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知道綺梨打算用什麼方式拖住那個叫陀艮的怪物,但綺梨恐怕是凶多吉少。
這是他欠對方的。
“我的人情可不是那麼好還的。”
綺梨隨意地揮了揮手:“這筆帳我記下了,今後一定會讓你好好償還。”
赤井秀一點點頭:“好。”
如果真的還能有這個機會的話。
赤井秀一的眼神看得綺梨頭皮發麻,她雙手按住對方的肩膀,手腕稍稍用力,便將他轉向了門口。
赤井秀一沒有反抗,他剛剛站定,就感覺綺梨用力地在他的後背推了一把。
緊接著一個略顯不耐煩的聲音在自己背後響起:
“走走走,趕緊走,我最煩工作的時候有外行在邊上指指點點了。”
那語氣聽著略帶幾分凶狠。
可赤井秀一卻聽出了幾分悲涼。
他腳下一頓,卻並沒有回頭。
最終他邁開了腿,越過那一片狼藉,追上了早已離去的琴酒。
直到赤井秀一的身影徹底消失,綺梨才終於收回了視線。
她瞪著剩下來的人,再也不掩飾自己的不耐煩:“礙事的家夥終於都走.光了,你們還不走嗎?”
除了她之外,此刻這裡留下的就隻有那群咒靈。
以及雲雀和迪諾一行人。
暴風平息之後,餐廳內又歸於了沉靜。
迪諾就算是再不清楚情況,看著綺梨剛才與那兩個長發男人的互動,多少也猜出她與他們中的任何一人都並非情侶,而是同事。
隻是他們的互動……
他看了看綺梨攥在手裡的領帶,又看了看自己學生的臉色,忽然有些弄不清綺梨到底是怎麼想的。
“綺梨你還不走嗎?”
迪諾也不知道陀艮為什麼忽然沒有了動作,但很顯然這是逃生的絕佳時機。
他對綺梨提出邀請:“和我們一起走吧,我和恭彌會保護你的。”
西園寺綺梨花了那麼大的力氣支走琴酒和赤井秀一,可不是為了和迪諾一起逃生的。
綺梨沒理睬迪諾的邀請,而是反問了另一個問題。
“你們有帶衛星電話嗎?”
海上沒信號,隻有衛星電話有用。
迪諾一愣,但很快便答道:“帶了,但是放在房間。”
“那等會兒就麻煩你回去拿一趟了。”
這麼說著,綺梨忽然在餐廳裡搜尋起了什麼。
“是要派人搜救嗎?”
迪諾皺了皺眉:“可是就算現在聯係上意大利那邊,等他們過來時也不一定來得及……”
這艘船的終點是南安普頓,和意大利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方向。
迪諾不知道這艘船能不能撐到意大利那邊來人。
“我要聯係的不是救援隊。”
綺梨運氣還不錯,沒一會兒就像是看見了什麼,她動作忽然一頓,緊接著就從角落裡拾起一把鋒利的小餐刀。
迪諾還沒有反應過來她想做什麼,就看見綺梨已經咬著蕾絲手套的指尖,將其一點點地取下。
她左手握著刀柄,眼睛一閉,就在自己右手食指上狠狠地割了一刀。
刀子一劃破指腹,綺梨頓時就後悔了。
嘶,一不小心割得太深了。
有點疼。
“綺梨!”
迪諾驚呼出聲,而他身邊的雲雀更快。
他快步走到綺梨的身邊,正想查看她的傷口,卻見綺梨已經將手裡的餐刀丟開。
她左手攥著剛才從琴酒脖子上撤下的領帶末端,一把抵在牆上,右手就著汩汩流淌的血液,在領帶上飛快地書寫著晦澀難懂的文字。
她下筆很快,顯然對每一筆的走向都了然於心。
綺梨一邊寫著咒文,一邊語速飛快地向雲雀恭彌報了一個電話號碼。
雲雀隻覺得有些耳熟,就聽見綺梨繼續說道:
“這是五條悟的電話,等拿到衛星電話之後,立刻聯係他,然後告訴他這裡的坐標,還有……嘶……”
琴酒的領帶看似是柔軟的織料,但與傷口摩擦還是疼痛難捱。
綺梨咬著牙忍住了疼,從剛才在地上翻找到的一個古樸的木盒中拿出一截東西。
那正是本應該交給琴酒的,宿儺的手指。
綺梨將寫滿了符文的領帶小心翼翼地包在手指外,待布條完全包裹住手指,綺梨又在接口處留下最後收口的封印符文。
像是不放心,她又念了幾句佶屈聱牙的咒文,在布條外又加了一個小心的結界。
等完成了這些後,她這才長舒一口氣。
“這樣暫時就沒問題了,這裡條件有限,我隻能做這種應急處理了。”
她看著有些懊惱。
“早知道會有這一天,我當初上課時就應該更認真一些。”
綺梨也沒想到,被咒術會成日惦記著要封印抹殺的自己,有一天竟然會封印宿儺的手指。
咒術會真是沒人了。
迪諾在綺梨拿出那截手指時,已經認出這正是剛才綺梨那桌和另一桌競拍的拍賣品。
也是綺梨剛才遞給琴酒的東西。
可現在,這手指又出現在了綺梨的手中。
“這、這不是……”
他突然有些卡殼:“難道剛才你給那個人的是……”
“是拍賣會做的假貨。”
綺梨淡淡回答。
這次拍賣會上拿出的所有拍賣品都會給在場的競拍者觀賞,而綺梨發現拿來觀賞的那截手指上,沒有任何詛咒的氣息。
反倒是邊上緊閉的盒子裡,詛咒的氣息撲麵而來。
“大概是為了防止有人動手搶奪吧,如果是不懂的人看不出任何問題。”
比如琴酒和赤井秀一。
不過也幸虧他倆都不懂,她才能這麼成功地將宿儺的手指偷天換日。
不過這也說明了,拍賣會中存在著“懂行”的人。
是詛咒師嗎?
