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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1150營養液加更)

摩拉克斯約定的日子是海燈節。

因提瓦特大陸最尊貴的七神都將齊聚,這次的海燈節舉辦得極其盛大。

提前幾日,璃月人就趕著開始製作各式菜肴,宴會上的舞蹈更是提前半月就開始排練。

除此之外,幾千隻霄燈也被製成,放在璃月港的倉庫中,隻等海燈節當日放飛-

一晃眼,歸離原落了雪,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海燈節。

除去蒙德和璃月接壤的風神巴巴托斯,其他的神明都乘坐著一隻畫舫渡海而來。

摩拉克斯親自迎接,將他們請入璃月最正式的宴會廳。

這是璃月有史以來最盛大的一次宴席。

須彌來了三位神明以及數十位眷屬,此外,稻妻的雷神雷電真也帶著一位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隨侍武者,至冬、楓丹、納塔的神明也帶了許多眷屬,這樣以來,整個宴會廳坐得滿滿當當。

摩拉克斯對此早有預料,除卻神明坐主座,其餘的眷屬都坐在環繞舞台的次位上,所有人對號入座,皆對彼此感到好奇,很快就著各國的風土人情聊了起來。

幾位璃月名伶上了台,咿咿呀呀唱起了璃月名曲,宴會廳中的所有神明和眷屬都聽得如癡如醉,一晃眼華燈初上,無數煙花升起,綻放在漆黑的天幕中。

神明們都驚歎於這場瑰麗的煙花表演,摩拉克斯適時地走下主位,禮貌邀請所有客人一同欣賞這盛景。

五位神明欣然應允,一行人走上璃月港的天橋,望著海麵上花燈畫舫巡遊,各式花燈點綴大街小巷,大人小孩手提著花燈竄街訪巷。煙花不斷升起,像是夜幕中盛開了一朵朵鮮花又飛速凋落。

溫迪就是在這時出現在六位神明麵前。

他化作一縷風,輕巧地落在摩拉克斯身前,笑道:“抱歉來遲了啊,我看這璃月港太好看了,玩著玩著就過時間了,哈哈……”

大慈樹王和雷電真都笑了起來,摩拉克斯雖有些不滿,也隻這不是計較的時候,隻是禮貌道:“無妨,來了便好!”

“就知道你不會在意!”溫迪笑著坐在欄杆上,扭頭望向海麵,綠色的瞳眸倒映出盛放的煙花,讚歎道,“如此這般,甚好,甚好啊!”

宴會的氣氛因為這位不著調的風神,往摩拉克斯意想不到的方向拔腿狂奔。

先是這位“巴巴托斯”和坐在摩拉克斯身側的赤王換了位置,然後硬拉著摩拉克斯要和他拚酒量;緊接著,溫迪又擅自離座,跑到花神麵前和她講笑話,逗得她哈哈大笑,被赤王瞪了好幾眼——這還不夠,花神一高興,居然主動要求給眾神、眾人、眾仙獻舞,誰也攔不住。

所以來到這的神明也好仙人也罷,都欣賞了一場大約是這世間最美的舞蹈。

宴會到尾聲的時候,溫迪抱著個酒壇飛來飛去,像是喝醉似的,雷電真的眷屬狐齋宮實在沒忍住,還趁機摸了摸溫迪的小辮子,一時間引得眾人哄堂大笑。

摩拉克斯簡直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語言來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正在猶豫要不要把宴會進程拉回正軌時,後來一想,這麼悠閒的氣氛也挺好,索性加入了眾神的歡樂中,答應了和溫迪的拚酒邀請。

……於是在所有不怕死好大事的起哄聲中,摩拉克斯和溫迪相對而坐,你喝一杯、我飲一盞,推杯換盞間,宴會到了高潮。

幾十位璃月的舞者蹁躚而上,絲竹管弦的樂器奏起樂章,摩拉克斯一杯接一杯地飲著酒,忽地一下,腦海裡掠過一道從未有過的畫麵——

月色下,琉璃百合花海中,女孩寬袖白裙,風吹起她淺藍的長發,笑容盈盈,懷中抱著一隻璀璨的鎖。

畫麵一晃而逝。

摩拉克斯好笑地搖搖頭,自覺可能是喝多了,人有些醉了,抬眼就對上溫迪戲謔的目光。

“怎麼著,是不是想起誰了?心上人?”溫迪把玩著酒壇,笑著問道。

“並未。”摩拉克斯搖頭。

溫迪看著摩拉克斯,忽然笑了一下,指尖翻轉著酒壇,然後突然一歪——

整壇酒全部倒在了摩拉克斯頭上。

宴會此時過於混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舞台上的璃月舞蹈,並沒有注意到這一幕。

摩拉克斯也沒有聲張,不動聲色從一旁拿來一方帕子,擦拭著臉上的酒,淡淡道:“你醉了。”

“醉了?我可沒醉!”溫迪搖頭晃腦,笑嘻嘻地拍了拍摩拉克斯地肩,忽地揚起頭,感歎道,“這世間如此雜蕪,塵世與時間往來不絕,過去和未來混雜不清,你怎知醉的人不是醒的,而醒的人才是醉的?”

還沒等摩拉克斯反駁他的謬論,溫迪就指了指窗外,輕聲道:“看啊,多美啊!”

——此時正到了子夜,無數的霄燈被人們點燃,搖搖晃晃地上升。

明亮的霄燈帶著點微黃,光芒更勝星空與明月萬千-

這次的聚會後,摩拉克斯發現自己偶爾有些走神。

巴巴托斯並非等閒之輩,他說的話,或許另有深意……

“帝君,您坐在這裡很久了,是在想一些什麼嗎?”甘雨懷中抱著一疊卷宗,走近摩拉克斯,遲疑地停下,小心問道。

“無事。”摩拉克斯回過神,望向甘雨,微笑道,“我隻在思索這世間……”

摩拉克斯站起身,望向窗外的藍天白雲,語氣中似有些悵惘:“時間變幻,世事無常。”

“啊……我覺得,這是很正常的。”甘雨垂眸,臉上微微泛起紅暈,不好意思地道,“我記得我很小的時候,有一個很溫柔很漂亮的大姐姐常常抱著我逗我玩,後來等我長大了,就再也沒見過這個姐姐了。”

“不過我還有師父,還有帝君……所以我也能很開心。”甘雨認真道。

摩拉克斯微微一笑,接過甘雨懷中的卷宗,放在桌案上,這才道:“這樣也好。”

甘雨離開後,摩拉克斯開始了一天的事務。

批閱卷宗、審視璃月大事,又找了幾個當事人問話,轉眼間已入夜。

夜燈如豆,在窗子卷進的微風中輕閃了一下。

摩拉克斯輕歎,放下書,挑亮燈芯。

燭火劈啪一聲響-

“……你聽說過,黑色的災禍嗎?”

