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歸終茫然了一瞬。
“你傷成這樣,不疼麼?”鐘離看著歸終,淡淡地道,像是在陳述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事實。
歸終簡直被鐘離鬨無語了,一時間不知道是自己傻還是鐘離笨,“……肯定疼的,但誰會關心這個啊?在這種時候?”
鐘離平靜地說:“我。”
歸終腦子宕機了一秒,難以置信地道:“……你不會又對我一見鐘情了吧?”
這下輪到鐘離愣住了。
兩個家夥,一個是塵世七神之一,一個是“世界意誌”的代言人,坐在坎瑞亞的土地、天理的眼皮子底下,麵麵相覷了幾秒。
終於,歸終受不了了,伸手又抓住鐘離露在兜帽後頭的長發,拽著他往坎瑞亞的主城方向走,“……我們兩個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智商堪憂啊。走了,六神……哦不,大慈樹王此刻留守須彌,防止我的力量徹底控製世界樹,應該是五神和‘我’的戰鬥,應該快到尾聲了。”
鐘離輕輕握住歸終捏著他長發的手,將歸終拉開,簡單整理了下在混亂中有些皺了的長袍,剛準備動身,血紅的天空儘頭忽地又是一閃,一道黑紅色的光芒直衝而下——
歸終神色一變,罵道:“我真的是服了——這死天理,陰魂不散!”
頓了頓,歸終扭頭,對鐘離道:“找地方躲起來!”然後自己則化成一縷淡藍色的星塵,直直衝向了黑紅色的光。
——鐘離原本以為,塵之魔神是坎瑞亞之主,“天理”應當是針對她而來。
直到越來越多黑紅色的光從天而降,繞過歸終,直直向著鐘離飛竄而來,鐘離才明白。
從頭到尾,自始至終,“天理”想殺的,一直是自己。
而“塵之魔神”……
是來救他的。
作者有話要說:
晚點還有營養液加更……看看能不能寫到這個劇情點感謝在2023-12-20 16:28:41~2023-12-20 21:44:2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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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就在此時,淡藍色的星塵驟然擴散開,緊緊將鐘離包裹其中,擋下了這一波進攻。
淡藍、黑紅兩股力量混合一起,撕咬、糾纏,不斷爆發出超越提瓦特、超越任何一個神明極限的力量。
儘管是在幾千米外的高空,不斷爆發出的衝擊波仍然強大到令所有人心悸。
——為什麼呢?
淡藍色的光芒漸漸被血紅吞噬,一點點黯淡下去。
鐘離微微仰頭,望著九天之上,淡藍的星塵驟然消弭,又在遠處化作身形嬌小的少女,雙手結印——
血紅的劍趁虛而入,直直貫穿了她的胸膛!
歸終似是驚呼一聲,然後九天上的淡藍色光芒緩緩淡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死了。
……
分明是最應該去死的人。
率領坎瑞亞對塵世七國開戰,無數凡人死在她帶來的“深淵”侵蝕中,隕落在層岩巨淵、死在萬千曠野之中,“坎瑞亞之主”應當死有餘辜才是。
可為何在此刻,鐘離注視著四麵八方的血紅光芒失去了歸終的抑製,調轉方向,直直向他衝來的時候,會感到悲傷呢?
沒有理由,也沒有任何預兆,像是突如起來。
看不得,根本看不得她消逝在自己麵前——
……他好像,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事。
狂亂的風吹起鐘離的長發,他的整個人都埋沒在恐怖的血紅之中,像是下一刻就要隕落在這片瘋狂的力量之中。
“是這樣嗎……”鐘離淡淡地道,抬頭,越過光怪陸離的光線望向,天空島的方向,“這次來坎瑞亞的七執政之中,有你想殺的人。”
黑紅的光柱越來越近,強大的壓迫感攜帶著血腥味的風鋪麵而來。
近乎是於此同時,代表岩元素力的金黃光芒爆裂開來,瞬間碎裂、消弭——
“天理”此番出手毫不留情,似乎打定主意將初代岩之魔神抹殺在此。而對於提瓦特來說,“天理”是不可違逆的存在——
鐘離在這股力量前,緩緩閉上了眼。
就在此刻——
比先前璀璨無數倍的星光穿透血紅的天空,攜帶者破空聲而來,瞬間擊碎了黑紅色的權能!
紅黑色的光點洋洋灑灑落下,似一場血紅的暴雨。
歸終穿過血雨,落在鐘離麵前,無奈地攤手,故作嚴肅卻掩不住眉宇間的笑意,攏著寬大的袖口,身體微微前傾,輕笑道:“……到底還是借用了本體的力量,塵之權能還是不夠啊。怎麼著,沒事吧,嚇到你了?鐘離?”
塵霧緩緩散開,鐘離半跪在風化的岩石之上,手中緊緊握著一枚燦金色的鎖。
歸終看著這把鎖,吃了一驚,露出了個笑容,剛想調侃他一句——
鐘離緩緩抬頭,直直看著歸終——
那冷淡又熾熱的眼神如此鋒銳,看得歸終心頭一緊。歸終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眼睜睜看著鐘離用力一握!
鐘離手中塵世之鎖綻放出光芒,璀璨耀眼,刺目得讓歸終微微眯了下眼,然後就聽清脆的“哢嚓”一聲——
塵世之鎖瞬間碎裂成無數燦金的碎片,散落炸開在空中,似是一朵岩石開出的花。
岩元素力還在不斷溢出,整隻塵世之鎖吃不住鐘離權能和方才“天理”的衝擊,再加上歸終的星塵之力,終於徹底碎裂開!
