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縣西南方向的廢棄牧場裡,石頭軍分隊的隊長正在傳達命令
“此次前去蘇縣,是一項有去無回的秘密行動,我們的目的不是為了與洋人搶奪根據地,而是要在那兒找到合外反中的龍頭,除掉龍頭,危機時刻要敢於為我軍舍棄性命,不留痕跡、快狠立決是我們暗殺部的原則,最後要切記,不可讓任何活人記住自己的長相。”
“是!”
隨著堅定的眾人回應之後,分隊的所有人回到自己所在的帳篷裡,他們改換裝備,為前往蘇縣中心與外來軍隊搶奪分隊根據點而立下生死狀。
而牧場另外一邊的牛棚裡,一個中年男子帶著墨鏡,穿著一件黑色的大衣,正拄著拐杖等人。
“換身衣服而已,速度要快!”
“是。”
牛棚的木質格擋板後麵是一位少女,她正脫下普通的衣服,彆扭而不舒服地換上夜行服,她的手腕有傷,等她穿好衣服走出來,男人便開始用很不客氣的語氣布置任務“上頭把你當成廢子,想要在蘇縣就把你當做試探放出去,那你就該做好覺悟,快狠立決!”
少女麵無表情地把手腕的繃帶綁好,她點點頭,並不覺得這話傷人。
“你穿好夜行服後,要跟隨暗殺部的各位人士一同前去中心奪取基地,你的作用並不是在正麵擊潰對方火力,而是在反攻失利時,混入關押逃犯的獄車前往須龍寺,隻要你安全進入須龍寺,到時候我自有辦法讓你出來。”
他拿出地圖,上麵畫著從須龍寺後門的亂葬崗脫逃的幾條路線以及在蘇縣中心獄車的標記位置,他稍微講解一番後,便把地圖拿給少女。
他摘下墨鏡,猩紅的雙眼在夜色中顯得格外可怕,他抬起頭,用手按壓睛明穴,為自己緩解疼痛,他對少女與少女手中的地圖十分自信,似乎完全不考慮失敗的狀況
“皇軍的斬殺手段極其殘忍,你必須暴露石頭軍的身份以保證你混入獄中,在失去利用價值之前,進入須龍寺的密探審問室之後,無論經曆如何的嚴刑逼供都不可招出我們的目的,預計十天後佛寺的的叩拜結束之後,須龍寺的槍決便會開始,那日夜裡會敲響鐘聲,我們要找的龍頭也會在那日出現,你要做的就是在石頭軍攻入須龍寺之時,控製住他,隻要龍頭一死,你我的任務也就完成,到時我會在古樓中等你,那日便是你重獲自由之日,畢竟作為廢子……”
“你變了,冀先生。”
她打斷道。
隨後她低下頭,掏出成串的自製飛鏢,為飛鏢的利刃上塗抹麻藥。
男人帶上墨鏡,拄著拐杖往外走,牛棚外的幾個黑衣人在那大聲喊著。
“冀密探,要出發了!”
他沒有回應,而是慢慢走著,透過墨鏡看著從自己身旁擦肩而過的少女,他閉上眼睛,仍然接著未完的話說道
“作為被舍棄的棋子,即使有奇效,留下也難逃一死。你該有這樣的覺悟。”
……
……
“心岩小姐?”
心岩忽地驚醒,她揉揉眼睛,發現自己正坐在餘師傅的車上,她又打開車門看看天空,晴朗的春日正午與一晃而過的夢中陰天相融合,她感歎自己還活著,餘師傅大聲笑著走到後備箱,那兒放置的一罐汽油已然所剩無幾,他托著下巴仔細思考了一番,不一會兒,他又笑著看著心岩,要心岩幫他一個忙。
二人走回古堡,看思孑正紅著眼坐在客廳與田複閒聊,他們站在門口,餘師傅想抬手讓思孑過來,心岩則一改常態,大聲說道“莫名,過來。”
思孑愣了一下,又看見正在招手的餘師傅,他走過去。
“少爺,我去檢查過了,汽油是在路上漏去的,現在雖然可以修好,可是已經沒有回去的燃料了。這……”
“附近可有修車的廠子?”思孑問道
“我們的盤纏已經沒了,就算有,咱們也買不了。”心岩很快地說。
思孑回過頭看著田複,又回過頭沉思。
“向田老先生借些……”
“不行!”
