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清婉見他雙眼依然泛紅, 麵上雖然還是一貫的冷淡, 但眼底神色悲涼, 不由的就一怔。
但隨即她自嘲的彎了彎唇角, 彆過頭去看旁側朱紅色的宮牆和頂上的黃色琉璃瓦。
還是上午, 太陽正好, 照在琉璃瓦上, 很亮很刺眼。讓她的雙眼都有些發酸起來。
薛明誠這時也注意到崔季陵的異樣,心中雖然覺得驚訝,但麵上卻不顯。而是微笑著同他寒暄:“看大都督神色倦怠, 想是昨夜沒有歇息好?現下正是秋燥時分,易燥,也易邪侵襲傷肺, 大都督可要保重身體啊。”
聽起來仿似還很關心他。
崔季陵瞥他一眼。
他原就是個話少的人, 不善逞口頭之能。而且現在得知自
己嬌妻已死,隻覺心中蕭索, 萬事都提不起一點興致來。便沒有跟薛明誠唇槍舌劍的心情, 隻冷淡的對他點了下頭, 便算是打過招呼了。而後徑直的抬腳往自己的馬車走。
將要上馬車的時候, 他腳步一頓, 側頭看了薑清婉一眼。
這位小姑娘對他的敵意和恨意他是能感覺得到的。就如同先前在禦湖邊,她能恨聲的對他說出你自己跳進這湖裡麵淹死的話, 後來也沒有同他作辭,不發一語的轉身就走了。
而現在, 明明知道他在這裡, 卻沒有半點要過來跟他見禮的意思。甚至彆過頭不看他,上齒也緊咬下唇右半側靠近唇角那裡。
一模一樣的習慣性小動作,還有這無來由的對他的敵意和恨意......
倒仿似就是那個人一般。
心中這個念頭一閃而過,但隨即他就苦笑起來。
他可真是癡傻了。他的婉婉已經死了,而眼前的這位小姑娘雖然跟她同名同姓,到底也才十四歲的年紀,相貌也不同。她還是永昌伯府的嫡女,如何會是他的婉婉?
也不想去理會薑清婉的失禮,自行掀開馬車簾子坐了進去,叫侍衛趕車。
薑清婉耳聽著車軲轆聲走遠,這才轉過頭來。
就見薛明誠在看著已經走遠的馬車,麵上是若有所思的神情。
自來便聽說崔季陵為人冷淡,不好接近。自他回京入仕途之後,發現崔季陵確實如外界所言。
但再如何的冷淡,不好接近,前幾次他同崔季陵接觸的時候,崔季陵還是會同他說幾句話的。哪裡會跟剛剛那樣,話都懶怠說半句。
而且看剛剛崔季陵的眼底神色,分明是對萬事不在意的蕭索
之意,哪裡有權臣該有的自得?
崔季陵最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他竟然給人一種哀莫大於心死之感?
倒是他臨上馬車的時候往薑清婉那裡看了一眼......
就側頭看薑清婉。麵帶微笑的說道:“剛剛沒有來得及給你引見。方才的那位,是靖寧侯,也是大都督崔季陵。”
“小女知道。”薑清婉垂首斂目,語氣平淡。
薛明誠訝異的望著她。
若說她不知道崔季陵是誰,看到一個外男,側過頭不看,這是大家閨秀應有的禮儀,但是她明知道崔季陵的身份,竟然都沒有過來給他行禮,甚至彆過頭不看他......
又想起崔季陵臨上馬車的時候往薑清婉那裡看的一眼。
總覺得他們兩個人之間有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怪異感。
如同針尖微刺心房,薛明誠心中忽然就覺得有些不大舒服起來。
麵上看著卻依然是一派風淡風輕。隻做了不在意的樣子問道:“薑姑娘以前見過大都督?”
薑清婉依然沒有抬頭。不過想了想,也隻能如實回答:“崔薑兩家論起來是世交,這位大都督,乃是小女的世叔。小女曾見過他幾次。”
原來是世叔。
薛明誠心中稍安。但隨後卻越發的訝異起來。
拋開崔季陵靖寧侯和大都督的身份不談,薑清婉身為世侄女,見到世叔竟然沒有過來見禮。而崔季陵看起來也沒有要跟她計較的意思......
不過見薑清婉還是低垂著頭,拒人千裡之外的意思,他便沒有再問。
而且他心中也明白,在薑清婉心中,他隻是個陌生人而已,憑什麼來管她的事?隻怕他問什麼她都不會如實回答的。
隻是個陌生人啊......
薛明誠看著薑清婉鬢邊輕輕搖晃的祥雲步搖,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