一絲殷紅的鮮血,沿著鐘離的唇角緩緩淌下,他靜靜地凝視著歸終,在璀璨如花的碎片中閉了閉眼,輕道:“……歸終。”
……
歸終後退一步,雙手下意識捂著嘴,閉了閉眼,仰起頭。
兩行淚順著臉頰淌下。
“……何必。”歸終聲線微微顫抖,輕輕道,“你又何必想起呢……”
鐘離喟歎一聲,在“塵世之鎖”星星點點的碎片中搖搖晃晃地起身,走到歸終身前,身子驟得一軟,垂下頭,將她緊緊擁在懷中,一同緩緩跪坐在地麵。
千百年的時光似水流過,在記憶的磨損和戰火之後……
他們又再重逢。
歸終近乎是全身都在顫抖,淚水抑製不住地一行行落下,她回抱住鐘離,貪婪地眷戀著此刻的溫暖,近乎是囈語地一遍遍質問:“你為什麼要想起來……不是讓你不去想了嗎?何必呢……”
鐘離輕歎一聲,隻是把歸終擁得更緊些,輕輕撫摸著她的背,無聲地安慰。
這個擁抱不知持續多久,等歸終反應過來,匆匆推開鐘離的時候,天色已經……哦,看不出天色,天空不像歸終織成的環境中那樣會發生變化,一直都是一模一樣的血紅。
歸終胡亂抹著臉上的淚漬,邊哭邊罵:“怪丟人的……明明想起來的是你,怎麼哭的是我。”
鐘離失笑,伸手輕輕拭去歸終臉上的一點淚,溫聲道,“故友重逢,本是喜事;我們經曆頗多,有所感觸,一時間按捺不住心緒,情有可原。”
“……你還是一樣不會安慰人。”歸終不禁笑了下。
鐘離溫和地笑了下,輕輕擦去唇角的血跡,抬頭看向歸終,問道:“你為何要修改我們的記憶?”
歸終沉默了下,輕聲道:“抱歉,我不能說。”
鐘離頷首,淡道:“那你還會再把我的記憶改回去嗎?”
之前重逢的情緒瞬間消失了無影無蹤,歸終靜靜地看著神色愈發冷淡的鐘離,心中忽地有些無力,“……抱歉。”
“會嗎?”鐘離平緩地問。
歸終輕輕抽了口氣,想了想,才說:“我做不到。所以應該是改不回去了。”
鐘離微微點頭,攏起長袍,對歸終道:“你想去哪,我們先去。”
歸終眼神茫然了一瞬,抬手收攏了“塵世之鎖”的碎片,緊趕兩步追上鐘離,不確定地問道:“你不怪我?”
鐘離看了歸終一眼,微微笑了下,“我說不怨,你信嗎?”
“我……你這話真的……”歸終混亂地揉了揉頭發,無奈道,“那你不想問點彆的?”
“我想問,你說嗎?”鐘離平靜地道。
“……我挑一些說?”歸終不確定地說。
鐘離在風沙中跋涉,任由狂風吹動他的長袍,淡淡道:“與其問你,得到一些半對半錯的回答,倒不如讓我自己去尋找答案。”
停了停,鐘離轉頭看向歸終,輕笑了一下,溫和道:“隻是下次,如果你再擅自修改我的記憶,我真的會生氣。”
“……不改了,這次真的不改了。”歸終認真地說,輕輕從身後握住鐘離的手,莫名有些心虛。
“你與‘天理’為敵,對嗎?”鐘離問道。
“你放心,這我有分寸。我不會讓你在‘璃月’和我之間做選擇,這也太混賬了……”歸終誠懇道,“你相信我一回,這次我一定——”
歸終驟然刹住話頭。
“你又想做什麼?”鐘離定定地注視著歸終。
歸終默然不語,緩緩移開視線。
“又不能說麼。”鐘離輕歎一聲,頷首,“我知道了。”
“對不起。”歸終輕道。
“我不需要。”鐘離淡道。
“你聽我說,鐘離,之前我讓你殺我,是因為——”歸終深吸一口氣,連連後退兩步,輕輕搖頭,苦笑一聲,“……這也不能說。”
“那便不用再提。”鐘離眺望著遠處從血色天幕下顯形的城堡,語氣不自覺冷了兩分,“當年之事,並不是你一句道歉能夠償還。無論是璃月,還是我,在那次的災難中都深受‘磨損’。如果你真的對此懷有愧疚……”
不知不覺間,城堡已經近在眼前,鐘離轉身,平靜地看向歸終,道:“……那便用‘未來’補償。”
歸終怔怔地望著鐘離,神情有些恍惚。
說話間,一陣清風吹過黃沙,吟遊詩人撥弄著琴弦落在兩人之間,瞧著鐘離的神情,又看了看歸終,了然地笑了,對鐘離道:“誒嘿,這麼快就想起來了,不錯嘛。”
“你認識歸終?”鐘離微微蹙眉,問道。
“何止認識,簡直是親兄妹!”溫迪輕快地笑了笑,衝他彈奏了一段婉轉的曲調,眼神一轉,唱歌般地對歸終道,“如何?我提點了下摩拉克斯,加強了他想起你的可能性,是不是幫了你一把?”
歸終嘴角抽了抽,咬牙道:“……我真是謝謝你。”
“哎,彆這麼憤怒。”溫迪向歸終擺了擺手,指著鐘離笑道,“人家畢竟是岩之魔神,又有‘天理’的神之心加持,要不是對你手下留情,你現在好歹也要被他扒下一層皮來……也不知道你哪來的自信,覺得不憑借你們之前的交情就能輕易靠近這位岩神。”
“胡扯八道。”歸終嘴上不服氣,心裡想起最後被岩元素力衝破的“塵世之鎖”,悄悄瞄了眼鐘離鎮定的神情,小聲又補充了一句,“……謝了。”
“不謝。”溫迪笑眯眯地打了個響指,輕快地指向坎瑞亞的城堡,畫了個圈,“換個話題吧,在我們進去之前,我們先討論清楚——這次來坎瑞亞的塵世七執政,你到底要弄死幾個?”
“除了你和鐘離,全部。”歸終笑眯眯地說。
一時間鐘離和溫迪都怔住了,望著歸終寬大的袖口攏在身前,隨著狂風揚起。
歸終的身後是漫漫的血紅天光,分明是生殺予奪的話,卻硬生生被她說出了……
輕描淡寫的意味。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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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全殺了嗎?”溫迪綠色的瞳眸中閃過一絲遺憾,歎道,“你可真狠呢。”
“狠的不是我,是‘天理’。”歸終歎了口氣,道,“水神厄歌莉婭犯下原罪,雷神雷電真、冰神窺探到了‘我’的存在,納塔之神妄圖超越生死……‘天理’不過是借著我抹去他們的存在罷了。沒有我,他們也得死。我沒必要為了這些必死的神明和‘天理’作對,犧牲更多無辜的人。”
“我明白了。”溫迪挑眉,道,“摩拉克斯你要保,我則很容易逃得掉,剩下的神明,都是你和‘天理’這一戰中的‘祭品’。”
“我向你保證,他們不會白死。”歸終緩步走到溫迪麵前,輕盈地行了個禮,笑道,“我會讓‘天理’給他們陪葬。”
鐘離聽到這,凝神問道:“發生了何事?”