思孑極力反對,他又說道“錢的事情我來解決,你們不必著急。”
思孑轉過身,把大寶拉走。
心岩看著餘師傅,她輕聲問道“讓他去錢家,又能怎麼樣?”
“少爺如今已經找到下一站的去處,我們此行旅途關卡眾多,必須提前為路費籌備,餘某的盤纏也因為安置阿南阿北兩個孩子花去大頭,此時讓少爺自己決定籌備路費與選擇路線,也不失為提升少爺自立能力的重要之舉;少爺前去人員眾多的錢家比賽,一來,是利用場合限製少爺讀心費神,使之減少對讀心的依賴;二來,能通過大家的協助增強他的自信心。”
“原來如此……”
“心岩小姐與二當家共事許久,也該多少知道一些讀心的害處,我雖是今日初見眼部出血,但也是從田家聽聞過,不僅是二當家,少爺幾次昏迷我也都憂心忡忡,這讀心是神技果然隻是淺層表象,天底下果真沒有免費的午餐。”
“讀心的害處恐怕不止如此,他這樣頻繁使用,一方麵為我們省去麻煩,一方麵也為自己找到答案,若是隻流點淤血作為互換,也不差。”
她沒想接著說這讀心的事情,看著思孑沒有底氣的樣子,她岔開話題道“如今左邱不在,這活也該讓他乾了。”
“餘師傅!”
思孑跑了出來,他手裡拿著比賽的宣傳報。
“我們明天就出發去錢家,我已經問過大寶與古藤大叔了,從這到比賽地點,乘馬車去,不到十分鐘就能到,馬車的話,老管家願意替我們去借一輛。”
“少爺您安排就是了,明日我便能把車修好,等您與心岩小姐回來,我們購置燃料以後,再做打算。”
“好!”
他們留在古堡住了一夜,第二天起床時,田複早早地讓古藤去西南的一戶人家借來馬車,思孑起床後因找不到大寶耽誤了一點時間,隨後他放棄與大寶一起離開的,便自己一人在心岩公曲的護送下前往錢家。
因為知道錢三少爺不在,他們沒有特意換裝蒙麵,而是打算裝作學生模樣混入挑戰者隊列。
隨著馬車緩慢路過原來田家的大片農田,經過嫩綠的樹林進入城區關口,那熟悉的金融商業街的模樣才一點點展現出來。許久未見,金融街已不如初見那般華麗熱鬨,許多店鋪倒閉,銀行歇業,幾乎無人的街道隻剩下乾燥的熱風吹拂,混亂的世道正挑戰著商人們的生存能力,他們浴血奮戰,用儘全力防止自己被生活撕扯拋棄,可笑的是,這些人在亂流之中逐漸分成了兩種派係,一是崇洋媚外,為洋人謀求在華發展之路的利潤家,二是實打實乾,為民國尋強國發展之路的實業家,他們都為自身生計拚搏奮鬥,隻是人各有誌,在俗世的身份也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罷了。
“少爺,會場就在前麵了,你們,咳咳,先過去,我把馬車停好便來。”
公曲下了車,牽著馬往倉庫的方向過去,一位車夫很高興地跑過來,想為公曲泊車,他牽著馬繩,帶著公曲到附近的一個車位,他熟練快速地解開馬匹身上的繩索,牽著馬到馬廄喂草,公曲掏出四分銅幣給他,他笑著接過去,十分感謝的樣子。
思孑與心岩則在離人群不遠的地方觀望,舞台上,一個年輕人正在發表自己的演講。
“此次大會,為募集華北有誌之士而開,因以字謎為關卡,故名為字謎大賽,此次大賽的比賽規則待會兒將由我二叔錢天華為大家講解,還請大家聽我嘮叨幾句,給我錢樂巍幾分薄麵。”
底下的人很捧場,他們對錢樂巍的印象雖算不上好,但就以他是錢大當家的長子的身份就夠所有人俯首稱臣了,畢竟前來參賽的人大多數是華北有些資本的地主廠商,他們都一樣能在錢家的地界撈上一筆,無論是有錢家投資還是與錢家合作都是上佳之選。
“這錢樂巍很笨嗎?”
