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季澤飛快地出了屋,砰地關上門。盧茸有些不太放心他一個人,想追出去,可就在這時,衛生間裡又傳出奇怪的聲音。
這次不是衝水聲,而是砰砰響聲,既像是有人在急切地敲門,又像是有誰拿著棍子在拚命敲擊牆壁。
盧茸心頭一動,在去追沈季澤和去查看衛生間之間選擇了後者。
——要是衛生間有什麼可怕東西的話,得趕緊處理掉,可不能嚇著哥哥。
他走向衛生間,推門進去,以防沈季澤突然回來,還將門落了鎖。轉回身,目光落在牆邊合上蓋子的馬桶上。
異響就是馬桶傳出來的,裡麵像是關著什麼活物,拚命想出來,將蓋子頂得抬起一條縫又落下,撞得咣咣作響。
盧茸繃著漂亮的臉蛋,站著打量衛生間四周,目光從光不溜手的浴缸和洗手池上掠過,停在牆上掛毛巾的不鏽鋼橫杆上。
他上前兩步,抓住橫杆往外拔,但橫杆被牢牢固定在瓷磚上,用了幾次力也紋絲不動。要是變成鹿,倒可以把橫杆拔出來,但沈季澤隨時都要回來,現在變鹿明顯不合適。
馬桶裡的東西像是察覺到外麵有人,掙得更厲害,終於砰地一聲,蓋子被掀翻,一大團黑色爭先恐後地湧了出來。
濃稠成團的黑色掛在馬桶邊,千萬根扭動著往下蔓延,居然是一團如有生命般的頭發。
那些頭發**的往下滴水,淌落到瓷磚地麵上。盧茸想到那沾的是馬桶裡的水,瞬間感到一陣惡心。
他目光飛速轉開,落到牆角靠著的一隻皮搋子上,上前兩步將那皮搋子拿到手。
可他還沒做出任何動作,那些頭發就突然停止往外蔓延,像是被誰按下了暫停鍵。
接著,它們齊齊顫抖,黑色簾幕蕩起細碎的紋路,飛快滑向馬桶另一個方向,似乎離盧茸越遠越好,對這皮搋子充滿了恐懼。
盧茸看了看手上的皮搋子,走到馬桶旁,發現那些頭發抖得更厲害了。
“害怕?”他舉起皮搋子湊近那些頭發。
果然,頭發抖得像是觸了電似的,還發出充滿驚懼的嘶嘶聲。
“害怕也不行。”盧茸冷漠地說完,將皮搋子對著馬桶捅了下去。
頭發間的嘶嘶聲更加刺耳,充滿怨毒和驚恐,還聽得出其中的痛苦萬狀,顫動得像是無數毒蛇在拚命掙紮。
盧茸麵上毫無波動,隻一下一下往下捅,發出撲撲的悶響。那些頭發翻滾扭曲一陣後,再也抵擋不過,逃跑似的縮回了孔洞。
最後馬桶裡麵什麼都沒了,他這才放下皮搋子,按下衝水鍵,蓋上馬桶蓋,不急不緩地去水龍頭前洗手。
等到離開衛生間回屋坐好,沈季澤就推開宿舍大門走了進來。
“哥哥。”盧茸仰頭喚了一聲。
沈季澤拿著棒球棍站在門口,看著坐在椅子上的盧茸。
他皮膚白得如塊光滑的玉,眼睛彎彎,睫毛纖長,乖乖坐在屋中央,像個既脆弱又美好的布娃娃。
沈季澤注視了他幾秒後,憐愛地伸出手:“走吧,出去。”
盧茸起身上前幾步,拉住了那隻手。
沈季澤的手溫暖修長,剛好將他包握在掌心,邊往外走邊道:“咱們要去找脫離幻境的通道,這一路上可能會遇到可怕的東西,就像小時候在幻境裡見到的那些鬼怪。”
他頓了下,見盧茸沒有露出恐懼,還對他彎起眼睛笑了下,便繼續道:“不過沒事的,我會對付那些鬼怪,不管遇到什麼情況都不要怕。”
“我知道。”盧茸乖順地回道。
“如果太怕就蒙上眼不要看,隻要記得哥哥在你旁邊,會保護你就好了。”
