澈。
“去洗洗吧。”
顏染說著,在書案邊一坐,目光如炬地望著白鳴澈。
白鳴澈眉頭一皺,目光浸透了懷疑。
顏染:“你我都是男子,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白鳴澈心想:你是不是忘了你剛才說的了?
眼前之人,必是看上去道貌岸然,實則滿腹男盜女娼——
對這種人,白鳴澈早有足夠深刻的了解:縱使年齡小,他早就受儘世人冷眼熱諷,對陰暗麵的洞察已經勝過世上九成的人。
他從不相信這世上有無故出手的好人,也不相信又無緣無故的好意,換句話說,白鳴澈從不相信任何人。
眼看顏染大言不慚地等他脫衣沐浴,白鳴澈裹緊了身上殘破的衣衫,眼底中卻並未有屬於這個年齡孩子的慌張,僅是冷漠地反問:
“你為什麼不洗?”
顏染輕輕從袖中抖出幾張清潔符,在月光下散發著幽蘭的光芒。
白鳴澈麵無表情向他伸出手。
顏染意識到自己被他繞進去,嘴角卻輕微勾了勾——
像,脾氣實在是很像。
眼看顏染玩味的笑,又溫和地把一張符紙拋過來,白鳴澈腦海中卻浮現出更加變態的形象:有趣的獵物值得他花費更長時間:對麵的人心裡說不定就是這麼想的。
白鳴澈猛地向後一閃身,手腕上兩道若有似無的氣,指節冒出幾個黑色尖刺。
“如果想騙財騙色,你找錯人了。”少年語調裡透出不屬於這個年齡的冷和沉著,“你最好彆聲張,除非想讓今天變成死期。”
冷冷的黑眸緊逼著顏染,隨後,白鳴澈回頭望望無邊的夜色——他打算趁被放出地牢的此時,永遠逃離這個深淵般的地方。
首要任務便是解決掉顏染——如果他能悄無聲息乾掉對方,那麼無傷逃走的幾率會大很多。
“你是渡劫失敗才躲進地牢的吧?”白鳴澈拉開架勢的同時語調輕蔑道。
他雖不懂修行林林總總的階次,卻僅憑早慧的頭腦和剛才的察言觀色說中了真相。
顏染被紮心的同時,嘴角強硬地扯出一抹笑:沒錯,陸景珩在徹徹底底淪為“他的人”之前,講話也是這麼紮心又刻薄。
他強撐著一個不要麵子的微笑,走到白鳴澈近前撿起掉在地上的符紙,頗為包容地糾正道:“錯,接受彆人的好意,應該說‘謝謝’。”
——這人果然是變態中的極品。
白鳴澈被他臉上泛著寵溺的溫和惹得眼皮一跳,反倒是一怔,錯過了偷襲的好時機。
白鳴澈咬牙,再次蓄力,卻不知怎地,這次好像下不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