“在你被歸終帶走後,其他的執政,包括我,都被卷入了一個‘陣法’中。”溫迪聳了聳肩,“我一看那陣法的布局,就知道是歸終的手筆,便引著他們一步步解開,通向這‘陣法’的核心,然後趁著最後一刻,從裡邊溜了出來——不然就和那四個倒黴蛋一樣——”
溫迪“誒嘿”了一聲,笑眯眯地指了指身後的堡壘,道:“全部都被困在那裡啦——”-
於此同時,四位神明一起來到了坎瑞亞的城堡最高處。
雷電真一刀斬下看守者的機械頭顱,對厄歌莉婭道:“‘坎瑞亞之主’就在頂層,下麵由我和冰神撐著,你上去解決她!”
厄歌莉婭瞬間化作一顆水滴,繞過無數被雷元素打碎的機械,徑直向堡壘頂層飛去——
厄歌莉婭在一扇華麗的大門前停住,伸手推開大門——
“嘎吱。”
“是你!”厄歌莉婭輕輕吸了一口氣,驚訝道。
“歸終”身穿華服,佩戴者坎瑞亞的王冠,微笑著看向厄歌莉婭,微微欠身,道:“都過來吧。”
一瞬間,千萬的深淵造物停止了動作,其餘四位神明一怔,皆以最快的速度向頂層掠去。
“歸終”坐在床榻上,凝視著四位神明,半晌,緩緩站起身,溫和道:“該說的,‘我’在數百年到數千年不等的時間中,和你們說得很明白了,應當不需要重複第二遍了。‘我’需要你們的神之心。”
“既是您的‘骸骨’,我們自該歸還。”厄歌莉婭右手輕輕覆上心口,行禮道,“可我不解,若隻是如此,您大可不必煞費苦心引我們到此。”
“當然是因為,我想要的不止是神之心……”“歸終”微笑道,緩步走到厄歌莉婭身前,憐愛地撫摸了下她的側臉,低聲道,“……還有你們的命。”
“嘭!”
城堡的中部、底部、頂端接連發出巨大的爆炸聲,灰燼源源不斷地擴散開來,在坎瑞亞深紅的蒼穹中炸開,旋即隨著一陣陣轟鳴,整座城堡緩緩往下塌陷……
“喲,看來到時候了。”
不遠處,鐘離、溫迪和歸終三人凝視著這一幕,溫迪聳了聳肩,瞧向了歸終,笑道:“你是時候該過去了吧?”
鐘離聽到這話,微微一頓,向歸終看去。
“是。”歸終緩緩點頭,騰躍到半空,對溫迪道,“鐘離就拜托你照看了,他是我們計劃中的重要一環,彆讓他出事。”
“好嘞。”溫迪爽快地應了,忽地一皺眉,笑道,“對了,我還沒問呢,摩拉克斯怎麼改叫‘鐘離’了?”
“我給他起的名字。怎麼,不好聽?”歸終輕一揚眉梢。
“好聽!好聽極了,趕上我寫的詩歌了。”溫迪笑吟吟地說。
“這還差不多。”歸終輕哼一聲,飛掠向堡壘,懸停在半空的時候,忽地停滯住,轉身看向鐘離,對上他平靜的目光。
歸終猶豫了下,輕聲問道:“鐘離,那時我背叛我們的‘契約’時,你有沒有恨過我?”
隔著坎瑞亞的風沙,背對著血色的天空,鐘離淡淡道:“沒有。”
“你會背叛契約,肯定是因為你想做的事,比起‘契約’,比起璃月的安危,更為重要,更貼近於你我的信仰。”鐘離微微仰著頭,注視著歸終的身影,放柔和了語氣,“現在也一樣。”
——我不知你為何這樣做。
——但我始終相信你。
歸終隻覺得鼻尖有點酸澀,深吸一口氣,忽地飛掠到鐘離身前,緊緊抱住他,輕道:“……你怎麼能這麼好。”
話語落下,歸終驟然轉身,看也不看此時鐘離無奈帶笑的神情,逃似的地衝進了廢墟之中。
“世界意誌”手持一把黑色的鐮刀,揮出一個弧度——
無數的星塵紛紛揚揚凝結成堅不可摧的利刃,一道道飛掠而出。
原本神明們在爆炸中就已身受重傷,根本無力反抗此時的“審判”,強行提起權能反抗的後果就是愈加虛弱。
與此同時,成千上萬的深淵生物從地底爬出,紛紛撲向此處——
近乎是於此同時,大地生出千萬血紅的方塊,直通蒼穹!
無數的紅黑色方塊詭異地攀爬、蔓延,一陣陣哀嚎和機械炸裂聲響起,隨著濃鬱的“詛咒”之力,戰鬥中的煉金術師、殘餘躲在碉堡處的坎瑞亞人發出了絕望而痛苦的哀嚎,天空島微微一閃。
“天理”的代言人落在廢墟之上,冷淡的紅色瞳眸注視著被無數方塊刺穿的“世界意誌”,和她身邊奄奄一息的四位神明。
“事到如今,你還在掙紮什麼?”天理問道。
“掙紮……直到你死。”“世界意誌”不顧身上早已千瘡百孔,微笑道。
天理冷冷地凝視著她,道:“如今坎瑞亞已覆滅,你所‘策反’的七神亦有其四死於你手,認輸吧,‘世界意誌’。”
“所謂的‘信仰’和人類幼稚的情感都有違‘天理’。”天理手中凝結出一個渾濁的血紅方塊,“這就是你所認同的人類嗎?在我們對決的時刻,隻能倉皇逃亡;我用你的骸骨,吸收他們的‘信仰之力’,也照樣在我們的力量下不堪一擊……”
“被我吞噬吧。”天理抬了抬下頜,凝視著手中的方塊,道,“你我都是自世界而生,本為一體——”
說罷,天理一抬手,將“方塊”狠狠按入“世界意誌”的眉心。
“世界意誌”微笑著,在扭曲的紅光中漸漸融化。
注視著千萬年的老敵人死去,天理先是覺得暢快,緊接著眉宇越皺越緊,“不對……不對!”
