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清婉搖著綾絹扇的手一頓。
何景明的義父, 就是崔季陵了。
薑老太太是今兒早上她過去請安的時候才跟她說了要帶她來靖寧侯府的事, 她壓根就推辭不得。雖然明知道今日是休沐的日子, 但總想著崔季陵既然已經是大都督了, 肯定事務繁忙, 未必今兒就在家裡。即便他在家裡, 靖寧侯府很大, 她也未必能碰得上他。
而且她想,即便碰到了她也不怕。崔季陵怎麼會知道她是誰?最多也就是叫他一聲世叔罷了。
所以聽到何景明說的話,她心中先是一跳, 過後就平靜下來。還轉過頭往槅扇外麵看。
槅扇外麵就是湖,水麵上一大片荷葉荷花。雖然不是什麼名
貴品種的荷花,但墨綠色的葉片中間開著好些粉白色的荷花, 看起來還是很賞心悅目的。
對岸就是上次她看到的芍藥圃。現在芍藥花自然都謝了, 隻剩了一片綠油油的葉子。
日光正盛,可以清楚的看到芍藥圃那裡有個人正在往地上插竹竿子。然後拿了青色的薄紗要往竹竿子上麵搭。
這種事薑清婉並不陌生。
芍藥花株嬌嫩, 夏季太陽大的時候就要在頂上蓋紗幔遮陽, 不然葉子就很容易被日光曬焦曬傷。隻是以前她還在娘家的時候, 這樣的粗活都是花匠或者小廝來做, 沒想到崔季陵現在貴為靖寧侯爺, 竟然會親自來做這種事。
看來他對這片芍藥花圃確實很上心。不過他以前不是對花草這些事都不怎麼感興趣的麼?
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難道是因為她喜愛芍藥的緣故?
立刻就自嘲的笑了笑。
這怎麼可能?時至如今,難道她還要以為崔季陵心中在對她念念不忘麼?她都擔心若崔季陵知曉她這副皮囊下的真實靈魂是誰, 隻怕會要她的命。
何景明這時有些躊躇起來。
崔季陵是他義父,他到了靖寧侯府是肯定要過去拜見的。剛剛他也確實是想等拜見過崔老太太就去拜見崔季陵, 但沒有想到薑老太太和薑清婉過來了, 母親又叫他同薑清婉出來賞荷。現在偏生他又看到了崔季陵,總沒有不過去拜見的道理......
薑清婉看出他的躊躇來,就說道:“何公子,你若有事,可
自行去辦你的事,不必管我。”
聲音嬌嬌的,輕柔欲融,隻聽的何景明心中如同有隻螞蟻細細的爬過一般。
耳尖上通紅一片。
他自來就用心攻書,很少同姑娘家接觸。如今兒這般也算是頭一回了。
而且雖然跟薑清婉到現在也沒有說過兩句話,但對她確實心生好感。也覺得若他這樣貿然走開,將她一個人丟在這裡是很沒有風度的一件事。
想了想,就提議道:“在下先送薑姑娘回衍慶堂?”
然後他再去拜見崔季陵。
薑清婉不是很想回衍慶堂。坐在那裡就隻能垂頭聽著薑老太
太她們三個人說話,一點都不自在。可能何夫人還要拿她打趣。再者,她也不是很想看到崔老太太那張臉。
就說道:“不用。這裡荷花開的好,我想在這裡賞荷。何公子不必顧忌我,做你自己的事去才是正經。”
何景明在這裡,看著他尷尬,她心裡也不大自在。
說這話的時候,她一直麵上帶著淺淡的微笑,慢慢的搖著手裡的綾絹扇。
今兒她穿的是一件玉色的上襦,搖扇子的時候袖口落了下來,露出來一截細如凝脂的皓腕來。上麵戴著兩隻細細的赤金鐲子。
何景明紅了臉,彆開頭不敢看她。頓了頓,才輕聲的說道:“你先在這裡賞荷,等我去拜見過義父再來找你。到時再送你回去。”
薑清婉見他堅持,也就點頭應了一聲。何景明這才抬腳往水閣外麵走。
薑清婉看著他的背影失笑。想著這孩子倒是個很有風度的君子,對姑娘家竟然這樣的體貼。
她也知道何景明這是要去拜見崔季陵。不過她不想看到崔季陵,所以看何景明走遠,她就吩咐綠羅和紅藥將水閣四麵的槅扇都關起來。
屋裡放了冰,桌上還有冰鎮過的酸梅湯和瓜果,一個人坐在這裡,不用麵對那些煩心的人,算得上是很舒服的一件事。
何景明頂著大日頭,快步的往湖對岸的芍藥圃走過去。
雖然說是湖,但也不是很大,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就走到了。
走得近了,就看到崔季陵沒有戴遮陽的鬥笠,就站在大毒日頭底下,手裡拿著一根繩子,正將剛搭上去的青色紗幔綁到竹
竿子上去。
陳平和兩個侍衛站在一旁。看到何景明過來,就走過去對崔季陵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