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發是怎麼回事?”好晃眼!好大的一排燈泡!
這麼一大群孩子全部頭發都剃的光光的是鬨怎樣?難道是要送進公府來出家嗎?
男孩子和女孩站成兩隊,露著頭皮,穿著一樣的衣服。乍一看像是走錯了進了集中營或者勞改隊,再一看都是小孩,表情也並不悲苦或怨懟。
顧卿翻看了老太太的記憶,卻發現沒有什麼以前挑人的印象。這些事情向來是她的老公兒子做好了,把人調教完了直接送到她院子裡的。香雲等四個丫頭以及孫嬤嬤等人都是這麼來的。就是花嬤嬤也是老國公給的。
唔,邱老太君真是享福的命。
“回太夫人話。這些孩子都是好的,隻是為了防止他們頭上有虱子或者跳蚤,凡是要入府被挑選的,頭發都是要剃掉的,也仔細的洗了澡,塗了香膏,保證不會汙了主子的眼,熏了主子們的鼻。”
這回話的牙婆是官牙,也就是在官府裡登記造冊,接受官宦人家挑人委托的牙婆,最是正規不過。這老婆子出入達官貴人的府裡慣了,行事倒是大大方方的,雖做的是賣人的生意,卻讓人不討厭。
“若府裡要留用,過個幾年,頭發也就留回來了。”
“男孩子還好,怎麼把小姑娘的頭也給剃了?”
“太夫人,隻要是進府的,都是要剃的。若是不喜歡,到時候叫她們用頭巾包起來也就是了。這些孩子都在署裡造了冊,也已經檢查過了,都是健健康康,略識過字的好孩子。”牙婆子有些不以為然。這國公府的老太太居然連官牙進出人口要剃發檢查都不知道,真是不操心的好命。
本來就是女孩子家頭發上容易生虱子,男孩子頭發沒有女孩子濃密,有虱子也好捉的。
顧卿聽了牙婆子解釋,再聽花嬤嬤說無論是家生子還是外來的,還在調教的時候都是要把頭發剃掉,細細檢查身體的,於是點了點頭,不再多言。
雖然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穿來的,而且讓自己進了一個老太婆身體裡,但她還是要感謝上天,沒讓她穿到哪個丫頭婆子身上,每天跪來跪去沒有自尊不說,真要生災害病,哪怕是生個虱子,怕是都頭疼的緊。
一想到自己光著頭,拎個小包袱,可憐巴巴求人家買了自己去伺候,她就打了個哆嗦。
這麼一想,顧卿就把麵容放的更和顏悅色些。邱老太君的長相並不是圓臉慈祥老太太的那種,平時不笑的時候很嚴肅。她現在笑眯眯的,那些小孩子們臉上的緊張總算也淡了不少。
雖然李銳舅舅家送了信,細細的說了這些派過來給李銳得用的孩子有哪些特征,可是一排衣服一樣的光頭站在顧卿麵前讓她找,她還是有點眼暈。
更彆說邱老太君有點老花了。
“都近前來,一個個看吧。”
孩子們一個個走到顧卿麵前被相看,顧卿點著人,看看這個的眼睛,看看那個的表情。
唔,這個小男孩雙耳微微有些招風耳,耳上有痣,應該是舅老爺安排的人。
“你多大了?叫什麼?”
“回太夫人,小的叫王大田,今年十一了。”
顧卿點了點頭,沒錯,就是他。“這個留下吧,看起來機靈。”
這麼簡單?
一旁的孩子也好奇地看著王大田,但就差沒看破了眼睛,也沒看出來這個王大田哪裡看起來聰明。難道耳朵上有痣就是聰明?好恨爹娘沒給耳朵上生個痣啊!
瓜子臉,杏眼,年紀稍大卻沒有耳洞。這丫頭也是。
“你叫什麼?多大了?有些什麼長處?”
“回太夫人,奴婢叫春丫,今年十歲。略識得幾個字,家父以前是賬房先生,奴婢會打算盤,也會一些簡單的賬目。”
喲,李小胖的未來管賬丫頭送來了。就是她了!
“是個好的。也留下吧。”
顧卿也不知道這批人裡哪些是方氏安排的耳目,按理說她不可能不插手人進來,再加之旁邊還有錦繡院過來等著消息的劉嬤嬤,所以她挑人的時候就格外謹慎,生怕暴露了親家的安排,惹得方氏生疑。
從這批孩子裡挑人,顧卿就真的隻憑心情,看著眼緣來。除了明顯是信裡提過的那些人,剩下的人挑起來都是天馬行空。
一旁的牙婆子也是心中嘖嘖稱奇,從未見過哪個府裡主子是這麼挑人的。這邱老太君一不看長相,二不問所長,隻讓每個人在她麵前給她看幾眼,隨便問兩句就定下了。難不成真有火眼金睛?