“不可能,你不可能這麼容易被我吞噬——你在哪裡,你這陰溝裡的老鼠!你藏在了哪裡?”天理瘋狂地一揮手,更多的紅色方塊吞噬大地,徹底將坎瑞亞摧毀得麵目全非——
遠處,溫迪輕輕彈奏出一隻曲子,將他和鐘離一起卷入空中,在紅色方塊間逃竄——
“當然不可能這麼容易。”
天理身後傳來一陣輕笑,她回頭,隻見歸終赤足走在廢墟之上,遺憾地望著滿目瘡痍的大地,歎道:“你可真狠的心呢,不止愛人的‘塵世七執政’,就連提瓦特的生靈,你也不放過呢。”
“生靈死了又怎麼樣?”天理冷笑道,“你是‘世界意誌’,控製著這整個世界的時間線,隻要你願意,隨時能將這個世界重啟!”
“人不可能同時踏入兩條河流。”歸終輕歎,伸出手,接住天邊飄落的一抹塵埃,眼裡儘是憐憫,“渺小的人兒啊,帶著他們的情感而生,為著他們的信仰而死,如此堅定地向往著世界的美好——這樣高貴的‘靈魂’,又怎能讓你我肆意輕賤,隨意重啟?”
“人生不是遊戲,‘天理’。”歸終輕笑一聲,不卑不亢地看著這位世界之外的代言人,神色一點點冷了下去,“提瓦特該如何,更不該由你這個外人定義!”
天理臉色一變,很快恢複原樣,冷笑道:“你說的這麼好聽,還不是我的手下敗將?”
“是嗎?可是從你利用我的‘遺骨’製成神之心的時候,你就已經輸了呢。”歸終微笑,身子微微前傾,緩緩抬手——
天理瞳孔驟縮。
原本早該在戰鬥中碎裂的七枚神之心,散發著濃鬱的不同色澤“信仰之力”,懸停在歸終麵前。
“感謝你幫我收集力量,讓我成為‘半完全之體’。”歸終笑吟吟地說,輕輕一揮手,七枚神之眼融入她的身軀,冰藍的雙眸驟然閃爍出星辰的色澤。
“自願而死的神明們啊,你們的願望……就由我來繼承吧。”歸終凝望著天空,輕聲道,“至此,我代表‘世界意誌’,正式向‘天理’……”
“宣戰。”-
璀璨的星空光芒從廢墟深處綻放開,和黑紅的色澤混雜在一起,又猛地擴散成漫天的星塵——
這戰鬥散發出的力量,遠超之前在鐘離麵前的小打小鬥。
鐘離撐起燦金色的護盾,和溫迪避開戰鬥的餘波,在遠處神情凝重地觀察著這場戰鬥。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亮色光芒同時黯淡下去,坎瑞亞肆虐的紅色方塊也漸漸消失,鐘離和溫迪交換了個眼神,飛速向遺跡的方向掠去。
——此刻的遺跡滿是戰鬥後的殘餘和血紅的碎屑,隻有歸終一人獨自立在廢墟之中,身上泛著的淡藍色光暈彌漫著點點星光,輪廓似是有些模糊。
鐘離見過歸終權能耗儘的狀態,瞬間神色一變,落在歸終身前。
“如你所見,我贏了。”詢問的話還未說出口,鐘離就見歸終故作輕鬆地對他笑了下,停了停,有些歉意地道。
“隻是很抱歉……估計又要麻煩你殺我一次了。”
作者有話要說:
求鐘離的心理陰影麵積……抱歉這兩天有點卡文,寫慢了。明後天會把這兩天的加更補上。感謝在2023-12-21 21:57:25~2023-12-22 00:50:1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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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1250營養液加更)
溫迪輕輕“嘶”了一聲,鐘離則微微晃了下,定定地看著歸終,道:“為何?”
“我殺不死‘天理’。”歸終輕一攤手,道,“我們都是這世界力量的化身,她是‘本原’,我是‘願望’,我們隻能吞噬另一位的力量,而不能將對方抹去……而此次,我還沒做好‘吞噬’的準備。”
“所以說,”歸終抬頭,望向天空中懸著的島嶼,道,“‘天理’如今隻是重傷,還會再次醒來……到那時,才是我們的決戰。”
“這與你要我殺你有什麼關係?”鐘離沉默一會,還是問道。
“以‘天理’如今的狀況,並不能聽見我們之間的談話,但可以通過世界樹探尋一些大事,比如你殺了我,她能知道。”歸終故作輕鬆地笑了下,說道,“或許她會認為是你和溫迪趁著我虛弱的時候殺了我。這樣做,多少能讓她以為我們之間不再信任……就算不能,也能讓她覺得我是如此深愛著你,無論如何也要保你不死,這樣的‘天理’,怎麼會想到‘錨點’在你身上呢?”
歸終凝視著鐘離的神情,驀地笑了下,調侃道:“彆難過啊……總之我左右都要死,由你動手,有利無弊的。”
鐘離沒有詢問“錨點”是什麼,隻是靜靜望著歸終。半晌,鐘離移開目光,深吸一口氣,看向溫迪。
“你看我乾什麼?”溫迪嚇了一跳,振動羽翼,飛出去老高,雙手交叉在胸前做防禦狀,警惕道,“你不要想著讓我代替你動手啊!這是你們之間的事,你們自己解決!”
“喂,你們兩個。”歸終無奈了,看著溫迪和鐘離道,“不要再吵了……再吵下去,等下沒等你們商量清楚我自己先消散了,那多尷尬。”
“哈哈哈,就是說嘛。”溫迪笑道,催促道,“摩拉克斯,你乾脆點,彆墨跡!”
鐘離一動不動,瞳眸中似是有一點光掠過。
瞧著鐘離眸光平靜的模樣,又看了眼歸終,溫迪心中竟然有些不忍心,想了會,小心翼翼飛近了些,對鐘離道:“你實在下不去手要我來也行,但你要保證啊,你不會因為我下手重了就追著我滿提瓦特的飛!你發誓!”
