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第 80 章好甜。”(1 / 2)

拋出一係列決策後, 淩枝並沒有在朝瑰殿多待,她在本家向來來去成謎,無人敢過問,此時踏出殿外, 被四位執事圍了過來。

薑綏現在還覺得有點懵, 感覺這份意外之喜來得太突然, 需要刻意壓一壓,才能把嘴角掀起的弧度壓得不那麼明顯。

陰官家說大不大, 說小也不小, 手底下掌控著溺海與渡口,是九州不可或缺,舉足輕重的一部分。

玄桑與家主師從同門, 不是資曆不夠, 而是他本不該管事,他的職責是留在淵澤之地陪伴家主。淩枝放權給他也不是不可以, 隻是這份權太重, 他有私心,控不住,壞事一次已經叫人很是不滿, 再來第二次,激憤四起。

但他們沒想到淩枝能狠下心這麼對玄桑。

詫異之後,又覺得很是舒心。淩枝還是那個淩枝,從來耐性也不多, 真正該出手時,幾乎從不手軟。陰官家在她的掌控下,才能如鐵桶般穩固。

接手西南渡口的蘇韻之上前一步,問:“家主, 渡口是不是要重篩一回?”

一連兩次,這位大執事現在是半點不敢信玄桑,覺得他有時膽大包天,誰都不知道他會不會在渡口上也給天都開了什麼方便之門,中心陣線要出了問題,那可真是要命了。

“不必。渡口我著人暗查過。”彆的事淩枝放得開手,但有關中心陣線與淵澤之地,一直以來還是由她把控。

蘇韻之鬆了口氣。

三十五座渡口,真查起來,她這一年也不用乾彆的事了。

她問完問題,肅竹也上前一步,低聲道:“家主,這些年族中一些才升上來的年輕陰官跟那位私交甚密,唯他馬首是瞻,這些人該如何?”

其他幾個也都看過來。

這何嘗不是一種試探,試探玄桑還有沒有可能回來。

淩枝俏臉含霜,自打看到秋水的第一眼,她便知道,師兄不吃軟,對她釋放的善意與縱容熟視無睹,所以注定會有撕破臉的時候,她倒是沒什麼,隻是玄桑會要吃點苦頭。

“查。不老實的都摘了。”她給出命令,聲音冷冷淡淡:“所有跟師兄有過私下往來聯係的都控住,我不希望他們再翻起任何水花。”

幾位執事互相看看,眉頭舒展開。

淩枝轉而去了淵澤之地,有些事她還需要去做。

淵澤之地常年曠靜,並非這裡沒有山石土木,花草蟲蝶,相反,橫亙天地的星雲狀妖氣之眼外,實則有一片春意盛景。

因為妖氣之眼的緣故,此地土壤不好,很難種出東西,好些年前玄桑覺得這裡太過荒蕪,曾問淩枝喜歡什麼樣的花草植株,淩枝晃著腿趴在妖眼邊上,認真想了會,張口跟報菜名似的報了十幾種名字,皆是稀世奇珍。

玄桑安靜聽完,哭笑不得,最終給了她桃,梨,杏與海棠,牡丹的選擇。

淩枝不甘不願地選了前兩種。

原因是既能開花,又能掛果。

玄桑花了很長時間培育嗬護種下的幾株幼樹,好幾個年頭過去,終於在一年春際吐露嫩芽,淩枝沒想到他真能栽種出來,興衝衝地從妖眼中拽著鎖鏈跳出來,和他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好久,像在圍觀一場世間奇跡。

玄桑陪了她很長一段時間。

在淩枝年歲還小,心智尚不成熟的時候,心中有很多憤懣與疑問,她自幼便成為家主,注定為淵澤之地犧牲極多的東西,為了讓她承擔起這份責任,她的師父曾經帶她去塵世間走過幾回。

蒼生瀚海,人間百態。

人人都有自己的滋味。

淩枝知道自己身上的重任,不容躲避,可她找不到自己的滋味。

守護塵世,鏟除妖祟這樣的主旨太過宏大,大到覺得空泛,相比於這個,對她而言,不如留在淵澤之地的師兄來得更能“栓”住她。在雙眼一閉,任自己在妖氣之眼中沉浮時,時間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拉得漫長無比,長到成了一把尖刀,貫穿她的身體,常常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每次覺得承受不了了,便想想師兄。