思孑突然問。
“你可彆瞎說,他能做到在這麼多人麵前臨危不亂振振有辭,足見他心裡有底,底下的人……”
心岩突然停下來,她發覺自己的分析與思孑問的問題稍有不同,她又看了看台上的錢樂巍還有底下的幾個老板,她不大明白。
“你再問一次。”
“你還是當我什麼也沒說吧。”
“你!”心岩揪著思孑的衣領,她有些不快“你趕緊說。”
“好好好,我說,你先放開我。”
心岩原本想讓思孑說完再放手,但察覺身邊有很多人都注視著自己的舉動,她鬆開手,又往思孑身後走了一步,思孑往心岩前麵站了一步,他邁開雙腿,他的高度正好擋住了前方許多人看心岩的視線,他抬起頭看著台上的錢樂巍,慢慢說道
“我是說,你覺不覺得這個錢樂巍有些呆?”
心岩想了想,又把手搭在思孑肩膀上看錢樂巍,台上的這位仁兄正慷慨激昂地,當著所有來參賽的老板貴賓,講述自己舉辦比賽的目的,他的眼裡充滿了熱忱,單純的話語通過渾厚的聲音傳來。
“我出國五年終於學成歸來,當初甲午戰爭之恥,令我深感悲痛,我學習海洋軍艦之道,又研修機械理論、工程設計,隻為某天為守國護家出一份綿薄之力,我以為,成大事者,必先有謀略膽識,如今槍彈時代,學習刀劍雇傭護衛刺客已經過時,我們需要更先進的效仿洋人的武器才能夠禦敵強軍,提升武器,必須先有理論支持,再而將理論轉為實踐,此次從海外待會許多原理資料,字謎大賽……二叔,您怎麼了?乾嘛老是拽我?”
錢天華看大家的臉色逐漸冷淡,打著瞌睡,知道錢樂巍的演講並沒有打動其他人,他希望侄子能夠看看大家的眼色,說些順耳的話。
“沒事,樂巍你接著說。”
錢天華推推鼻梁上的眼睛,他的灰色西裝有些褶皺,像是剛從箱子底下翻出來的似的,他很少有機會參加這樣的會議,論商業頭腦,他實在不及大哥和三弟,錢大當家還在國內時,錢天華便是大當家的貼身秘書,各種工作他都會安排妥當,繼而讓大當家出麵解決,他很有自知之明,也有著出名的眼力見,說話中聽,為人刻板老實,他雖是這場上輩分地位最高,但是還是屈尊讓位,坐在舞台的次席,他的手裡還拿著待會兒講話的稿子,他時不時推推眼鏡瞄兩眼,確保自己沒有記錯。
“此次字謎大會不為彆的,隻為尋得與我錢家所見所想相同的知音,以達到長期的合作,同時我也希望天下有誌之士加入我們,祝各位儘興而歸,那我的講話便到這裡,二叔,來。”
大家聽到合作的字眼都表現出十分熱情的樣子,剛把目光轉向錢樂巍,他便草草收場,澆滅了大夥的熱情。
舞台上的錢樂巍站了起來,他並沒有太關注大家的氛圍,而是起身讓錢天華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講解字謎大賽的規則,思孑在底下看得直樂,心岩不明白,她小聲地問“你在笑什麼?”
“你當我沒笑吧。”思孑憋著笑,打趣道。
“故技重施是吧。”心岩用力的捏著思孑的肩膀,他趕緊求饒,說道“我在笑這個錢樂巍好像沒有任何開比賽的經驗,作為台上的主席,怎麼可以輕易讓座,在舞台上的每個席位都有著各自的說法,正中央的自然是無可撼動的主角。”
“我還以為你在笑什麼?他想怎麼樣做都行,也不關我們的事,接下來的規則可要聽好了。”
後頭的公曲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二人身後,他帶著口罩,不希望有人發現他,隨後,他們門口的保安走了過來,想讓思孑等人入座,公曲讓保安彆打擾思孑,他同樣把身上剩餘不多的五分銅幣給了保安,隨後他走到思孑身邊,安靜地聽台上錢天華的規則說明,他找了一處三人連座的位置,讓思孑過來。
主席台上惹人發笑的換座結束之後,錢天華讓錢樂巍也趕緊坐下,他先是離麥克風很遠,眯著眼看著手裡的稿子,隨後他換了一副眼鏡,把手稿放在正好的位置。
捏著嗓子地,一字一句地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