鐘離深深看了溫迪一眼,道:“我來。”
一時間,溫迪和歸終同時鬆了一口氣。
坎瑞亞的大地仍然飛舞著血紅的方塊群,城堡的廢墟之上,鐘離踏著細碎的石塊走到歸終身前,風吹得他的長發獵獵而飛,漸變的晚霞色色澤像是這片沒有黑夜、沒有白晝的血紅色世界裡的唯一一抹夕陽。
鐘離單膝半跪在歸終麵前,停了停,輕柔地將她擁入懷中,側著身注視著歸終,沉默了一會。
歸終看鐘離這樣,笑了下,道:“你彆再像上次那樣用岩元素力石化了,這樣太溫柔,讓‘天理’直接覺得你是我的軟肋,鬨得她親自對你動手,我還要騰出時間去救你……正常就好,彆手下留情。”
鐘離似是又晃了晃,許久,輕聲道:“……記得回來。”
歸終輕輕“啊”了一聲,正笑著想再調侃一句,胸口忽地傳來一陣劇痛——
一柄岩槍貫穿了歸終的胸膛。
之前說的輕鬆,但真當這一刻到來時,歸終疼得眼前一陣陣發黑,顫抖地蜷縮著身子,意識逐漸渙散,近乎是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在說些什麼:“……鐘離,我疼。”
聽見女孩虛弱的聲音,鐘離微微顫了下,輕道:“嗯,我知道。”
“忍一忍。”頓了頓,鐘離緩緩垂下頭,幾乎是附在歸終耳邊,輕柔地說,“……乖。”
似是這個“乖”字有什麼驚人的魔力,歸終還真不再顫抖了,在鐘離懷裡慢慢放鬆下來,閉上了眼——
鐘離懷中驟然一輕。
歸終化作漫天的星塵,淡藍色的星空碎屑紛紛揚揚散開,像是墜入人間的星雨。
下一刻,長風一吹,星塵轉了幾個旋,向蒼穹飛去,劃出一道璀璨的星軌。
與此同時,鐘離身前出現了細細碎碎的金光,赫然是之前捏碎的“塵世之鎖”碎片。
之前的碎片被歸終收了起來,藏在袖中。而如今她死了,自然又飛了出來。
金光凝結、聚攏,在鐘離周身有規律地排列成一個個同心圓,像是一朵岩石碎裂盛開的花——
“啪。”
碎片凝聚,變回了“塵世之鎖”,掉落在廢墟的碎石堆中。
溫迪感慨地注視著這一幕,半天扭過頭,對鐘離道:“行啦,彆再這樣失魂落魄了,要是被‘天理’看到,你就完蛋了。”
……失魂落魄?
……我嗎?
鐘離微微怔神。
半晌,鐘離拾起掉落的塵世之鎖,緩緩站起身,眺望著星塵織成的河流貫穿血紅的蒼穹,然後血紅漸漸褪去,淡淡的天藍逐漸顯現。
“走罷。”許久,鐘離轉身,星塵帶起的風吹過他的發尾,揚起一個弧度。
“哎——等等!”溫迪看鐘離離去,連忙飛到他身邊,笑吟吟地問,“你之後想乾什麼呀?不會想去找天理單挑,給你老婆報仇吧?彆做傻事啊。”
鐘離止住步伐,淡淡道:“守好‘璃月’。”
說罷,鐘離抬腳,繼續往前走去。
這回輪到溫迪怔住了,半天反應過來,飛著跟上鐘離,意外道:“怎麼情緒這麼穩定啊……我剛剛看你那樣,還以為——”
“倒也不是。”鐘離平視前方,聲音攜帶著濃濃的倦意,停了很久,才恢複原樣。
“隻是我這樣做……是她所希望的。”
兩道身影穿過坎瑞亞的滿目瘡痍,越過萬千廢墟,在夕陽墜落之前,離開了這片被遺棄的國土。
——誰也沒有回頭-
幾日後,須彌雨林中。
詭異的緋紅色光芒橫掃,大片大片的植物枯萎。鐘離踏過“死域”,緩緩抬手,岩元素力狠狠撞擊向緋紅的光芒!
兩股力量同時消散,須彌的大慈樹王從林子深處走來,所過之處,被染黑的土壤生出綠芽,枯萎的花卉紛紛複蘇。
“稀客呢。”大慈樹王遞給鐘離一朵須彌薔薇,微笑道,“來自璃月的岩神摩拉克斯……你是頭一回訪問須彌吧?”
雨林間,在無數綠植的映襯下,鐘離立在大慈樹王麵前,簡單地禮貌寒暄幾句,然後切入正題:“我來此,是想確定一件事。”
“哦?”大慈樹王溫柔地笑了笑,說,“我會把我能說的都告訴您,岩王帝君。”
“‘世界樹’可有更改過‘璃月’的記憶?”鐘離問道。
“我並未操縱世界樹修正過彆國的曆史。”大慈樹王溫聲道,“但我曾把世界樹的部分權能借給另一個人,她是否有這樣做過,我就不清楚了。”
鐘離的眸光微微動了一下,沉默不語。
“她來到須彌時,已經被你們之間的‘契約’折騰掉了半條命。”大慈樹王輕歎一聲,清澈的淺綠色眸子溫柔地注視著鐘離,緩緩從他身側走過,輕聲道,“可當我要幫她抹去‘契約’,減輕她的痛苦時,她卻拒絕了,說是快要結束了,想留著做個紀念……”
大慈樹王停了停,轉身望向鐘離,溫聲說道:“摩拉克斯,她真的非常愛你。”
鐘離靜靜地看著大慈樹王,說:“我知道。”
大慈樹王溫柔地笑了。
沉默半晌,鐘離問:“‘世界樹’的權能,也能借我嗎?”