妖氣侵染,第一個被波及的,就是師兄。

在她的認知裡,師兄是會陪她從青絲到白發,會永遠給她種花種草,幾乎已經打上了她烙印的人。

此時淵澤之地天氣乾爽,桃花開得正好,玄桑站在樹下,花瓣被風吹得散落了滿肩。他看著淩枝,乾淨清秀的五官在陽光的反襯下透出些不比尋常的白,像是被抽乾了血色。

他看淩枝的眼神還是很包容,看不出責怪:“家主。”

“師兄。”淩枝手裡握著個盒子,她不輕易做決定,做了決定就不更改,心比鐵硬,她站在明媚春光之外,看著自己腕間的緞帶,說:“我沒有想過,有一日你會因為一個外人,令本家深陷爭議。”

“師兄,你究竟是聰明還是不聰明。”她說話還是老樣子,沒有刻意加重語氣,每個字眼都脆:“你將秋水給了溫流光,是要站隊三家的帝位之爭嗎?若你聰明,這就是明知故犯,我應該廢了你,將你逐出陰官家。”

玄桑沒有什麼話要說,淩枝也不會陳情自己的心理。

她挑開手中的盒子,一張符紙飄出來,它四周閃動著火光,一種對陰官致命的壓製釋放出來,玄桑眼睛真正的顫動起來。

他曾見淩枝用這符壓得不少陰官腰都直不起來,生死皆在她的掌控之中,卻從沒有想過,有一日,這符會由她遞到自己跟前。

她微微揚起下巴,瞳仁在陽光光暈下碎碎地發光,其實有種不諳世事的甜蜜之色,也顯得無邊倨傲:“收下。”

玄桑其實不是沒有想過。

自己將她惹怒的時刻。

可眼前情形,仍跟做夢一樣。

這是他從小陪著長大,占據了一半生命的人,他沒有妹妹,淩枝就是他的親妹妹。玄桑捏著那張燃起來的符,手背上青筋迭起,他啞了半晌,問淩枝:“這是家主的命令嗎?”

他可以接受君對臣的製衡手段。

但接受不了自己的妹妹要親自扼住他的咽喉。

淩枝直視他,半晌,吐字道:“是。”

玄桑動了動唇,再沒有彆的話說,他點點頭,捏碎了靈符,符邊的火頓時躥起來,順著他的手掌燒到身體裡,深深潛伏進血液中,致命的危險感盤桓在腦海中,像心臟被一隻手掌緊緊捏住。

手的主人從此掌控他的所有。

“師兄,以後,什麼事也不用你操心了。”淩枝轉身離開桃花林,步伐很是輕慢,辮子的尾巴尖略彎曲著,有點俏皮地晃動著,翩然遠去時下了命令:“待在這裡好好反省吧。”

玄桑站在原地的,良久,痛苦地閉了下眼。

他又一次感覺到了無法紓解的窒息。

他和他的師妹,都被妖氣之眼,被陰官本家圈進了死牢之中,形如陌路,不容喘息。像一隻從生來就折斷羽翼的鳥,膽敢朝牢籠外望一眼,膽敢啄一啄籠外的鎖,都需要付出代價。

身邊唯有的那個從侍此刻才敢從地麵上起身,他望著家主遠去的身影,看看一身白衣卻顯得孤寂壓抑的玄桑,忍不住道:“公子,您用秋水為家主換取蝶夢的事,怎麼不同家主說。”

玄桑立於陰冷陽光下,最終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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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日,溫禾安一直在蘿州的宅院中養身體,她做事分個急與緩,急事不會拖,真有休息的時候,也很能將它當件大事做,能靜得下心享受平凡的日子。

隨著秘境開啟,蘿州城空了半座,又恢複了往昔的節奏,陸嶼然就算從秘境中出來,這些時日也很忙,總是天不亮就出了門。因溫禾安有傷在身,院子裡罩了兩層結界,這次受傷之後,她有些嗜睡,聽到動靜也隻是眯一眯眼,在榻上翻一圈,沒有起來的打算。

然羅青山一日三頓都給配了藥。

清晨,她從窗邊嗅到馥鬱的鮮香,那氣味綿綿的無孔不入,空氣中似乎有白煙,爐子上架了口盅,火控得緩慢,維持著一個溫度,盅裡燉的湯不疾不徐地咕咕冒泡。香氣使毛孔舒張,壓過了滿院芳香。

溫禾安睜開眼睛,懵了一會,慢吞吞地勾開覆在臉上的帕子,起身下樓。

爐子裡煨著湯,她看看四周,發現院子裡沒人,再揭開盅蓋一看,見清亮的湯底,湯裡飄著幾片純白的花瓣,被這樣一沁,一燉,也仍似才摘下般仙靈動人,底下還沉著幾根細細的參須。