“嗯,哥哥真好。”
宿舍外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兩旁的房間門都大敞著,顯然沈季澤開始已經檢查過一遍。
盧茸被牽著經過那些房間時,看見裡麵隻有空空的木架床,透出一股黴腐的味道。
“這棟樓隻有四層,樓上樓下我也都看過了,沒有發現通道,咱們出去找找。”
沈季澤拉著他下樓梯,腳步聲回蕩在空空的宿舍樓裡。
兩人剛踏出宿舍大門,就置身於濃濃的霧氣之中。四周一片混沌的白茫茫,稍遠的距離就什麼也看不清楚。
沈季澤一手牽著盧茸,一手緊握著棒球棍,向著記憶中的大門方向小心走去。
“跟著我,不要走丟了。”他警惕地察看四周的濃重霧氣,提防著裡麵突然竄出個什麼東西出來。
“嗯。”盧茸乖順地應了聲,更緊地貼近沈季澤,半邊身子都倚在他手臂上。
沈季澤隻將他的手握得更緊。
“哥哥,你也經常進入幻境嗎?”盧茸見他的確很有經驗的模樣,忍不住問道。
沈季澤沒有注意到他那個也字,隻回道:“偶爾吧。”
他從小時候那年和盧茸一起進入幻境後,這樣的情況已經出現過七八次了。
他最開始搞不清楚這個幻境的目的,好像隻是想將他困在裡麵,刻意製造一些彎彎繞繞,將那出去的通道隱匿在不被發現的角落。好在他每次通過仔細找尋,總能平安地出去。
後麵幻境的力量似乎在增強,開始出現不應存在於這個世間的魑魅鬼怪。
不過可能是因為他是這幻境的創造者,所以他也能對那些鬼怪造成傷害,不再像小時候一般,隻能被追得到處跑。
他是不懼這些鬼怪的,隻是怕他們傷害到盧茸。
盧茸察覺到左邊的濃霧裡似乎有黑影閃過,他剛想提醒沈季澤,就聽他突然開口:“小心點,抓緊我。”
“嗯。”他將沈季澤抓得牢牢的,心想要是有什麼鬼怪跳出來,自己得保護好他。
腳下是
棕紅色的塑膠地麵,踏上去悄然無聲,沈季澤知道這是已經到了籃球場,如果順著左邊一直走,很快就能到大門口。
隻是還沒找到出去的光團,必須得把學校搜尋一遍,好在那通道就算隱藏得再好,經過時也會有所察覺。這所私立高中設在寸土寸金的黃金地段,因此校園不大,找起來還算方便。
一陣涼風吹過,將四周的霧氣吹散了些,隱約可見正前方有一棟樓房。隨即霧氣又湧來填上,翻騰成團,比剛才似乎還要濃稠。
“操場對麵就是教學樓,我們去看看,隻有三層樓,如果通道在那兒,很快就能找到。”
沈季澤反手牽著盧茸,眼睛警惕地注視四周,嘴裡安慰著。
身後的人沒有回答,隻動了動被他拉住的手,像是在回應說知道了。
沈季澤又往前走了兩步,突然感覺到一絲不對勁。他頓住腳步,寒意從心間爬上背部,再迅速擴散到四肢百骸。
此時他手心握著的那隻手,不再柔軟細嫩帶著暖意,而是變得乾瘦堅硬,且猶如一團千年寒冰,冷意滲進了皮膚。
沈季澤屏住呼吸,慢慢轉回頭,在看清背後的人時,瞳孔驟然緊縮。
身後是名臉色慘白,眼睛下掛著兩道血淚的陌生女人,臉上露著一個詭異的笑,正陰森森地看著自己。
她的頭發被血液凝固在頭上,板結成硬硬的一大團,那雙枯瘦如柴火的手,正牽在自己手心。
而盧茸已經沒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