大慈樹王微訝:“你想做些什麼?她抹去她的存在,是為了保護你們。”
“我有分寸。”鐘離淡道,“她做的事,不應當被‘璃月’遺忘。”
“好。”大慈樹王頷首,指尖凝結出一枚純淨的枝丫,對鐘離笑道,“既然你這麼說,我很樂意幫你。”
鐘離謝過大慈樹王,接過世界樹的枝丫,緩緩抬手——
淡綠色的光芒化作無數透亮的葉片,順著風的軌跡吹向璃月。
被抹去姓氏的石板上、無數書籍的記錄中、千千萬萬木刻或是石刻的故事裡,塵之魔神的事跡再度出現。
風所過之處,鐘離放在架子最頂層的木匣子被吹落,無數張空白的信紙上,書寫的字跡緩緩浮現,還有一些隨筆塗鴉,以及最後落款的——
“歸終”。
……
“不能恢複再多了。”大慈樹王輕歎著提醒鐘離,“再多下去,會影響‘璃月’和你。”
“已經夠了。”鐘離緩緩垂下手,將枝丫還給大慈樹王,禮貌地頷首,“多謝,如日後有機會,我會儘力幫扶須彌。”
“不必。”大慈樹王沒有接過枝丫,讓它化成流光消逝,溫柔地笑著注視著鐘離,“你和她所做的一切,已經是對‘須彌’最大的報答。”
鐘離沒有再多說,隻是輕輕一歎,轉身離去。
大慈樹王寬和地笑了,輕輕招了招手,蹦蹦跳跳的蘭納羅跟在這位岩神的身後,送了他最後一程。
鐘離伴著身邊的蘭納羅,從須彌的雨林處穿出,看著周遭的雨林景致。
我的名,我們的文明。
鐘,離。
如此拚儘全力想在他的生命中留下痕跡的歸終,又是懷著怎樣的心情,踏上尋找抹去他記憶的路途,他已然不得而知-
回到璃月後,鐘離去了一趟奧藏山。
留雲借風真君看鐘離來,邀請他喝了點新采的清茶,然後瞧見鐘離邊喝茶,邊靜靜注視著湖心的石桌。
“此處居留雲。”
“此處借帝君。”
“此處坐歸終。”
三行石刻,字字清晰如新。
留雲借風真君長歎一聲,有些懷念地道:“這桌子,本想用於你我二人和歸終小聚時,誰料這才用了一回,歸終就在歸離集的戰鬥中殞身了。我的酒壺和碗筷都沒撤,故友卻……唉。”
鐘離溫和地看向留雲借風真君,笑了笑。
“你笑什麼?”留雲借風真君氣道,“這麼悲傷的事,有什麼好笑的。”
“抱歉。”鐘離放下茶盞,溫聲道,“我隻覺得,斯人雖離,卻留有繁華萬千和世間眾人的緬懷……若歸。”
此刻卻砂木搖曳,落葉紛紛而下,蕩起池間漣漪,順水流而動。
而更遠處,零星琉璃百合點綴原野,在一切落幕之前,悄然盛放。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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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時間若流水而過。
若陀磨損後沉睡在伏龍樹下,馬克休斯也為了處理深淵的汙染融入地脈,萍兒在得到滌塵鈴後雲遊四方,等鐘離再遇見她時,她已化成垂垂暮已的老人形象。
那一日,鐘離遠遠立在璃月港的亭子中凝望她許久,終究沒上前去勸她。
畢竟,自己也未曾放下,又怎有資格去勸告他人。
天衡山的倒塌讓原本鐘離建在山巔的月海亭也跟著毀於一旦,在思考過後,鐘離並沒有在坍塌後的天衡山重建月海亭,而是在璃月港內修築了同名的建築,用於事務人員處理璃月日常。
甘雨也在此時進入了月海亭擔任秘書一職,近乎是於此同時,璃月的經濟如雨後春筍發展起來,無數條商業線相互交織,再不是鐘離一人能解決得了的。
“璃月七星”應運而生。
把自己的權力分出去之後,鐘離仍然很注重璃月的發展前景和方向,經常批閱文書到深夜。
和從前那般,鐘離仍然喜歡入夜後散步,像是遠離白日的一切喧囂和忙碌,將自己寄托在山水間。
曾經最能陪他的人離去了,鐘離便沿著歸離原漫步,穿過一兩朵零星的琉璃百合,立在山崗之上,凝視著不遠處璃月港的燈火萬千。
等晨曦初起,鐘離再獨自回到月海亭,陪著甘雨處理一天的公務。
這樣平淡的生活持續了許久,直到一日,港口處賣船的大戶和現任璃月七星中的天衡星吵了起來,兩邊鬨得很大,賣船的甚至讓人抄家夥要當眾鬥毆。
直到最後,這場動亂引來了在月海亭處理事務的鐘離,他調動千岩軍將兩方拉開,天衡星也因此事處理不及時受到了責罰。
這事雖小,但事關天衡星,月海亭內部和璃月七星間少不了幾番動蕩……
思及此處,鐘離忽然覺得有些倦了。
千百年來,翻來覆去就是這些事。世人為著利熙熙攘攘,或不顧一切,或不擇手段,勝者趾高氣昂,敗者黯然退場。
然而人生代代無窮,百年後不過是一抔黃土,但總有新人粉墨登場。
這時間流轉,對他而言逐漸像是一場置之事外的戲劇,鐘離沉醉於此,守護於此,卻不再融入了。
又想起她了啊……
若是歸終還在的話……
鐘離兀自想著,散步間路過一處布藝商店,落在他傘簷的雨絲細膩,麵前柔順的絲綢一匹匹陳列絢麗。一個小女孩把最後一匹布攤平放架子上,商店老板雙手叉腰,欣慰地點點頭,誇獎道:“你很好地完成了你的職責,現在,去休息吧。”
熙攘人群中,鐘離撐傘而立,思緒忽地飄遠而去——
孩童嬉笑著跑過,大人們匆匆來往,為著工作,為著生計奔波。
“了不起的城市嗎?首先呢,要有很多很多的幸福和快樂。”
曾幾何時,此處也曾被滔天駭浪覆沒,這些人的祖先,也曾跪在這篇土地上,懇求神明的垂憐。
“可是這座了不起的城市,自有它自己的韌性……”
“曆經毀滅仍然能煥發生機,遭受苦難照樣屹立不倒……”
或許,他已經做到了。
千年前,歸終曾在琉璃百合盛開的原野上,談起她對“了不起的城市”的想法。
這種構想橫亙千年,早在不知不覺間融入璃月血脈。這座承載著兩人共同希冀的城市,也已渡過層層磨難,來到了如今的盛世。
鐘離立在璃月街頭,溫和地望著街頭小巷的熙攘人群,最後一絲倦意消弭在這濛濛細雨中。
或許他不必試圖融入這塵世間,而是需要離開。
是時候還權於“人”了。
若是歸終還在,也應當會這般勸他吧-
鐘離素來行動極快。
在下達決心後不久,鐘離麵見了曾有一麵之緣的第七十五代往生堂主,言明自己來意,想是也學凡人入土歸鄉,在不理事務後,在往生堂擔任客卿一職。
可真當一切準備停當,至冬的使節循著她的意願來到璃月與鐘離交涉後,老堂主早已仙去。守著往生堂的,是他的方才十幾歲的孫女。
鐘離看著這位雙馬尾的活潑女孩,不由莞爾,還沒等笑意深到眼底,胡桃就塞給他一遝的宣傳單,雙手叉腰道:“你就是我爺爺說的鐘離客卿吧?你的第一份任務是把這些傳單發出去。”
胡桃蹦蹦跳跳地跑開了,獨留鐘離一人沉默地注視著懷中繪得花裡胡哨的往生堂宣傳單,陷入沉思。
或許是他所處的時代過於久遠……現在的喪葬生意,都這麼活潑嗎?
