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季陵雖然生的身形清瘦, 但他走路的時候目不斜視, 一路快步向前, 很有一種氣貫長虹的氣勢。何景明一路小跑著才勉強能跟得上他。
何景明一開始還不知道崔季陵要去哪裡, 幾次張口想要問。但看著崔季陵冷峻的臉還是默默的將話咽了回去。這會兒看到崔季陵在水閣門口停下腳步, 他心中很震驚。
義父這是過來見薑姑娘?
他跟在崔季陵身邊多年, 什麼時候見過他這樣急迫的要去見一個人?都是人家趕著過來見他。
水閣外麵有兩個丫鬟, 正站在旁邊的柳樹樹蔭底下,等著屋裡麵薑清婉的使喚。看到崔季陵過來,她們兩個人嚇了一跳。然後趕忙過來對他屈膝行禮, 叫他侯爺。
崔季陵看著麵前緊閉的槅扇門,眉頭還是皺著的。
“開門。”他也沒有看那兩個丫鬟,沉聲的吩咐了下去。
丫鬟不敢違抗他的話。就有個腰裡係藍色汗巾子的丫鬟走過去抬手敲門, 輕聲的說道:“薑姑娘, 我們侯爺在外麵,想見您。”
是紅藥過來開的門。
“侯爺。”她對崔季陵屈膝行禮, 麵上神情有點緊張, “我家姑娘正在小憩, 您是不是......”
這間水閣不大, 槅扇門一開, 裡麵就能一覽無餘。
崔季陵看到薑清婉坐在石凳上,側對著他。左手支頤, 雙目闔著,是睡著了的模樣。綠羅正在一旁叫她。
對著他的側臉正是臉頰上有黑痣的那邊。她睡著的時候長長
的睫毛斂著, 樣子很平和恬淡。
竟然有點像那個人。
崔季陵以前曾經看過一本記載著海外怪事的書。上麵說在遙遠的山海對麵有一個奇怪的國家, 有一種很奇怪的動物,一天十二個時辰竟然有八、九個時辰都在睡覺。不過性情很溫順。
薑清婉也是個嗜睡的人。若沒有睡好,整個人的心情就會很不好。會發脾氣,煩躁,看什麼都覺得不好。所以是肯定要讓她睡好的。
那個時候他就笑她是書裡說的那種奇怪小動物,不過脾氣卻沒有那種小動物溫順。被她拿著軟枕追打,還說那種小動物之所以脾氣溫順就是因為每天睡覺睡的很好,若它沒有睡好,脾氣還能溫順得了?
她說這番歪理的時候,頭微微的側著,目光亮晶晶的。麵上
也帶著笑,模樣很生動嬌俏。
唇角不由的就彎了起來,心中也柔軟了下來。
他轉過身,背對著水閣,吩咐紅藥:“叫醒你家姑娘。”
紅藥詫異的看了他一眼。
若她沒有看錯,這位侯爺剛剛臉上的神情還是很冷峻的,但是現在忽然就柔和了下來......
沒時間去琢磨這件事,忙回身要去叫醒薑清婉。
不過薑清婉已經醒過來了。
醒過來的一刹那還有點茫然,不知身在何方。忽然一偏頭,就看到門口站著的那個人。
雖然隻是個背影,但也是如刀斧鐫刻在心中一般,如何能忘
?
心中又酸澀又憤怒,一刹那竟然忘記了自己原身已死,現在是永昌伯府嫡女的事。猛然的起身站起來,一手指著崔季陵的背影就叱道:“你竟然還有臉過來見我?”
聲音雖然不大,但崔季陵聽的清清楚楚。
能聽到她這話裡的憤怒怨恨,還有委屈不甘。
不知道為何,心中莫名的就一陣悸動。仿似被人用手緊緊的攥住了心尖上最柔軟的那塊地方。
他轉過身,就看到薑清婉雖然左手撐著石桌邊緣,但身子依然站不穩般的在輕微的擺動著。眼角泛紅,一雙杏目淚光點點,卻沒有落下淚來。
不過麵上的神情還是倔強的。正上齒死死的咬著下唇,目光委屈又憤恨的望著他。
那個人以前生氣的時候也會是這個樣子。所以任憑是天大的事,隻要她在他麵前做了這個樣子出來,他都生不起氣來。
他已經,已經很多年沒有看到那個人在他麵前這樣的生氣了。這會兒猛然在另外一個人的身上看到這個熟悉的樣子,他竟然忍不住的眼眶發酸。
竟然有想落淚的衝動。
忙低下頭掩飾。
綠羅和紅藥這時都嚇了一大跳,一邊一個就去拉薑清婉的胳膊,齊齊的叫了一聲:“姑娘。”
聲音中滿是焦急和擔憂。
那位一看就知道是個不好惹的主,姑娘怎麼敢在他麵前這樣說話?
就是何景明也忍不住的為薑清婉擔心起來,目光緊緊的盯著崔季陵,就怕他會忽然翻臉。
不過崔季陵這會兒正低著頭,他看不清他臉上這會兒是什麼神情。不過仿似雙肩好像在輕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