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來了?現在應該還是上課時間吧?”
她住在醫院,每天大部分的時間都在昏睡中度過,幾乎快分不出時日。
可她還記得醫生查房的時間。
前兩天雙休日,她的主刀醫生都沒來,她又在計算雲雀回國的時間,所以綺梨清楚記得今天應該是周一。
甚爾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在走進這間病房前,甚爾已經做好了所有的心理準備,自認無論接下來聽見什麼看見什麼,都不會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但他到底還是小瞧了西園寺綺梨。
對方總有本事,能在三言兩語間勾起他人的不悅。
當他不是小孩子。
心中不爽被隱藏得嚴嚴實實,甚爾快步走向床頭,臉上沒有表露半分。
“聽說姐姐受傷入院,就急忙趕來了,書包什麼的都落在了學校裡。”
他彎下.身,湊近去看她,試圖將眼前的綺梨與記憶中半個月前的她比較。
眼前的人瘦了許多,也虛弱了許多。
綺梨的身體本來就不好,平時又不愛吃飯。
這一次入院,幾乎就將甚爾這些年好不容易養出來的肉又減了回去。
又回到了他們初次見麵時的虛弱模樣。
“姐姐臉色好蒼白,傷得嚴重嗎?傷口還疼不疼?”
綺梨沒回答,反過來打量甚爾。
少年表情關切,滿心滿眼都是她傷勢的樣子不似作假。
看著也不像是聽見自己與雲雀對話的樣子。
綺梨說不上鬆了口氣,卻還是放鬆許多。
“還行,昏迷了幾天,也算捱過來了。”
綺梨隨口答著,明明是重傷,在她嘴裡倒像是不小心被刀劃了一下的小傷。
甚爾來之前,也隻聽說綺梨遭遇了殺人魔昏迷入院,卻不知道她傷在什麼地方。
現在看綺梨臉上沒明顯外傷,手腳也完好,便猜測傷應該是在身上。
他不好去掀被子,隻能詢問綺梨。
“傷在什麼地方?醫生怎麼說?”
甚爾的眼神看著嚇人,語氣卻和平時無異。
綺梨隔空指了指自己傷口的位置,如實給出答案。
“被捅了一刀,醫生說還需要觀察一陣子,最近隻好打營養液……也不知道之後會不會留疤。”
她對可能會留疤這件事沒有太多的恐懼。
會這麼說,也隻是想找個話題,分散下甚爾的注意力。
可惜她沒有成功。
這一插科打諢的話語惹來甚爾要笑不笑的表情,他伸出手,卻又不敢去觸碰綺梨的傷口,手便懸空著,舉也不是,放也不是。
“你先坐下吧。”
綺梨見他這樣,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指指空出的折疊椅,又示意他床頭櫃上有雲雀剛才買的礦泉水。
“你是一路跑過來的
嗎?先喝點水吧。”
甚爾拉過椅子坐下。
椅子上還留有些許殘溫,可見剛才那人在這裡待了許久。
對於那個西裝男人的身份,甚爾在他開口時,心中就有了猜測。
不過他不願意向西園寺綺梨確認。
他的確想知道西園寺綺梨更多的事。
卻也知道一旦深究,必定會無可避免地從西園寺綺梨口中聽見她與旁人那些自己不知道的羈絆。
這是甚爾不願意的。
他不願意聽見綺梨喋喋不休,不斷地向自己描述那個人有多好。
更不願意看見她遮遮掩掩,將與他人的過去視作獨屬於自己的珍寶,不願意向任何“旁人”透露與那個人的關係。
這很矛盾。
甚爾心知肚明。
也許當時光在他身上倒流的那一刻起,也讓他的心變得幼稚。
所以甚爾索性選擇不問,也好繼續告訴自己那個男人並沒有那般重要。
甚爾沒有拿水,綺梨也沒再催促。
兩人看著對方,彼此間各懷心事。他們雖然隻有半個月沒見麵,卻好像過了數年,一時間竟也不知道該向對方說些什麼。
最後還是綺梨先開的口。
“我其實沒什麼事,接下來你也不用再來醫院了。”
和她有矛盾波本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來,綺梨擔心甚爾被牽連進去。
“你作為學生,還是要好好享受寶貴的學生生活。”
學生時期有多麼寶貴,她也是在畢業之後才意識到的。
可惜她學生時期多是在家和醫院度過,後來在咒術高專雖有一段健康而又愉快的日子,可之後卻接連遭受友人的離去。
能夠稱得上是無憂無慮的日子寥寥無幾。
綺梨不想讓甚爾後悔。
“姐姐才是我如今生活中寶貴的存在。”
甚爾看起來一點兒都沒有被說服。
“知道姐姐受傷入院的人那麼多,知道姐姐蘇醒後來探病的也有不少吧?可唯獨隻有我,從頭到尾都被瞞著,如今還要被你拒絕。”
他原本不想說這些的,他不想讓西園寺綺梨養傷時還要承受自己的不滿。
可他又有些不甘心。
甚爾原以為自己早就失去了這樣的情感。
不願意,不滿足,不甘心。
這些原該是與自尊一起被他打包舍棄的。
可如今,卻又因為西園寺綺梨,而被一點點重拾回他空空蕩蕩的心臟中。
隨之誕生的,是紮根萌芽的嫉妒。
正以他難以控製的速度,長成一株參天巨樹。
想要某人能看見自己。
想要成為對方心中重要的存在。
不是因為他的言語,不是因為他的外表,不是因為他的能力。
隻是因為他。
甚爾斂起那副裝作無事的表情,上揚的嘴角如鋼刀般抿成一條薄線,平日裡襯得他更有幾分狂氣的疤,此刻也微微下垂,帶著些許落寞。
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看起來是什麼樣。
或許不太好看,但是和他想要得到的答案比,這些根本不值一提。
“姐姐一直在拒絕我,是覺得我靠不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