連吃無數次閉門羹後,鐘離總算明白,喪葬生意仍然不活潑,活潑的是這位年輕的堂主。
從璃月港之西走到東麵,一直到月海亭附近,鐘離的傳單還是沒發出去一份。
正當鐘離心中微歎,決定先打道回府,向胡堂主商量對策時,忽然聽到月海亭前傳來一陣喧鬨聲,循聲望去——
“我想在今年海燈節辦煙花大會!你讓我去見凝光——”
“去去去,天權星哪是你這小朋友說見就見的?”
“小朋友?我可是仙人,是你們的岩王帝君欽封的圖讖譴告真君!”
“哈哈哈,什麼圖讖譴告?我從來沒聽過璃月有這個真君!”
“你——”
……
“抱歉,打擾一下。”鐘離走到葉芝芝和與她爭執的千岩軍身前,禮貌地頷首。
葉芝芝嚇了一跳,上上下下打量了下鐘離,不確定道:“鐘離?”
鐘離輕輕點頭,轉而微笑地對千岩軍道,“這位是我的朋友。幼年時,她一直夢想成為仙人,父母便胡謅了個真君的名號哄她。芝芝信以為真,見笑了。”
“原來是這樣……”千岩軍不耐煩道,“管好你們家的小朋友,我們月海亭這可忙的!”
“真的非常抱歉。”鐘離帶著歉意道。
千岩軍滿意地“哼”了一聲,手持著長槍離去,巡邏去了。
葉芝芝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說誰是小朋友——好啊你鐘離!”
葉芝芝氣急敗壞地跺了跺腳,指著鐘離道:“你把歸姐姐在璃月人的記憶恢複的同時,居然沒有把我的存在也順帶恢複了?你是不是故意報複我?”
鐘離注視著葉芝芝,無奈地笑了:“並非如此。隻是你的存在過於特彆,若要恢複,會牽涉更多。”
“好吧,勉強原諒你了。”葉芝芝揚了揚頭,傲嬌道,“那作為補償,你趕快行駛你岩王帝君的權力,幫我辦一場盛大的煙花大會吧!”
鐘離思索了會,搖搖頭,道:“我不負責海燈節的策劃。你若有所想法,應當去尋當任天權星,找凝光商量。”
“你剛剛也看到了,我根本進不去月海亭啊!”葉芝芝氣急道,“不行不行,我這個煙花非看不可!你必須想辦法,不然我就詛咒你這老石頭一輩子見不到歸姐姐——”
這話一出口,葉芝芝的心先虛了幾分,小心地瞧了下鐘離的臉色,發現他竟仍然平靜至極,還寬和地笑了笑,溫聲道:“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帶你去絕雲間,尋找這幾日回山探望留雲的甘雨,讓她替你引薦凝光。”
“哦……好好好。”葉芝芝當然沒有拒絕的理由,也沒多想為什麼此時尚未卸任的帝君不能親自替她引薦凝光,非要多找一個人,糊裡糊塗就應了。
葉芝芝跟在鐘離身後,悄悄地打量著他,總覺得這家夥有點不對勁。
兩人一同走過一段路,路過一棵棵卻砂木,穿過懸著鐘鼎的門,走過隨風而舞的幡,葉芝芝終於憋不住了,主動溜到鐘離身前,氣勢洶洶地問:“好歹歸姐姐也給你睡了一百多年,她死了這麼久,你怎麼一點表示也沒有?”
鐘離步伐未停,淡淡看了葉芝芝一眼,道:“魈很在乎你,你不該那樣說他。”
這話說的沒頭沒尾,葉芝芝想了半天,才從久遠的記憶中挖出那一夜衝進歸終的封印前,魈按住了自己,她氣急敗壞對魈吼出的那句“你這摩拉克斯的走狗”。
想到這,葉芝芝反倒氣笑了,“這麼久不見,你最想和我說的就這個?”
鐘離失笑,微微搖頭,徹底不語了。
葉芝芝最看不得鐘離這副鎮定的模樣,偏偏就想把這麵具扯下來,冥思苦想半天,又跑到鐘離身側,故作深沉地說:“歸姐姐其實沒有死。”
鐘離平靜道:“我知道。”
葉芝芝“啊”了一聲,撓了撓頭,徹底無語,剛賭氣發誓再和這石頭說一句話算她輸,就聽鐘離問:“她什麼時候回來?”
這句話把葉芝芝問住了,她一攤手,大咧咧道:“這我是真的不知道,歸姐姐這段時間可忙了。那狗天理在歸姐姐死後又把她的骸骨拿去凝聚成了神之心,而神明又換了一波,歸姐姐最近忙著聯係各位神明,再次收集神之心……額之前的身形還被你一槍下去毀了不能用了,還得拜托冰神……”
葉芝芝混亂地甩了甩頭,扭頭瞪著鐘離,說:“我也不是閒人啊!最近我也在積極通過史萊姆聯係提瓦特的元素龍,試圖說服他們交出古龍權柄來著。是我一直很想很想過海燈節,求了歸姐姐好幾次,她看在我能一邊過節一邊用史萊姆工作的份上,這才批了我的假期——哎,你有沒有在聽?”
“有。”鐘離溫和地點點頭,麵上仍是無波,繼續往山上走著,輕道,“她無事便好。”
葉芝芝跟在鐘離身後爬著長長的階梯,抬頭望著鐘離晚霞色的發尾微微搖晃,筆挺熨帖深色繡著龍鱗的衣擺在風中揚起,融入這絕雲間的山水,忽地明白了之前她覺得的不對勁來自哪裡。
——曾經的鐘離不是這樣的。
他冷得像一柄劍,有自己的鋒芒,遇到不愉快的事會冷下臉,就連心情很好的時候也極少有笑顏。
而如今,鐘離像是收攏了所有的銳氣,所有的心緒起伏包裹在平淡的微笑之下,偶爾輕描淡寫的調侃之後,再沒有人能看清他在想些什麼。
——隻是還纏繞著幾分始終掩蓋不去的,淡若煙霧的落寞。
此時夕陽下沉,整個絕雲間都沉浸在這片茫茫的暮色之中,葉芝芝瞧著鐘離的背影許久,似乎明白了一點,他的這種落寞來自何處。
曾幾何時,她也曾陪他走過這裡。隻如今天衡山斷琉璃花碎,就連壺裡的桂花酒,也再釀不出從前的味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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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煙花大會的事溝通得很順利,甘雨不出意料很好說話,隻是認真地聽了葉芝芝的想法,就答應了帶她去見凝光。
鐘離和留雲借風真君聊了兩句,中途,留雲借風真君還瞧了葉芝芝好幾眼,好奇地問了句:“這小姑娘看著挺可愛的,哪家的?我怎麼從沒見過?”