有好幾個丫頭長得一眼看去就是個美人胚子,這都是聽說信國公府裡有兩個十歲左右的嫡孫,牙婆特特留下來帶過來的,長得水靈靈的不說,儀態談吐都是調1教過的,老太太卻仿佛眼瞎了一樣直接給跳了過去,看都不看一眼。
得,這最貴的幾個,怕是賣不掉了。隻盼著挑剩下的,回頭國公夫人能看上眼才好。
牙婆子哪裡知道顧卿在現代看各種小童星看多了,對那種看起來很俊秀的小丫頭倒是沒什麼驚豔,況且也想不到什麼通房丫頭上。而且她下意識的覺得,漂亮的說不定就是方氏安排好了讓她選的,所以她就不怎麼把重心放在她們身上。
顧卿看人看眼睛,眼神閃爍或者期待心強的,她都不喜歡,看著她害怕的直哆嗦的,她也不想要。她挑的大部分是一些情緒平靜,看起來比較忠厚大方的。有些問過後會畫畫或者針線的,顧卿也留了下來。
好在李銳的舅舅安排了幾個長得漂亮的丫頭進來,不然等這牙婆子帶著挑剩下的回去,邱老太君怕真是要留下個“老眼昏花”的名聲。饒是這樣,這些牙婆子也決定下次要再來,就隻管帶一些長相平庸,但是能乾或有特長的。沒看見連會劈柴的都留下了嗎?
這信國公府可真省!
這一挑選就用了一個下午,百來個孩子裡顧卿挑了二十多個,有四個男孩子是給李銳當小廝書童的,六個丫頭是給李銳當使喚丫頭的。這十個孩子是李銳舅舅安排好的。
還有十來個孩子,顧卿讓花嬤嬤安排了。剩下的一大票孩子帶著失望的神情,準備給牙婆子帶回去。公府裡挑剩下的,相等的人家也不會挑,隻能往在下麵的人家裡推送。
真是可惜了。
一群光頭孩子像來時那樣安靜的往外走,突然有一個小子脫了隊,在離顧卿幾步的地方“咯噔”一下跪了下來,又砰砰砰的磕了十幾個響頭,直把頭磕的鮮血直流。
顧卿被這磕頭磕的血肉模糊的情形嚇得一驚,差點沒把隱疾給弄發了。
“還不快扶起來!有話好好說,彆磕了,彆磕了,小心傷了自己!”
腦震蕩還好,要是有了其他損傷,那可是一輩子的缺憾!
牙婆子臉色難看,走上去就給了那個小男孩一巴掌,虎著臉把他從地上拉起了就拖著走。
官牙不比私牙,幾年也要考核一次的。規矩壞了,出了紕漏,這輩子也不必當官牙了!
“求太夫人開恩收了小的!砍柴也好,倒夜香也行,做什麼都成!小的父親重病,家中還有兩個幼弟,家中等著錢救命,實在是養不了我了。賣到公府裡還能賣上幾十兩,被退回去就隻能把自個兒賤賣了!”這年紀稍大的小孩被牙婆子打了一巴掌,依舊梗著脖子繼續喊著,“求太夫人恩德,留下小子!”
顧卿確實心軟了,而且看到這小孩命這麼慘,有些心疼。隻是人家等著錢救命,給了人錢買下來了總感覺有些趁火打劫的意思,顧卿想了想,還是沒有準備留下他,但是卻讓牙婆子放開了他。
顧卿把那小孩叫上來,掏出帕子給他把頭上擦乾淨。
“是個好孩子。隻是你父親病重,你弟弟年幼,你身為長兄,更要撐起家業才行,怎麼能賣身呢?”顧卿問那婆子,“他賣身賣了多少銀子?”
“賣了二十兩。說好了賣了好人家,多出來的錢給他一半。他識不少字,還會一些算數,上手就能用,要不,太夫人您……”牙婆子見顧卿有意,也有心幫這孩子一把。這孩子在這批人裡算是上等的,隻是不知道為什麼沒被挑走。
顧卿讓花嬤嬤把過年時候發剩下的金銀錁子拿過來,抓了好幾個給他。金錁子一兩一個,現在金銀兌換是一兌十六,這三個金錁子就有四十幾兩了,更彆說還有幾個散的銀錁子。
“這裡大概有五十多兩,也夠用了,拿二十兩贖了自己,然後回家去吧。也不必想著報答,你以後要成了才,多幫幫彆人就是了。”顧卿摸摸小男孩的頭。
小男孩一臉感激,卻無論如何不肯白收這銀子。
可是無論這孩子如何咬定要賣身報答府裡,不肯白收這便宜,顧卿都不願意收用他。她覺得這孩子談吐不俗,又有責任心,應該可以養成一個能頂門立柱的人。可是要當下人,從他冒冒失失跳出來看,留下來要麼把這倔強性子給磨掉了,要麼就不聽話被打死也不一定。
那牙婆子帶著這群孩子走的時候,顧卿心裡還有些不是滋味。
這些孩子說不定各個都可憐,但自己卻不能全留下來。就算全買下了,這天下的人難道她全買得?剛才她不想留的那些企圖心重的孩子,說不定裡麵也有這樣不得不賣掉自己的人在?
今晚她怕是要合不上眼了。
那個得了金錁子的孩子被人無限羨慕,就連牙婆都誇他好運氣。那個被羨慕的少年卻內心在咆哮不已。
——媽蛋!千方百計才混進來,這劇本怎麼完全不按主子設想的演啊啊啊!說好的國公府缺人一定會留用他這樣識文斷字的呢?說好的老太君麵冷心善,磕完頭說的可憐點一定會留下他在府裡的呢!
都是騙人的啊!
作者有話要說:外來勢力,沒成功進府。第一次嘗試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