還是咒術界的相關者?
綺梨還真想不出有什麼膽大包天到敢對宿儺的手指出手、並且還能成功的人。
這件事真的越來越奇怪了。
綺梨快速地為迪諾答疑解惑,自己心中卻也存在著不少謎團。
不過這些都不是現在最重要的事。
綺梨又看向沉默的雲雀,對方正攥著她的手,端詳食指指腹處血肉模糊的傷口。
“球針體現在能用嗎?”
雲雀神色複雜地看了看她,立刻明白了綺梨的意思。
他歎了聲,不需要綺梨過多的指示,紫色的死氣之炎瞬間爆發。
雲雀的周圍也忽然出現了幾隻刺蝟。
那些小巧可愛的刺蝟聚在了一起,逐漸形成一片球狀,它們小心翼翼地包裹住了綺梨手中被領帶臨時封印的手指,最後化為了一個牢不可破的結界。
隻要雲雀還能戰鬥,這個結界就不會破。
這樣一來便是重封印。
畢竟宿儺的手指是特級咒物,綺梨不得不小心應對。
說話間,船艙外又出現了一陣騷亂,隱約間似乎可以看見一團被紅色的光包裹著的黑色身影。
那身影在夜幕中迅速地移動著,綺梨一時間也看不清那團黑影的真身是什麼。
她隻能依稀判斷樓下應該發生了什麼,卻不清楚那究竟是人們在爭奪救生艇時發生的混亂,還是又有更多地咒靈在宿儺手指的吸引下,湧到了這艘船上。
話說太平洋上有那麼多咒靈嗎?
綺梨忽然覺得這事有些過於蹊蹺了。
她還想順著這條線繼續思考,可再看看那團困住陀艮的霧氣,綺梨便知道時間已經不多了。
她立刻回到剛才的話題。
“恭彌,你趕緊和迪諾先生去拿衛星電話聯係五條學長,隻要說宿儺的手指出現了,他自然就會明白。”
她頓了頓:“我雖然做了臨時封印,但不知道能維持多久,你聯係到他之後,就讓他趕緊來取,彆耽誤了。”
至於船上的情況和特級咒靈的出現,綺梨隻字不提。
大家都是特級咒術師,如果隨隨便便遇到個特級咒靈就要哭爹喊娘地找五條悟做外援,那她還是彆當這個特級了。
還不如直接改行去賣假酒。
頭銜也可以改改,就改叫特級假酒師吧。
雲雀點頭應下:“我知道了。”
今夜發生的事實在太多,綺梨怕自己等會兒忘記,又一股腦地提了出來,似乎是把雲雀當自己的備忘錄了。
“還有拍賣會背後的人,宿儺的手指怎麼會流到這個拍賣會上的,還有和那個與我們競拍的人……”
“我會去查。”
“那我就沒彆的事了。”
綺梨終於露出一個笑容。
她上前一步,輕輕地抱了抱自己的青梅竹馬。
雲雀一頓,還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綺梨已經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輕聲地做出了約定——
“那我們在並盛見。”
同樣的話她剛才和琴酒也說過。
雲雀不吃這套,卻又聽見綺梨笑嘻嘻地繼續說道。
“還有,上次的巧克力冰淇淋很好吃,等我回並盛後還想再吃一次。”
雲雀沉默了一瞬。
而後他伸出手,輕輕地在她頭上揉了揉。
“好。”
他許下承諾。
而那之後便是暫時的分離了。
雲雀迅速掃了眼那團霧氣,在迪諾還想再說什麼前,他深深地看了眼綺梨,而後在對方的笑容中率先離開。
迪諾不明白雲雀為什麼能走得那麼乾脆。
但見兩人的身影都是那麼的堅決,他忽然想起了這兩人七年前的那場驚天動地的矛盾。
或許自己就應該吸取當年的教訓,彆再插手雲雀恭彌與西園寺綺梨之間任何的事,迪諾這麼想道。
綺梨瞥了他一眼:“你還不走嗎?”