葉芝芝想起當年那隻被她氣到發瘋的藍白大鳥,原本就不太舒暢的心情頓時跌到了穀底,告彆也懶得告彆一句,隨便和甘雨揮了揮手,就從山巔跳了下去。
鐘離無奈地和一臉震驚的留雲借風真君和甘雨賠罪,認真地解釋了葉芝芝摔不死後,也和二人作彆離去。
葉芝芝當然是不知到哪去了。
鐘離也沒多過問,帶著沒發完的傳單回到往生堂,挨了胡桃一頓臭罵。
索性除去“喜歡宣傳往生堂”這一點,胡桃並沒有其他很不能容忍的地方。正值隆冬,但璃月港氣候素來溫和,再加上近些年風調雨順,死的人自然也少,往生堂並沒有多少事做。
鐘離趁著這空當,擱置了月海亭的工作,獨自去說書人那飲茶聽書。
聽書人眾多,鐘離不過其中之一,可因為博學多識,很快在眾多聽書人中有了名氣,就連說書人也對他欽佩不已,尊稱一句“鐘離兄”。
猶記這是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聽書人正說得眉飛色舞,手中一柄折扇揮舞得啪啪直響——
“上回書說到,天衡山將斷不斷,山下人群慌亂無措,而此時的帝君正在雲來海征戰——”
“移霄導天真君在千鈞一發之時,用鹿角,頂住了天衡山!真君死後,他鮮血化作碧水河,潤澤這朗朗世間!”
“好!此乃真性情、忠貞之輩!”人群中驟然響起一個清脆的女聲叫好,緊接著一陣陣附和聲響起,把氣氛推到了高潮——
鐘離驟然一怔,他忽地抬頭,在人群中對上了一雙帶著清澈笑意的冰藍色眸子——
鐘離起身,低聲對周圍擠著的人說著“抱歉”,匆匆撥開人群——
麵前的人熙熙攘攘匆匆忙忙,不見了女孩驚鴻一現的身影。
“鐘離兄,我看你剛剛走得那麼匆忙,怎麼又回來了?”身邊人調侃道。
鐘離微微頷首,溫聲道:“遇見一位故人。”
“哦?那怎麼不繼續敘敘舊?”那人奇怪道。
“無妨。”鐘離搖頭,執起茶盞放在唇邊,輕輕吹了一下,“她似乎不太願意見我。但來日方長。”
——左右等了這麼久,也不差這一時半會。
轉眼便是海燈節。
比起往常的海燈節,這次的節日多了葉芝芝提議的煙火大會,璃月港的老小都極其期待這次煙花,鐘離走到何處,都能聽到人們對這次活動的興奮討論,欣慰地覺得葉芝芝的提議委實不錯,璃月確實需要有一些節日氛圍。
在民眾聲聲的讚歎中,夜晚的璃月港人流擁擠,所有人或提著花燈、或抓著包糖果,湧向各個煙花點燃放煙花。
每個煙花點的煙花不儘相同,聽說在璃月港有一個水上煙花點,放煙花的人可以坐在煙花上在海麵上亂飛……由於項目過於危險,已經有好些千岩軍在附近守著,就等撈不小心掉水裡的人。
鐘離沒有特彆想放的煙花,隨著眾人在人流中走著,聽著身邊的喧囂,身不由己地來到了一處放花樹銀花的煙花點初。
——下一瞬,鐘離忽地抬頭,隻見葉芝芝和歸終立在不遠處,歸終手中拿著一根煙花棒,笑眯眯地在葉芝芝麵前揮舞了下。
鐘離撥開人群向前走去,卻發現葉芝芝和歸終再次消失不見,隻剩下歡笑著嬉戲的人們。
——海燈節的夜晚徹底來臨。
數千明燈緩緩升空,與之一同而起的還有各式的煙花,從璃月港、天衡山、歸離原、絕雲間……
不同角落,不同大小,不同高度……此起彼伏,又互相映襯,一聲聲爆裂聲如音樂節拍。
夜幕就是舞台,而這場盛大的煙花……就像是一場美到醉生夢死的喜劇-
或許是昨夜看煙花看得太晚,鐘離罕見的陷入了淺睡。
迷蒙間,鐘離被人拽起來,狠狠搖晃了一下,他定了定神,見麵前的人是葉芝芝,微微蹙眉,問道:“何事?”
“你還好意思問?”葉芝芝睜大了眼,似是難以置信地說,“今天是你和歸姐姐的成親的日子!你居然睡過頭了——你是想毀婚嗎?”
鐘離微微一怔,環視一圈,果真見到他的身周擺滿了成親的喜慶物品,窗子貼著窗花,紅色的綢緞掛得到處皆是。
瞧著鐘離不對勁,葉芝芝深吸兩口氣,指著鐘離,連連後退兩步,道:“好,好,我知道了,你反悔了,不想娶歸姐姐了。我現在就去和她說——”
說罷,葉芝芝轉身就跑。
“稍等。”鐘離輕歎一聲,緩緩起身,走到床前掛著的喜服前,指尖輕輕撫過金絲繡成的龍紋,溫聲道,“我並未反悔,自始至終……無論何時,我皆願意娶她。”
“那就好。”葉芝芝扶著門框,明顯鬆了口氣,走之前,衝鐘離揮了揮拳頭,“那我讓若陀進來幫你換衣服……真是的,睡這麼晚!”
……若陀?
他不是應當已沉睡在伏龍樹下了麼。
鐘離又是微訝,不動聲色打量了下四周,赫然是早已倒塌的月海亭,他曾經辦公之處。
正想著,若陀帶著笑意推門而入,輕鬆地拍了下鐘離的肩膀,唏噓道:“沒想到啊,你居然是我們之中第一個成家的。我還以為你會單一輩子呢,哈哈。”
停了停,若陀從衣架上取下喜服,對著鐘離比劃了一下,輕嘖道:“不愧是彌怒設計的,就是好。要哪天我也成親了,也要讓他來設計一件——日常的服飾不行,太花裡胡哨了。”
鐘離靜靜聽著,眉眼間漸漸有了笑意。
“果然是快成親的人,心情這麼好。”若陀笑道,“摩拉克斯,恭喜。”
作者有話要說:
太冷了,好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