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醫這時才匆匆趕到。一見薛明誠竟然在這裡等他,忙對他躬身行禮,口稱國公爺。
薛明誠叫他起來。
禦醫姓王,六十來歲的年紀。頭發胡須斑白,腰背微駝。是禦醫院的醫正。
以前父親在病中時,都是由這位王禦醫診治的,彼此也都認識。當下寒暄了兩句。
見王禦醫年歲已大,自是不能讓他騎馬趕路,薛明誠便邀他同坐一輛馬車。
身份相差懸殊,王禦醫如何敢與他同坐一輛馬車?忙堅決推辭。
薛明誠目光望向薑清婉那邊,見她垂首站在那邊等待,心中忽然起了一個念頭。
雖然心中也明知道他的這個會有些輕浮,但他也不知道為何,總是想要跟薑清婉多接觸接觸。
哪怕就是讓她多跟自己說一句話,或是在一起多待一會兒也是好的。
就走過去,溫聲的笑著同她商議:“王太醫年歲已大,騎馬自然不行。他又不敢與我同乘一輛馬車。若現在再去叫一輛馬車過來,等到了貴府已不知是什麼時辰,恐耽誤了老太太的病情。莫若讓王太醫坐薑姑娘的馬車,薑姑娘過來與我同乘一輛馬車,你意下如何?”
薑清婉聞言,抬頭驚訝的望著他。
薛明誠就見她一雙杏目澄澈清亮,裡麵的黑漆眼眸便如同是浸在秋水中的兩丸黑墨,讓他見了,竟是癡迷了一般。竟是舍不得移開目光了,隻想一直這般望著她。
但不過一瞬,薑清婉就複又垂頭斂目。甚至還對他屈膝行了個禮,聲音平平靜靜的說道:“不敢煩勞國公爺。便讓王太醫跟小女同乘一車既可。”
若她同薛明誠同乘一車,稍後被人知道,旁人會如何說她?肯定會說她不知羞恥。連帶著整個永昌伯府都會蒙羞。到時孟姨娘再拿這件事做文章,連帶著姚氏在府裡的日子都會不好過。
所以她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倒不如同王太醫同乘一車。左右王太醫年歲已大,孫輩的年紀都跟她差不多,即便旁人知道,肯定也不會有什麼閒言碎語。
而薛明誠聽了他這話,心中隱隱失落。又覺隱隱挫敗。
她竟然寧願同王太醫同乘一車,也不願意跟他同乘一車?
薛家原就是世家,薛明誠生下來就是金尊玉貴的長大。後來姑母做了太後,父親離世,他年紀輕輕便是衛國公,旁人誰敢小覷?又因他相貌生的俊美,儀度閒雅,世家貴女見到他都是傾慕的目光。便是這些年他遊曆南北,也從沒有女子這般冷淡的對待過他,拒絕過他。
薑清婉是第一個。而且偏偏還是第一個讓他心生異樣的人。
薛明誠隻覺心中憋悶的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眼見薑清婉正往王太醫那裡走過去,想必是要邀他與她同乘一車,他忙抬腳加快腳步走過去,搶在薑清婉未開口之前,語氣帶了絲強硬,一定要王太醫跟他同乘一車。
便是薑清婉不願與他同乘一輛馬車,他也不能看著她與旁的男子同乘一車。哪怕對方是個花甲之年的人。
可憐的王太醫,在他的強硬要求下最後也隻得從了。被小廝扶著坐到了薛明誠的馬車上。
薑清婉站在原地,有些不明白薛明誠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先前明明王太醫不敢與他同乘一車時他也沒有強迫,而是讓王太醫坐她的馬車。但待她過來要邀王太醫同車時,他卻帶了絲強硬的,一定要王太醫坐他的車子。
待王太醫上車後,薛明誠就對薑清婉點了點頭:“薑姑娘請上車。”
薑清婉隻得對他行了個禮,然後回身往自己的馬車走。
薛明誠看她坐上馬車,這才踩著馬凳上車,吩咐小廝趕車。
薑清婉也已經坐上了馬車,綠羅放下藍綢車簾子,隔簾叫馬夫趕車。
綠羅和紅藥都隨同薑清婉坐在馬車裡麵。綠羅是個話少安靜的人,待吩咐完馬夫趕車之後便規規矩矩的沉默坐著,再沒有一句多餘的話。但紅藥卻是個活潑的,也是個心裡藏不住話的。
她隔著車窗簾子望了一眼外麵薛明誠的馬車,再轉頭看了看薑清婉,眼珠子骨碌轉了兩轉,就壓低聲音笑嘻嘻的說道:“姑娘,我看這位國公爺好像對您很不一般呐。”
薑清婉原本還在閉目養神,聽了這話雖然心中微驚,但也沒有睜開眼,隻道:“慎言。”
語氣難得的帶了絲嚴厲。
綠羅也不讚同的瞪了紅藥一眼。紅藥吐了吐舌頭,不過到底還是不敢再說什麼了,端端正正的坐好。
主仆三人一路無話的到了永昌伯府,綠羅和紅藥先下馬車,然後扶薑清婉下來。
薑清婉一下來,就見薛明誠已經下車了,正雙手背在身後,望著大門上麵懸掛的永昌伯府四個字的匾額。
眼角餘光看到薑清婉下車,就側頭對她微微一笑。
眉眼清俊柔和,一副閒適瀟灑的樣子,又是旁人口中氣度閒雅雍容的那個貴公子。哪裡有絲毫剛剛忽然而來的氣急敗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