“沒聽說過,滾!快滾啊——”

女孩恐懼地後退,一個踉蹌摔倒在地,連滾帶爬地遠離了這個身上冒著黑霧的瘋子。

那人肆意地打量著身上的“詛咒”,哈哈大笑,狂亂地道:“哈哈哈哈……誰也逃不了!任何人,任何人都會屈服於‘深淵’!”

咆哮著、嘶吼著、在草地上打滾,最終化作了無數黑色的星星點點,徹底消失。

一陣風卷過雪白的長袍,歸終的臉一半隱沒在兜帽的陰影下,她靜靜地掃了眼男子消失的地方,緩步離去。

還沒走幾步,另一個穿著同色袍子的身影飛速竄到歸終身邊,葉芝芝拉著她的衣袖,急切地道:“歸姐姐,你總算從至冬國回來了——坎瑞亞的天空已經——”

“——變成紅色了。”歸終輕歎一聲,旋即淡淡抬頭,看向天空島的方向,“我們被發現了。”

下一瞬,歸終和葉芝芝一同踏入坎瑞亞盤繞著藤蔓的大門,進入這個由她們埋下火種的世界。

隨處可見遺跡守衛橫行,土壤上的人們來往匆匆,遠處可見隱沒在血霧中的堡壘——還有詭異的紅色天空。

“您終於來了。”年邁的老國王帶領著一隊穿著黑色鎧甲的騎士,立在歸終麵前,深深鞠躬,“坎瑞亞傳言,當天空變成血紅,災難降臨的時候,締造吾等的創世者就會來臨——我乃坎瑞亞的過往,伊爾明,有幸見證您的到來。”

“您誤會了。”歸終立在萬軍前,微微揚起下頜,笑吟吟地道,“我可不能算‘創世主’,創立坎瑞亞的……一直都是你們自己呀。”

伊爾明深深看了歸終一眼,欠身,恭敬地道:“請您往這來。”-

“……從天空變成血紅色的那一刻起,所有坎瑞亞人,或是說坎瑞亞的創造物,隻要一邁出這個大門,就會收到‘詛咒’,身上冒出黑色的煙霧,被人說成‘怪物’——最終失去神誌,囔囔著什麼——‘黑色的災禍’,最後化成煙霧而死!”伊爾明坐在火爐前,聲音顫抖,“我們用了最快的方式召回我們的人,可還有不少留在外麵!現在這種情況不知道還要持續多久,也不知道會不會惡化……”

葉芝芝聽了這些,也眼神凝重,但看向歸終十指交叉在身前,看起來還挺平靜,也就放下了一點心,誰料歸終默默聽完,淡定地說了一句:“你們被它下了錨點。準備開戰吧。”

“……開戰?”伊爾明忽地站起身,顫巍巍地問,“和誰打?”

歸終輕輕笑了下,道:“‘天理’。”

說完這句,歸終驀地起身,轉身離去。

葉芝芝緊隨其後,一起走出這座城堡的瞬間,當著老國王以及坎瑞亞一眾騎士的麵,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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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你打算對提瓦特的普通人下手。”

“是又怎麼樣?”

“我以為,這是我們之間的底線。”

“是‘你’,世界意誌,帶著人類幼稚的情感,還選了一個擁有更幼稚的情感的代言人——你真的以為,你能與我為敵?”

……

歸終赤足走向水鏡,仰頭看向鏡子裡的自己,笑道:“怎麼忽然找我?也不事先通知我一下?”

“我剛剛和‘天理’吵了一架。”鏡子中泛起一點漣漪,“世界意誌”嚴肅道,“她將要給整個坎瑞亞設下‘錨點’,所有坎瑞亞人,隻要一踏出我們的庇護——坎瑞亞,就會成為‘汙染源’,也就是……提瓦特所有生靈的‘毒藥’。”

歸終沉默了下,緩緩試探道:“你能不能說人話?”

“世界意誌”嘴角抽了抽:“……我以為我把你這‘碎片’送到另一個世界學習這麼久,你應當很聰明才對。”

“……我不想在這裡和你吵,但我不想聽任何虛無的話。”歸終乾脆道,“你隻要說,我該怎麼做。”

“從現在開始,坎瑞亞人的存在會傷害提瓦特的其他人。”“世界意誌”沉吟了一會,道,“所以,要麼與提瓦特的七國攤牌,共同對抗‘天理’,要麼隻能和他們打一架了。”

“兩條都是死路,但是如果一旦攤牌,我擔心‘天理’會對七國出手。以如今的形式,隻能開戰。”歸終果斷道,“感謝你提供的信息……雖然我已經猜到了。”

“好,我相信你。”

歸終兀自踏出星空,對葉芝芝道:“你去閉關吧,並且將你的‘史萊姆網’和‘我’連接。”

葉芝芝緊張道:“那你呢?”

“我?”歸終笑了下,歪了歪頭,自信地說,“我打算一打七啊!”-

戰火很快打響。

“深淵”的力量滲透向大地,整個提瓦特開始陸續出現豁口與魔物。

坎瑞亞的機械造物從地底爬出,帶著可怖的“詛咒”。

於此同時,“天理”發布詔令,要求塵世七執政前往坎瑞亞,覆滅這個無神之國。

“……既然我們與七國隻能存一,不如存的是我們。”歸終輕輕回首,眼眸中同時閃爍著金色和藍色二色的光,輕輕甩動寬大的袖擺,坐在坎瑞亞的王座上,瞧著座下的萬千騎士,對伊爾明盈盈一笑。

“是,大人,您說的是。”伊爾明對這位坐在城堡也能敏銳察覺任何信息的歸終此時已佩服得五體投地,恭敬道。

“你是坎瑞亞的國王,我是你背後的……就稱我‘坎瑞亞之主’吧,霸氣一些。”歸終歪頭想了想,輕聲道,“之前的勝利都不算什麼,如今七神加入戰場,這才是……最慘烈的一戰呢。”

伊爾明臉色一變,失聲道:“什麼?七神都——”

“你慌什麼,天空島砸下來有我擋著呢。”歸終輕描淡寫地從袖中拿出一個卷軸,說,“按著上麵的去做吧……記住,不要向其他人透露出我的存在。”

伊爾明拿著卷軸退下了。

葉芝芝在歸終腦海中好奇地問:“你真的有把握在這一次就打敗‘天理’?”