被綺梨催促著離開的迪諾終於意識到,西園寺綺梨可能是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地處理這裡的殘局。
而雲雀正是明白這一點,才會走得如此乾脆。
“那我也不打擾你了,你多保重。”
被嫌棄的不再繼續留下來添亂,說了一句珍重後便帶著自己的部下離開了餐廳。
餐廳內終於隻剩下西園寺綺梨一人。
半個小時前還觥籌交錯、充斥著金錢氣息的餐廳,此刻隻剩下了滿地碎裂的桌椅與餐具。
鋪在桌上的餐布有些亂糟糟地團在一起,而更多的則是被吹到了大西洋上,淪為沒用的海洋垃圾。
綺梨隨手拾了一張沒在風暴中損壞的椅子,將其拖到空蕩蕩的餐廳中央後坐了上去。
“特級咒靈我已經好幾年沒遇見過了,吃了那麼多人,你差不多也該進化完畢了吧。”
食指指尖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疼,綺梨忍不住舔了舔。
正在流淌的猩紅液體在瞬間她的舌尖和唇上留下了深色的痕跡,鐵鏽的氣味充斥在口腔中,卻刺激得綺梨更加清醒。
“為了能好好享用變態體的特級咒靈,我還錯過了宿儺的手指,這筆帳你可一定要好好補償我啊。”
綺梨的斂起所有的表情,唯獨槿色的雙眼中殺氣外泄。
“咒靈。”
“怪物,我不是,咒靈。”
霧氣中,方才還略顯稚嫩的聲音此刻驟然低沉,儼然已經變成了與之前不同的形態。
白色的煙霧在海風中逐漸變得稀薄,月色朦朧,方才還被魚群占滿的甲板上,此刻隻剩下陀艮一個咒靈。
雖然它還是章魚一般的麵容,卻已經擁有更近似與人的發達四肢。
很顯然,咒胎已經完成變.態。
“我是陀艮。”
魚人形態的咒靈固執地堅稱著自己的名字:“你這個怪物。”
被稱作怪物的西園寺綺梨沒有生氣,仿佛已經很習慣這樣的稱呼,還笑著懟了回去。
“我聽說深海魚視力都不太好,看來是真的。”
“你騙得過人類,卻騙不過我們。”
它一邊說著,一邊向綺梨襲來。
“你們?”
綺梨不閃不避,她端坐在那張藍色的椅子上,腳下濃霧叢生,比先前更加濃烈的霧氣在眨眼間便溢滿了房間。
“你們指的是什麼?你那些刺身朋友嗎?可惜它們沒什麼營養,是會被客人退貨投訴的程度。”
陀艮對那霧氣早有防備,立刻召喚出的猛烈的水流。
湍流的水與綺梨的霧氣對衝,刹那間便將綺梨的霧氣衝散。
剛才那些魚群都是召喚出的式神,自然不能算作“我們”之流。
陀艮不知道綺梨是不是在裝傻,但它此刻隻想用爪子狠狠地撕下眼前這個怪物虛偽的麵容。
“我們,當然是指家人們,我們咒靈。”
“那剛才是誰說自己不是咒靈的?”
陀艮召喚出的流水湍急,卻全然避開了綺梨所坐的那把椅子,她翹著腿,腳上的高跟鞋一點兒都沒有濕,甚至還有霧氣再度冒出。
但這一次的霧氣不再是先前的白。
而是如同唇上殘留的血跡一般猩紅。
他根本不敢小瞧西園寺綺梨。
即使她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但對方畢竟是特級咒術師。
陀艮剛要接近綺梨給與她最後一擊,但很快就察覺到了不對。
它慌慌張張地向後退開幾步,定睛一看才發現她腳下的那片猩紅根本不是霧氣。
或者說,那不是普通的霧氣。
那是活的。
仿佛是由無數血肉霧化之後的再構成的生命體,那紅色的霧氣衝充斥著咒靈的氣息。
陀艮甚至能夠從裡麵感受到格外明顯的、屬於其他特級咒靈的氣息。
仿佛在它之前,已經有好幾隻特級咒靈被西園寺綺梨吸收攪拌,再與這霧氣融為一體、化為她的爪牙與手足。
而此刻,這團血肉正對它蓄勢待發。
它們試圖將它拖入其中,讓它成為它們的同伴,成為它們的一員,成為西園寺綺梨這個怪物的一部分。
陀艮感受到了恐懼。
它思索片刻,當機立斷地選擇使用最快速的解決方案。
“領域展開——”
綺梨就在等這一刻。
她剛才不確定這個特級咒靈是否掌握了領域,所以打算再試探幾輪。
但眼下聽見對方終於展開領域,西園寺綺梨幾乎也在同一時間展開了自己的領域作為反擊。
“領域展開——”
她懶洋洋地倚著椅子的靠背,手腕微轉,結了一個漂亮的手印。
“斷念博山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