細看,湯裡有幾種色澤,有很輕微的藥色,但經一人之手,中和得恰到好處。

溫禾安經常覺得不可思議,陸嶼然為什麼能有這麼精湛的廚藝。

她從小到大,學什麼都快,實在跟愚鈍二字扯不上乾係,唯獨沾上畫,沾上廚技,手和腦子就宛若徹底分了家,怎麼弄都不像樣。

溫禾安將蓋子蓋回去,上樓洗漱,冷水一澆便徹底清醒了,半晌,下樓給自己盛湯,在鋪滿花瓣的石桌邊品嘗。從小到大,她重傷過幾回,這是養傷期間過得最為悠閒自的一段時日。

都不用她自己摸索著配藥。

她都沒見著藥。

身體卻在這一碗接一碗的溫補湯食中快速好了起來。

溫禾安劃開四方鏡,點進最上麵那道氣息中,給他發了條消息:【喝上湯了。】

隔了一會,陸嶼然回她:【喝完。】

又問:【晚上想吃什麼。】

溫禾安低眸用湯勺一撥,發現碗裡還沉著半顆蓮子,半截蓮心呈火色,宛若玉髓的質感,她舀起來看了會,發現真是火心蓮,不由眨了下眼睛,對這碗湯的價值有了新的認知,她看著陸嶼然發的兩句話沉思了會。

自打她發現陸嶼然可能比較喜歡親近點的相處之後,兩人在四方鏡上的聊天多了起來。

她問:【你晚上回來?】

【我哪天晚上沒回?】

溫禾安噎了噎,又掃了眼碗裡的湯汁,欲言又止,半晌,發了條消息過去:【這樣吃下去,會不會真將你的私庫掏空。】

說完,她見四方鏡有彆的消息送進來,點開一看,發現是趙巍:【女郎,我等與傀陣師晚間將抵蘿州。】

溫禾安打起精神來。兩日前,琅州之事解決完,一切城防布置妥當,她便讓趙巍帶著徐遠思趕回蘿州,與此同時,讓暮雀等人前往琅州接手。

【辛苦了。】她回:【將他安排在月流的院子裡,先休息一晚,我明日去見他。】

趙巍很快回了個是。

月流還在秘境中,昨天聯係了她,說這次秘境的機緣在於那幾座帝主傳承,其他的傳承他們也破了幾座,得了幾件靈器,但都沒什麼特彆的,或許對七八境的修士有用,對九境而言,便有些牽強。

倒是林十鳶得了不少好處。

除了帝主傳承一直備受關注,倒是還有一個小世界裡的傳承,藏得很深,但被南池素瑤光得到了,傳承破開時霞光燦燦,天邊彩霞跟火燒似的,看起來十分了不得。

這幾日素家人跟圍什麼一樣的將那小世界圍了起來,但還是被圍攻了,關鍵時刻,好似是王庭的隊伍出了麵。

現在都在說,江無雙和素瑤光關係果真不一般。

溫禾安對這些事沒什麼興趣,聽過就過了,她隻是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說起來,前段時間那樣不穩定,打一場發作一次,但自從那回在溺海邊不同尋常地發作過一次被她自己壓下去後,就再也沒有過發作的征兆。

這一次打成這樣,都沒有動靜。

是不是……

已經好轉很多了。

它的穩定讓溫禾安心情不錯,羅青山那邊也一直在鑽研這種東西,尚未給出答複。

溫禾安見四方鏡閃了兩下,點開看,是陸嶼然的消息。

【空不了。】

她似乎能看見他發消息時的樣子,儼如青鬆素雪,然稍一放鬆就會落出點微懶散之色,距離感旋即拉近。

【養你,不成問題。】

溫禾安抓著四方鏡笑了笑,起身將碗筷收拾了,準備出門。

兩日時間到了,她去李逾布置的地牢裡看了穆勒,這個水池裡很有玄機,穆勒身體裡每蓄起一絲靈力,就會被水池抽出來,化為衝擊,衝進他的身體裡,經過幾次反噬,他奄奄一息,學乖了,不再蓄力試圖反抗。

但就算如此,也不好受,他雙手雙腳上束縛的聖者之器讓人痛苦不堪,幾天下來,他甚至感覺不到手腳的存在。

聽溫禾安進來,他頭都抬不太起來,眼裡時而昏沉時而竭力維持清明,直到輕緩的腳步聲停在自己跟前,方動了動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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