“如果我說沒有……”歸終笑道,“你會怕嗎?”

“喂!”

“安啦,開個小玩笑。”歸終道,“現在我們該做的都做得差不多了,等結果就是。”

葉芝芝是是而非地應了,懷疑地決定再信歸終一次。

……這一信的結果就是七神全打上來了。

“你你你你……”葉芝芝和歸終躲在堡壘最高處的閣樓上,探出個腦袋就能瞧見城堡之下的七色元素力肆虐,所有的武器和機關紛紛劈裡啪啦碎了個乾淨,轉頭指著歸終,咬牙道,“……這就是你說的‘結果’?”

歸終裹著床被褥,睡得迷迷糊糊,輕輕“啊”了一聲,翻了個聲,對葉芝芝道:“不清楚,你再看看?”

“看個屁!”葉芝芝沒好氣地說,又把頭伸出去瞧了一眼,隻見城堡下方什麼也沒有,一切都恢複原樣。

葉芝芝整個人呆住了,看著之前碎裂的遺跡守衛又好端端地出現在堡壘底下,好半天,才僵硬地扭頭,問:“……這是怎麼回事?”

“‘七神’的力量部分來自於神之心,”歸終坐起身,伸出手,讓葉芝芝拉了她一把,站起來往身上套上長袍,戴好兜帽,淡淡道,“這是‘天理’在幫助它選擇的‘執政’……憑什麼我世界意誌不能幫助我選的人?”

“你不是歸終!”葉芝芝失聲道,“你是‘世界意誌’!歸姐姐呢?她被你弄到哪裡去了?”

“小史萊姆,你需要搞清楚一點,”“世界意誌”緩緩走到窗前,眺望著坎瑞亞血紅色天空下的田野和器械,“在提瓦特,‘歸終’是我的代言人,她才是能掌握力量的那一個。”

“世界意誌”轉身,平靜地看著葉芝芝,冷淡道:“所以,不是‘我’把她弄到哪裡去……而是她要我留在這裡。”-

血紅的天空下,女孩懷中抱著一捧因提瓦特花,赤足立在黃沙蔓延的原野上,麵上帶著極其燦爛的笑容。

“呼——”

一柄岩槍驟然從她耳邊擦過,切斷了一縷耳發。

歸終恍然不覺,抱著花束一蹦一跳地向前,對來人笑眯眯地道:“歡迎來到坎瑞亞——敢問小哥尊姓大名?”

來人淡淡看了歸終一眼,簡單道:“喚我鐘離便可。”

“鐘離,鐘離……”歸終念了幾遍,鐘離微微頷首,示意後,就從她身邊走過。

“好名字啊!”歸終退後一步,笑嘻嘻地拽住鐘離神裝的袖口,俯身道,“誰和你起的,這麼好聽!”

“一直都有。”鐘離停下步伐,側頭看了歸終一眼,平靜道,“你若再阻止我前行,我不在乎再殺你一次,哈艮圖斯。”

“哎喲喲,居然認得我!我好怕哦!”歸終嘴上說著怕,卻又往鐘離身邊湊了湊,道,“那你試試看啊!戳我一槍,看我死不死?”

鐘離輕歎一聲,不欲再與歸終糾纏,想繼續向前,又被歸終一把拽住了束著的長發,深吸一口氣,聲音沉了沉:“哈艮圖斯,我並未與你玩笑。我不知你為何死而複生,也不想在這種時候殺死你這璃月與歸離集的叛徒……請你自重。”

“哎你這人。”歸終氣急跺了跺腳,道,“你能不能不要這麼不識趣啊……你剛剛是在戰鬥中和其他六神走散了,對吧?”

鐘離止住步伐,靜靜聽歸終繼續說。

“我呢,剛好前陣子剛剛複活,不想回璃月那再被你弄死一次,所以就試圖在四處轉轉……然後來到坎瑞亞,結果得罪了一個煉金術師,就被關到這裡來了。”歸終攤手,無辜道,“所以這個地方應該是坎瑞亞關押‘犯人’的牢籠,沒那麼好出去呢。”

“你想如何?”鐘離問道。

“和你一起走啊!怎麼著我們倆也是兩位魔神,人多力量大,我和你一起,說不定就能摸索出走出這個鬼地方的方法。”歸終認真地說,期待著望著鐘離,道,“你覺得怎麼樣?”

……不怎麼樣。

鐘離禮貌地點了點頭,說:“恐怕不行。”

“你是不相信我嗎?”歸終追著鐘離,邊小跑邊扯著嗓子,“我們可以簽訂一個契約——”

不提這個也罷,一提“契約”,就觸犯到鐘離的雷區,止住步伐,平靜地解釋道:“當初你與歸離集的契約五千多條,你都能違背。我並不認為這種‘臨時契約’能對你起多少約束。”

“不臨時不臨時,我們可以擬定一個狠一點的‘食岩之罰’,比如違背者死無全屍什麼的,怎麼樣怎麼樣……哎彆走啊!”

風沙一陣陣揚起,鐘離在前邊走,歸終就用兜帽擋著臉追在後頭,兩人就這麼一走一追,一轉眼就追到了入夜。

“喂——你真的!”歸終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拚了命跑到鐘離身邊,拽著他的長發,輕聲請求道,“咱們歇歇吧,我知道有個地方,有水,還能弄到食物!你走這麼久,不累的嗎?”

“不累。”鐘離平靜地道。

“不行不行不行!你必須跟我去,我累了!”歸終急道,狠狠拽了兩下鐘離束著的長發。

“……放手。”鐘離吃痛,蹙眉道。

“不放!誰叫你兜帽打孔!有本事把你的頭發塞進去啊!”歸終毫不講理,拽著鐘離的頭發就走。

兩人跌跌撞撞,來到一處水塘旁。

說是水塘,其實是水坑。除卻凹陷的一塊有些水,四周仍然是黃沙漫漫。水質倒是清冽,隻是其中遊動的……不知名軟體生物,有些惡心。

鐘離看著這些生物,眉心跳了跳,問道:“這就是你說的……”

鐘離斟酌了下,補充道:“食物?”

