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然不聰明,做事率性而為,耳根子其實也軟,很容易彆人說什麼話她都相信,但她是個心地很善良的人,對周邊所有的人都很好,路上看到受傷的小狗都會抱回來仔細照顧。
這樣好的一個人,她怎麼會死?
薑清婉握緊了手裡的烏木扇柄。
他不相信?難道他不知道當初叛兵入宮,逢人就殺?還是他作為主帥,鞭長莫及,約束不了自己的手下人?
心中忽然就有點不耐煩起來。不知道為什麼還要就那些事來來回回的說個不停,一次又一次的讓她想起那些很痛苦的事來。
讓她這輩子平平靜靜,安安穩穩的活著不好麼?
就說道:“我也記得不大清了。還是五六年前,是個夏天,忽然有一位婦人過來乞討,知道我的姓名之後就跟我說她跟我同姓同名。她的臉頰旁也確實也有一顆黑痣。不過她也沒有跟我說什麼其他的話,吃了我給她的一個饅頭就走了。”
“那你怎麼知道她應該已經死了?”崔季陵連忙追問,“是你親眼看到?”
薑清婉心想,我何止親眼看到?我還切身體會到。你當數九臘月天溺死的滋味很好受麼?都冷到了骨子裡。
自然,心裡也是冰冷一片。
想到那個時候受到的那些苦,她心裡就越發的不耐煩起來,隻想現在就離開,再也不見眼前的這個人。
就搖了搖手裡的綾絹扇,說道:“沒有,是我猜的。她當時麵如菜色,一直在咳血,一陣風吹過來就會倒下去一樣,肯定過不了多久就會死的。”
崔季陵沉默著,不過目光一直在不辨喜怒的看著她,仿似在判斷她說的這幾句話到底是真是假。
薑清婉壓根就沒有看他。目光越過他,看著窗外水麵上的和荷葉荷花。
崔季陵看了她一會,收回目光。想了想,還是澀聲的問道:“她過的好不好?”
薑清婉心中冷笑。
怎麼會好?
她在浣衣局的時候,冬日天寒,衣裳單薄,還要天天在凍的結冰的水裡洗衣裳。得了風寒,管事的太監姑姑也不會關心,到最後病的重了,不但咳血,也吐過血。
所以崔季陵現在這吐的血又算什麼?她也曾經吐過。
就冷淡的說道:“不好。我看她形銷骨立,麵無人色,手上的凍瘡又紅又腫,說話聲音沙啞,以前肯定受了很多罪。”
崔季陵神情一頓。不過也沒有說什麼,隻吩咐旁邊的丫鬟:“薑姑娘的衣裳臟了,帶她下去換一身乾淨衣裳。”
臉上神情冷淡,語聲冷漠,仿似對什麼事都漠不關心。
又是旁人眼中熟識的靖寧侯爺,剛剛那樣激動悲痛的樣子好像隻是個幻覺。
薑清婉不知道自己心裡現在是個什麼滋味。
看到崔季陵剛剛聽到她死訊時吐血的樣子,心裡覺得暢快,也隱隱有點疑心。覺得當年的事莫不是錯怪了他?差些兒就想要問一問他當年的事。不過現在看到崔季陵聽到她過的很不好時臉上一副冷漠,無動於衷的樣子,就覺得自己果然還是太蠢了。
怎麼會覺得她錯怪了他呢?他明明對她過的好不好一臉冷漠的樣子。若她現在開口問他當年的事,豈不是要叫他知道自己現在這副皮囊下的真實身份?萬一他對自己下了殺手怎麼辦?
她隻有這一條命,賭不起,所以寧願不問。
雖然覺得心中意難平,但也不敢再真的惹惱崔季陵,就垂眉低目的同他作辭,跟著崔家
的丫鬟往水閣外麵走。
何景明看到她走了,一直提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不過看著她的背影,又覺得有點悵然起來。
不知道下次什麼時候能見到她。
竟然隱隱的就很期盼能再見到她。
崔季陵瞥了他一眼,看清他麵上不加掩飾的悵然。又見他目光一直看著薑清婉遠去的背影,有心想要成全他,就開口說道:“你去送送薑姑娘。”
知道他是個孝順的人,也靦腆。若自己不開口主動說這句話,他肯定會一直待在這裡不走。
何景明臉上果然立刻就有了喜色。不過腳步還是沒有動,而是擔憂的問道:“義父,剛
剛你吐了血......”
“無礙的。”崔季陵打斷他的話,輕描淡寫的說著,“這是老傷,大凡激動的時候就會吐血,不是什麼大事。你還是快去追薑姑娘。若再晚些,就看不到她了。”
何景明確實知道他以前在戰場中過毒箭,餘毒未清,偶爾會吐血的事。雖然心中還是擔憂,但想著他在這裡確實幫不上什麼忙。而且看義父的意思,像是要支開他一般。所以就沒有再說什麼,恭敬的作辭,轉身離開水閣。
見他走得遠了,崔季陵才招手叫陳平過來,一臉肅色的吩咐他:“叫個做事細致的人暗中跟著薑姑娘。若她有任何異動,就速來告知我。另外再叫個人去一趟甘州鄉下,好生的查探一番這位薑姑娘的底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