“是啊,有什麼問題嗎?”歸終不耐煩地踏入水中,一腳踢出一塊石頭,頭也不回地說,“拿去,敲石頭起火!”

鐘離接著兩塊石頭,默了默,忽地笑了下:“之前怎麼不記得你這麼活潑。”

歸終想也沒想,道:“你不記得的事多著,又不止這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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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鐘離沉默一會,緩緩道:“你究竟是誰?”

“你之前不是說了嗎,塵之魔神哈艮圖斯。”歸終從地上撿起一根木條,瞄準軟體動物,迅速插了下去,一次中了之後,放鐘離麵前晃了晃,歡呼了一聲,繼續道,“璃月和歸離集的叛徒來著,最後被你殺了……哦,然後這段時間運氣不錯,剛複活就被關這來了。”

鐘離不語,在周邊拾起了些能燃燒的枯枝葉和柴禾,蹲下身,一下又一下,敲著石頭。

歸終瞧著鐘離這樣子,撲哧一聲笑了,調侃道:“怎麼我叫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不用你的岩元素力了?”

鐘離平靜地搖頭,回答道:“這個地方的土地似乎和我之前遇見的‘岩’有所不同,我並不能隨意控製。”

“啊,原來是這樣啊。”歸終笑眯眯地感歎道,“我還以為是你想聽我的話,對我特彆‘偏愛’呢。”

——什麼是喜歡?

——就是明目張膽的偏愛啊,摩拉克斯。

歸終望著鐘離並沒有其他反應,仍然平靜地敲著石頭,心中驀然閃過一絲淡淡的悲哀。

旋即,歸終在心中自嘲,何必呢,分明是自己親手改動了他的記憶,自己分明知道這點,到頭來又覺得傷感。

終於,石頭敲擊下迸濺出幾星火花,落在火絨上,不一會燃起了微弱的火苗。

歸終連忙湊過去,輕輕吹幾下讓火勢大一點,鐘離適時搬來幾塊較大的岩石,圍著火苗擺了半圈,既方便燒烤,又能防風。

歸終把不知名的軟體生物串火上烤了。

鐘離注視著軟體生物扭曲、萎縮、然後滋滋冒油,散發出誘人的香氣,側臉映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

歸終瞧著鐘離似在發呆,嫌這夜晚過於無聊,拉了拉鐘離的袖口,指著燒烤著的軟體生物,笑眯眯道:“你彆看它長得詭異,烤起來可香了!就像魷魚!”

鐘離道:“你既然喜歡,你吃便好。”

歸終問道:“那你呢?”

鐘離搖頭:“我不吃海鮮。”

“你怎麼會不吃海鮮?”歸終又問。

鐘離望著眼前火光,緩緩答道:“之前有魔物侵擾璃月,無數細小觸角滲入璃月縫隙,我清理它們,廢了不少功夫。”

“這不是理由哦。”歸終輕巧地拿起一串烤好的烤串,伸到鐘離麵前,嚴肅道,“如果因為自己的糟糕過往就痛恨上一種食物,那你在這世間千年,豈不是很多美食都要辜負?來,吃一口,打破你糟糕的心理陰影——”

說著,歸終又把烤串湊得近了些。

鐘離靜靜看著火光中女孩殷切的笑容,抬起手,接過烤串,實在覺得無論如何也該——

“要是……還在,直接給你塞幾串烤魷魚給你塞下去,包你好個徹徹底底——”

就在此時,鐘離的心莫名一揪。

生疼一下。

“你怎麼啦?”歸終連忙從鐘離手上把烤串拿回來,看他皺緊眉頭,緊張道,“不吃就不吃,做這樣子乾什麼——你乾什麼!”

幾乎是瞬間,鐘離忽地抬手,不輕不重地按向歸終的肩,一用力,將她壓倒在地。

歸終嚇了一跳,知道自己比力氣比不過這家夥,直接動用塵之權能支起塵之屏障,將人彈了出去。

鐘離也動用了岩元素力,兩人有來有回打了好幾個回合。

“彆打了彆打了!”歸終堪堪躲過鐘離扔過來的岩槍,慌忙擺手道,“你不吃就不吃!我不逼你!你動手幾個意思——”

原本兩人就打得伯仲難分,歸終說了這句話一分神,被鐘離抓住機會,幾柄岩槍瞬間穿破歸終的防禦,快速化作岩元素力纏繞住歸終,將她的權能鎖緊——

歸終本身權能遠勝如今的鐘離,但一來她的能力始終偏向輔助類,不適合防禦,二來她壓根兒就沒想和鐘離打,這樣一下不注意,還真被他得逞了。

然後就是一陣天翻地覆,歸終直接一個踉蹌,跪倒在鬆軟的沙麵上。

鐘離緩步走到歸終身前,蹲下身,又問道:“你是誰?”

“我是誰我不是說了很多遍了嗎?還要我再重複一次?”歸終受製於人,沒好氣地道,“我是塵之魔神,哈艮圖……嘶……”

鐘離的指尖輕輕覆上歸終的脖頸。

這個位置,一點點暖意,又恰好能感知到心臟躍動的旋律,歸終呼吸急促了幾分。

“你若不說實話,我可以再次殺了你。”鐘離平靜道,“你將我帶到這,已經違背了‘天理’的意誌,嚴重威脅到璃月的安危,我不會手軟。”

“……你殺啊!”歸終忽地仰起頭,一動不動地盯著鐘離,一字一頓道,“你動手,你快點動手,看看我會不會真的死——你殺我啊,鐘離!”

鐘離靜靜看著歸終倔強的臉龐。

……又是了。

心驀地一跳。

分明完全不熟悉,分明隻是千百年一紙早已廢棄的契約,為何他在見到歸終時,會產生一些莫名其妙的情感波動?

……又為何,他對“哈艮圖斯”這個魔神的印象如此模糊。

就像記憶中的一個符號,冰冷而沒有情感,僵硬地乾了一件又一件離譜的事,然後又像所有魔神大戰中鐘離所斬殺的魔神一般,死在他的手上。

可若是像哈艮圖斯是這般活潑的性格,應該讓他印象深刻才對。

對不上的地方太多了。

鐘離緩緩鬆開手,繞開歸終,兀自來到一邊水塘旁的石頭坐下,合眸休息。

歸終正在氣頭上,摸著自己的脖子不想理他,蹲在火堆前生悶氣。

生了一會氣,歸終又覺得自己簡直是在無理取鬨,這點事生氣這麼久實在不符合她一貫以來大度的性格。

給自己的原諒找了個冠冕堂皇的借口後,歸終小心蹭到鐘離身旁,瞧了他一眼。

不知什麼時候,“塵世之鎖”被鐘離取出,他把塵世之鎖放在掌心,靜靜看著。

“喲,這把鎖。”歸終探了個頭,嘖了一聲,“你果然還帶著啊。怎麼還會亮,你用岩元素之力弄的?”

“你認得這鎖?”鐘離抬眼,注視著歸終。

“認得嗎?不太準確呢。”歸終笑眯眯地說,明顯沒打算說實話。

鐘離凝視歸終半晌,緩緩道:“我提醒你,你現在的權能還被我壓製著。”

“那又怎麼樣?你又舍不得殺我。”歸終一攤手,態度簡直能用死皮賴臉來形容。

“隻是覺得沒必要。”鐘離平靜地搖頭,“魔神戰爭已然結束,你雖違背契約,但也已身死。這筆賬,應當重算。”

歸終懶懶地翻了個白眼,沒有回答鐘離的話。

鐘離也沒有多問,將鎖收回袖中,靜靜地望著黑金色的雙手,默然不語。

“怎麼?你想問你這手是怎麼回事,不是怪物哦——我也這樣!”歸終把袖子一卷,露出同款的藍金色手臂,瞧了鐘離一眼,道。

“你——”鐘離驟然一怔,問,“為何如此?”

“‘詛咒’,‘禁忌知識’,‘汙染’,或者彆的什麼,我們的手之所以會這樣,是將這些東西‘鎖’住了,明白嗎?”歸終耐心地說。

“我為何會有這些東西?”鐘離問。

“喜歡上一個人,做錯了一些事,愛上了一份責任,沉醉於人間煙火。”歸終輕聲道,“你做的任何事,都有可能是‘原罪’,這就是‘天理’。”

“很不公平,對嗎?”歸終衝鐘離笑了下,揮了下手,道,“所以,我們乾翻它!它讓我們乾什麼就乾什麼,豈不是很沒麵子?”

鐘離的眉宇緩緩蹙緊。

“好啦,不和你說了,我真累了,該歇息了。”歸終打著哈欠,懶洋洋地拍了拍鐘離身邊的另一塊石頭,盤腿坐了上去,緩緩閉上眼,不一會就睡著了。

等歸終醒來時,天已拂曉,血紅色的蒼穹灑下一片詭異的光。

歸終轉頭看向鐘離,剛笑著打個招呼:“早啊,鐘離!”

“我曾聽聞,坎瑞亞除去一位年邁的國王,身後還有一位神秘之人。”鐘離逆著光線,緩緩道,“這段消息大部分被封鎖,但少數消息透露,此人,是‘坎瑞亞之主’。”

歸終揚了揚眉梢,很鎮定地笑了,道:“啊,所以呢?”

“我猜測過這人的許多身份。”鐘離繼續道,直直看向歸終,“隻是沒想到,會是你,塵之魔神,哈艮圖斯。”

身上的岩元素力束縛驟然縮緊,歸終隻覺得身上的權能又被壓製了兩分。

鐘離站起身,輕柔地拍去衣擺上落著的灰,緩步走向歸終,停在她身前一尺的位置,恰好擋住了光,冷淡地道:“是你,也隻有你,有能力將我從戰場上帶到這裡。你是‘天理’最大的目標,也是我們此行……最終的敵人。”

鐘離定定地注視著歸終,輕聲道:“所以,隻要殺了你,一切都能結束。”

——這不是鐘離第一次說要殺她。

——卻是歸終第一次在鐘離身上感知到,真真切切的,對她的殺意。

作者有話要說:

沒了,最後一更,等明天下午吧。背景這等我完結再整理,看不懂沒關係,反正不影響後續主線發展。看懂想研究可以回去看一下45章,說的會比較多一點。感謝在2023-12-19 22:36:54~2023-12-20 00:21:2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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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歸終近乎是立刻覺察到危險,猛地一跳起,往後撤去——

但已經來不及了。

鐘離淡淡看了歸終一眼,輕輕一抬手,再握緊——

歸終隻覺得腦子“嗡”一聲響,身上帶著的岩元素力似是一層層鎖鏈,將她牢牢桎梏在原地!

歸終剛從權能被壓製的暈眩中恢複過來,一定神,就見無數岩槍飛起,攜帶著濃鬱的岩元素力想她砸來。

歸終深吸一口氣,近乎是咬牙切齒道:“……你是真的想要我的命啊!”

鐘離沒有回答,緊接著又是岩元素力凝聚成的鎖鏈往歸終身上纏繞——

不能再拖了。

歸終垂眸,此刻的冰藍色瞳眸驟然染上一層淡淡的星海。

注意到這點的鐘離眸光微微一動,旋即很快冷靜下來,靜靜看著岩槍下落——

“嘭!”

岩元素力瞬間炸裂開來,整個血紅色的世界蔓延上了一片璀璨的金黃。鐘離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岩元素力的深處驟然迸濺出一抹冰藍,似流星掠過天際向空中竄出!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間,歸終從冰藍的星光中化形,忽地向鐘離撲去。

這一撲用了十成十的力,再加上速度極快,直接把鐘離撞倒在地麵。

歸終整個人騎坐在鐘離身上,按著他的肩膀,狠狠掐了兩下,冷笑道:“好啊你,來到這個空間,你岩元素力沒處補充,連擊石取火都自己來,打我就舍得用元素力了?”

鐘離呈仰臥的姿勢,默了默,正想開口,被歸終用手捂住了嘴,歸終凶巴巴地道:“閉嘴!我現在不想聽你說話!你現在打不過我,就是我的奴隸,我讓你乾什麼你就乾什麼?知道了嗎?”

鐘離靜靜地看著歸終。

歸終被鐘離這眼神盯著難受,不耐煩道:“明白了就點點頭!一直按著你我也不舒服。”

沉默許久,鐘離閉了閉眼,微微點頭。

歸終也鬆了一口氣,從鐘離身上跳起來,立在一邊拍了拍手,斜睨著緩緩坐起身的鐘離,漫不經心道:“也不知道你是莽撞還是腦子不好使,知道是我把你拽進這裡,應該也能猜到我的權能在你之上。這種情況竟然還敢和我打?”

鐘離站起身,淡淡地看著歸終,道:“我隻是覺得,現在不殺你,再往後,機會隻能更小。”

歸終嘴角抽了抽,道:“……我真的覺得你說這話很欠揍。我剛剛打你還是打輕了,再打一頓吧。”

鐘離冷冷道:“請便。”

歸終上上下下打量了鐘離一遍,怎麼想怎麼覺得這個時候不揍他自己以後也沒機會了……但對上鐘離冷淡狹長的淡金色瞳眸,歸終心頭一軟。

畢竟鐘離什麼也不記得,記憶被自己改動了。

“……算了算了,你跟我來吧。”歸終歎了口氣,向鐘離招招手,往風沙深處走去。

鐘離注意到歸終短時間內的情緒變化,靜靜思索著,一動不動。

“你想乾嘛啊?”歸終回頭,飛到鐘離身邊,繞了兩圈,“都說了你是我的奴隸了,我讓你跟過來你就要跟過來呀?怎麼,不開心?”

歸終雙手捧著臉,盯著鐘離道:“沒殺了我,你不開心啊?那我死一次給你助助興?”

……越說越離譜了。

鐘離輕輕搖頭,沒有和歸終繼續糾纏,跟上了她。

兩道身影一前一後,向風沙呼嘯處走去。

這一路不知道走了多久,夾著砂礫的狂風吹打著兩人的長袍,歸終實在被沙子蔓延得睜不開眼睛,使勁扯著兜帽擋風,又看不見前路,氣呼呼地蹲下身坐著。

鐘離走到她身側,沉默一會,緩緩抬手——

“你又想乾什麼?”歸終下意識往後滾了兩三步,警惕地看著鐘離。

“一個小法術。”鐘離輕輕捉住歸終的一隻手,淡道,“如果你不介意,讓我的岩元素力進入你體內——”

“介意介意!我特彆介意。”歸終猛地抽回手,拉起兜帽遮住半邊臉,瞪著鐘離,“你最好離我遠點,彆動不動碰我,什麼毛病?”

鐘離垂下手,又沉默了會,才道:“我也不知。”

“隻覺得這樣做很自然,像是習慣。”

歸終瞧了鐘離半晌,愣是沒從他鎮定的神情中看出什麼端倪來,胡亂地甩了下腦袋,把沉積在頭頂和肩膀的沙子甩了,又伸手拽著鐘離露在兜帽外的長發,隨手給自己的眼前設了一個屏障,悶頭往前走,“少廢話,快走快走。”

鐘離失笑,往歸終的方向快步走了兩步,好歹沒有讓自己的長發被扯著了,問道:“你似乎特彆喜歡抓我的頭發。”

“誰叫你兜帽打孔,頭發又長又露在外邊,我看著就想揪。”歸終笑眯眯地說。

鐘離的神情在此刻竟柔和了幾分,道:“你若喜歡,等一切結束,我也能幫你的兜帽打兩個孔。”

“喲,怎麼這麼敏銳,知道是我嫉妒你啦?”歸終納罕地瞄了鐘離一眼,笑道,“以前怎麼沒見你——”

鐘離止住步伐。

歸終心中咯噔一聲,裝作什麼也沒說,拽了拽鐘離的長發,沒拉動。

“你方才說,‘以前’如何?”鐘離緩緩問道。

“‘以前’?哈哈哈……”歸終故作輕鬆地轉頭,望著鐘離,腦子飛快轉動,胡謅道,“以前發生的事可多了,誰知道你說的是哪一樁。”

“關於我的頭發。”鐘離平靜道。

“……現在你是我的奴隸!哪有奴隸質問主人的道理!”歸終狠狠瞪了鐘離一眼,揪著他就往前衝,“快走,少說些沒有用的東西。”

鐘離被歸終這粗魯地一拽,氣息亂了兩分,頓了頓,卻還是什麼也沒有多說,隻是儘快跟上了歸終的步伐。

走到快到夜晚的時候,歸終在沙地裡尋到一處洞穴,領著鐘離進去,輕一揮手,點燃了洞穴內的火把,找了塊石頭坐下。

鐘離默默注視歸終半晌,也跟著坐在她身側。

“甘雨是留雲借風真君領養的孩子。”

正當歸終迷糊間,快睡著的時候,忽然聽到鐘離開口。

歸終瞬間清醒了,側頭向鐘離看去。

鐘離看起來極其清醒,盤膝坐在火把前,靜靜地凝視著跳躍的火苗,輕聲道:“甘雨的本體是麒麟和人類的混血,是一個很可愛的孩子。她在魔神戰爭後期,你死後不久,就成功化成了人型,頭頂是兩對麒麟角,生的也粉琢玉砌,性子十分溫和。”

歸終垂眸,驀地笑了下:“你忽然和我說這些乾什麼?”

“甘雨曾和我說,她記得小時候有一個溫柔的大姐姐經常抱她、逗她玩,隻是等長大後,就再也沒見過她。”鐘離將目光從火把上移開,靜靜地注視著歸終,道,“你就是甘雨說的‘姐姐’吧。”

歸終的呼吸微微一滯。

“我不知道我們的記憶出了什麼問題,但你本性不壞,千年前契約一事,若另有隱情,也能再次商榷。”鐘離緩緩垂眸,淡道,“你若不在意,若我還能活著回去,是否能隨我回一趟璃月?”

久久的沉默蔓延在兩位魔神之間,隻能聽見外頭狂風呼嘯聲,以及火苗的劈啪聲。

半晌,歸終驀地笑了下。

“鐘離,你對誰都這麼……”歸終斟酌了下,道,“慈悲?”

鐘離緩緩蹙起眉。

“我不知道我從哪給了你‘我本性不壞’的印象。”歸終站起身,火光倒映著她的身形忽明忽暗,道,“我不殺你,或許是因為你對我而言還有用;況且我曾經背叛過你,可見並不怎麼尊重你的‘契約’。”

歸終停了停,直直對上鐘離的雙眸,冷笑道:“你這麼心軟,可不像是能運轉起‘璃月’的神明……還是說,我在你心中,有點‘特彆’?”

鐘離怔住了。

“我不是什麼好人。”歸終轉過頭,隨意靠在岩壁上,想了想,還是咕噥了一句,“……雖然我很想被人這麼誇來著。”

困意一層層蔓延開來,歸終斜倚靠著岩壁,毫無防備地沉沉睡去。

等歸終醒來的時候,風沙已經停了。

幾乎沒有停頓片刻,歸終拉著摩拉克斯跌跌撞撞地走出岩洞,一腳深一腳淺地踏在沙地上,邊走邊說:“再忍耐一下啊,等到了這片區域的‘綠洲’,我們就能休息了……都怪你,真麻煩。”

鐘離跟著歸終,像兩個凡人一樣,在沙漠中跋涉。

越到深處沙子就越柔軟,踩一腳下去就會陷地很深,有時甚至要互相攙扶,才能勉強繼續前行。

再次把歸終從沙子裡拉出來時,鐘離忽然看著她,淡道:“……鐘離。”

“你乾什麼?”歸終簡直莫名其妙,“忽然自己叫自己名字?”

“這個名字。”鐘離平緩地道,“我曾經找到一張白紙,紙上一遍又一遍謄寫著這兩個字,是我自己的筆跡。”

“我對此沒有任何印象。”鐘離冷靜地道,定定地凝視著歸終,看著她的神情從漫不經心,到一點點出現裂痕,明顯有些失態,才輕聲道,“……你有印象嗎?”

——你是不轉的磐岩,應當最能經受住歲月的磨損。我希望能借用你的名字,留下它的刻痕。

——我把我自己藏在你的名字裡,是不是很過分?

……有印象嗎?

怎麼可能……沒有印象。

歸終什麼也沒說,鐘離卻從她的神態中得到了答案,平靜地點頭,把歸終輕輕放回黃沙之上,道:“果然。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歸終深吸一口氣,一字一頓地道,“你什麼也不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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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懶得理會鐘離此刻的神情,歸終徑自抬腳,艱難地在沙海間繼續往前跋涉,什麼也不肯多說。

歸終越想越覺得無奈。

大慈樹王給的那個“世界樹副本”果真是個贗品,鐘離循著一點蛛絲馬跡都能猜出一個八九不離十……或者說,不是世界樹的問題,也是因為這個已死的“歸終”不應該出現在鐘離麵前。

……可是她能有什麼辦法呢。

在這種時候。

“綠洲”就在身前不遠處,淡藍色的罩子散發出忽明忽暗的光暈,可見裡邊一方湖泊、幾棵椰棗樹,像是詭異紅光中的星辰。

——終於到了。

歸終定了定神,提起權能,拉著鐘離就往屏障內飛去。

結界的表麵似水紋蕩漾開,兩人一同落進的瞬間,隔著半透明的屏障,外界的景象清晰可見。

所有的風沙已被深紅色的方塊吞噬,與血紅的天色融為一體,而後化作了血霧在翻滾,隱約間可見大大小小的方塊排列成蛇的形狀,瘋狂地劈裡啪啦撞擊著屏障。

鐘離注視著這一幕,神情凝重。

“看什麼看,醜死了。”歸終踮起腳尖,摘下一隻椰棗,扔給鐘離,在湖泊邊坐下,赤\裸的腳一下一下踢打著水麵,濺起一串串水花。

鐘離抱著椰棗,在歸終身側蹲下,靜靜地看著她。

“看我乾什麼?”歸終有點受不了鐘離這探究的目光,伸手把他懷裡的椰棗撈過來,“你不吃椰棗,我吃。”

歸終抱著椰棗,濕漉漉的腳踏在沙灘上,落下一串腳印,輕盈地躍到結界前,懶懶地打量著飛舞的血紅色方塊。

方塊不斷向她身後退去,整個屏障像是在其中穿梭、移動。

歸終一邊咬著椰棗,一邊瞧著結界,對鐘離道:“這結界最多隻能支撐兩個小時,你這腦子被驢踢的剛剛為了打我用光了所有岩元素力……等一會這屏障碎了,你跑就行。”

鐘離凝視著歸終的背影,看著她半個人都快貼在了結界上,沉默片刻,緩步走到她身側,輕輕抬手,放在心口處,取出一枚精致的、似國際象棋的“神之心”。

“喲,這不是我的遺骨嗎?”歸終側過頭,好奇地瞧了眼這神之心,讚歎一聲,“……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實物呢,天理這家夥,惡劣歸惡劣,審美還是不錯的。”

鐘離微微一怔,看著這枚“神之心”半晌,又望向歸終,自語道:“……你的骸骨?”

“怎麼,嚇到你了?”歸終笑吟吟地道,“把我的屍骨塞你心口這麼久確實有點驚悚,現在你既然知道了,趕快把它還給我吧!”說完,歸終理直氣壯地伸出手。

鐘離眸光微微動了下,輕抽一口氣,平緩道:“我將它取出於你看,是想告訴你,它中間存著些許信仰之力,讓我能連接外界的信眾。所以,隻要給我足夠的時間,也能恢複部分力量。”

“我並非像你想象那般無用。”說罷,鐘離停了停,又將神之心放回心口。

“你能有什麼用?如果你真的有用,早就再殺我一次了。”歸終無所謂地道,“要出事了,你就用著這點可憐的岩元素力拔腿狂奔吧,趁我和天理相爭,你這個‘塵世七執政’能跑得掉。”

鐘離定定看了歸終半晌,眸光一點點變冷,半晌,移開目光,兀自閉眼調息。

“怎麼?這就生氣了?你要不要這麼小氣啊……喂,不要不說話啊。”歸終探出頭去瞧著鐘離,道,“你看啊,我們呢,或許隻有這段時候能說說話啦,不趁機多說一些?比如聊聊你自己?哎,我死了都幾千年了,不知道你趁我不在,娶老婆了沒有?”

鐘離仍然合眼調息,靜默不語,隻是眉心似乎又緊了幾分。

歸終知道以鐘離這態度,指望他開口是不可能的,兀自自言自語說了下去。

“現在歸離集已經沒了吧?聽說天衡山也被搞斷了……你的月海亭也毀了吧?那可是你的小窩啊,真的可惜……”

“聽說璃月的海燈節很漂亮,是為了慶祝你徹底封印奧賽爾?好可惜呢,我也想去看一回……”

結界外的紅色方塊仍在肆虐,撞擊著藍色屏障嘭嘭作響,巨大的衝擊波讓結界內的空氣也泛起漣漪,椰棗樹葉微微搖曳,水塘中的水也在蕩漾。

不知不覺間,鐘離袖中的“塵世之鎖”微微泛了點光。

——可惜啊,還想和你過一次節日呢……

鐘離此刻腦海中驟然翻湧出細碎的畫麵,像是走馬燈般一閃而逝,最後又歸於岑寂。

像是從未出現過。

“所以你到底……哎,怎麼就這麼悶呢。要我說,你的權能真的沒什麼用,不要折騰它了,相信我——和我聊聊天嘛,聊聊天嘛,聊聊天?”

……好吵,聒噪。

袖中的鎖驟然閃爍出一點淡淡的金光,鐘離的腦海忽地出現了一段回憶。

似是在魔神戰爭初期,女孩赤著足在冰涼淋過雨的路麵跑過……

他疼惜地抱起女孩,她卻將他一把推開,從一旁的爐灶裡揪出一隻小熊……

“摩拉克斯,抱抱熊熊?”

——千岩軍都在看著,仙人也在,怎麼可以。

“抱一抱嘛,抱一抱嘛,馬克休斯可想讓你抱呢!”

……

鐘離微微蹙眉,驟然起身,“塵世之鎖”叮當一聲落在地麵。

“呀,怎麼掉出來了。”歸終輕盈地跳到“塵世之鎖”前,雙手將它拾起,捧到鐘離身前,笑著責備道,“你怎麼把它弄掉了呢?這是很重要的東西,要好好保存起來——”

歸終的聲線,和記憶中久遠的聲音重合——

……

“快點啦,就抱一下——”

“……好。”

“……”

他好像,叫了一個名字。

是什麼名字?

鐘離聽不清。

小熊落在鐘離懷裡,又墜入無邊的黑暗……

這是久遠的記憶中,少有的、鐘離還勉強記得的,和塵之魔神的瞬間。

……

“怎麼啦,又發呆?”歸終瞧著鐘離,無奈地指著外頭,“天理都要打過來了,你不聽我的話和我聊天就算了,居然還在發呆,你真是——”

“你是誰?”鐘離問道。

“我不是說了很多遍嗎?你到底怎麼回事,我是塵神哈艮圖斯——”歸終不耐煩道,“你一直問,一直問!知道真相你就能幫我乾翻天理嗎?我叫什麼很重要嗎?”

“若是‘名字’並不重要,你為何在離開前,留給我一個名字?”鐘離靜靜看著歸終,燦金色的雙眸沉靜冷淡,像是千百年來歸終所見的那樣。

——不對,鐘離不該知道這名字是她取的!

——出問題了。

鐘離望著歸終,淡淡笑了下,道:“猜對了?”

歸終驀地反應過來,撲上去揪著鐘離的兜帽,厲聲道:“你在套我的話?”

“隻是一些猜測。”鐘離輕輕將歸終提起來,放在石頭上坐著,輕歎一聲,“塵之魔神,你的名字不止‘哈艮圖斯’一個,應當還有其他,是嗎?”

歸終近乎是抑製不住地微微顫抖,垂著頭,不語。

“如果我猜的不錯……”鐘離蹲下身,繼續道,聲線柔和了些,“你的這個名字,和我的‘鐘離’有關,所以你剛見到我的時候,聽我用這個名字,反應很特彆……”

歸終輕輕閉了閉眼,然後緩緩站起身,看著鐘離,道:“……這些都不重要。我不是什麼很要緊的魔神,至少對你而言。你沒必要想太多——”

就在此時,籠罩著“綠洲”的防護罩發出了可怖的“劈啪”聲,像是琉璃碎裂——

“結界碎了!快跑!”歸終的反應比鐘離快了一步,忽地騰躍而起,頂著鐘離微訝的目光,雙手環住他的脖頸,風吹動歸終的長袍,雪白的長袍張開,像是一隻翩翩而飛的水鳥,將兩人卷在一起——

——這是很緊,很溫暖的一個擁抱。

這麼近的距離,歸終的頭深深埋在鐘離的肩窩處,飛揚的淺灰色長發就這樣落在他的臉上,隱約有點芬芳纏繞。

清冽的,乾淨的,像是夏日的第一縷朝陽,柔軟溫暖到讓人眷戀……

——時光飄回到那時,鐘離獨自走過歸離原,在石縫中遇見那朵含苞待放的花卉。

——或者更早,早在歸離集還在時,這氣息曾經飄蕩在每一個角落,融入在千萬人的歡聲笑語之中……

琉璃百合啊……是琉璃百合的馨香。

星塵的權能洋洋灑灑散開,冰藍的光芒驟然璀璨,裹挾著兩人在血紅色的方塊海洋中飛速穿梭,

在急速的掠動間,鐘離唇吻間飄過一絲血腥味。

然後就是手臂、肩膀間流淌下溫熱的液體。

是血……她受傷了。

隻是在這瞬間,兩人隻能溶在這片冰藍的光暈中,鐘離動彈不得,隻能感受到溫熱在蔓延,鮮血一滴滴從他們身上蜿蜒流過,什麼也做不到。

鐘離忽然覺得這種無力感很熟悉,似乎很久很久以前也曾有過。

可這是不可能的。

守衛璃月的千年來,鐘離殺伐果斷,就算有所舍,也必定是為了有所得。

“無能為力”是弱者的標簽,從未出現在他的身上。

——新鮮的空氣驟然湧入,冰藍的光芒穿透了血紅的桎梏,落在坎瑞亞堅實的沙土地上。

歸終抱著鐘離滾了兩圈,總算刹住車停下,看著鐘離,邊笑邊喘著氣,道:“總算跑出來了……不容易啊。”

鐘離一聲不吭,站起身,將歸終翻了過去——

歸終背部的長袍似是被利器劃過,破碎成一片一片,血肉早已模糊,正滲著血。

“……你又在做什麼?”歸終翻過身,笑眯眯地坐起身,故作輕鬆道,“哎呀,我這傷口呢,隻是看起來有點可怕,實際上沒什麼——我的自我愈合能力很強的,你要相信我——你看!”

歸終主動轉過身,無所謂地掀起長袍,給鐘離看自己光潔如初的背,炫耀道:“就這一會的功夫,全好了!”

身後的鐘離沒動靜了,正當歸終以為這事完了,長籲一聲,準備下一步行動,忽地聽鐘離道:“不疼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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