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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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無邊際的消毒水味壓抑沉重,時間從鐘表裡滴答走過,冰冷的“滴滴——”聲撕裂平靜。

厲謹呼吸一停,頭皮被拉扯的痛感讓他猛然睜開眼睛。

熟悉的病房,窗台上擺著一捧百合,上麵的吊卡是他親筆寫下的健康祝福。

那這裡一定是A國聖瑪利亞醫院,高級單人病房。

院外教堂的燈光光怪陸離,透過層層雪白紗簾,打在病床白褥子上,光柔軟金黃,照在一隻蒼勁的手上,那手五指收攏,虛虛圈著他的手腕。

厲謹腦袋嗡的一聲,他的右手竟然還在,沒有被砍斷?

厲謹的手指很特殊,無名指有顆紅色小痣,不太可能認錯,骨節淡青色泛白,枯乾的竹木一般細長,手背青筋微突,指縫密不透風,還夾著一支高定的勞倫斯鋼筆,筆身編號是L.Jack。

這是全球唯一的一支,獨屬於他的養父,厲風年。

厲謹垂下眼睛,不出意外,他的左手也還在。

他正拿著一板文件,白紙黑字寫著一份遺囑。

——厲氏集團董事長厲風年接到醫院的病危通知書,深感時日無多,決定將集團自己名下的全部股權轉讓給長子厲謹。

年僅25歲的厲謹將成為厲氏集團下一任董事長,獨自占據厲氏59%的股權,是厲風年認定的董事會主席、集團最大股東、整個厲家唯一的大家主。

見證人是厲氏律師部首席律師陶政與厲風年的私人秘書曹勉。

曹勉一直都在病房裡陪厲風年,他望著厲謹毫無血色的臉,厲謹剛才一直坐在病床邊,無聲地流眼淚,叫他心疼。

曹勉見過太多年輕氣盛的繼承人,厲謹卻是很低調的那種,從國外學成歸來後又去旅行了三年,偶爾回家一次,也總是三五天就匆匆離去。

厲謹還是性子太柔和了些,厲家是個踩著親友屍體廝殺上位的野狼窩,最不需要的就是溫柔,他敢保證,不出十年,厲謹會被所有覬覦家主之位的人拆吃入腹。

陶政也盯著厲謹的臉發呆,這世上還真有披著麻袋也俊俏的男人,厲謹如果不當家主,當明星定會一炮而紅。

新聞不常有他,但他熱度非凡,媒體評厲氏五公子厲謹有張不輸於流量明星的臉,印象裡,配圖上的厲謹總穿黑西裝,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像枝名貴不堪折的孤寒竹子,坐在那裡一言不發的時候,確有厲風年鼎盛時的狠絕風姿。

陶政舔了舔乾澀的嘴唇:“厲五先生,厲老先生很早就做了這個決定,您如果接受的話,就請在右下角的位置簽字吧。”

陶政也就是走個形式,鬼都知道厲謹肯定會簽字,誰會拒絕砸腦袋上的財富?

厲氏在華國商圈的地位不用多說,每年捐款的數額都令普通企業望而卻步,董事長厲風年名義上有一位夫人,實際上還有兩位情人,兒子生了五個,女兒一個沒有,好在下一輩女孩子就多起來,厲風年養多了兒子,更加喜愛孫女們。

到如今,家族裡已經有三十多口人了,唯獨小兒子厲謹不是親生的。

厲謹隻是厲風年撿來的流浪兒,厲家唯一的養子。

可誰能想到,他竟是厲風年最疼愛的孩子?

曹勉戀戀不舍地看著厲風年,知道他所剩的時間不多了,趕緊擦擦眼淚,“謹少爺,再猶豫下去就沒時間了,等會兒三位夫人和你哥哥們來了,鬨起來場麵也不好看。”

厲謹終於回過神,難為他死而複生,此刻仍然氣定神閒,實際上心不僅疼,也緊張,都要蹦出來了。

他看了眼遺囑,手指無意識轉著筆。

重新呼吸氧氣的滋味太好受了,就算再難以置信,他也以最快的速度接受了自己重生的事實。

太陽底下無新事,這世界發生什麼都不奇怪。

但繼承家主之位可不一定是件好事。

厲謹放下筆和紙,揉了揉眉心,平靜地說:“曹叔,你讓我想想。”

前生和後世的光影在眼前走馬觀花,厲謹站在記憶的洪流裡,哭笑不得,原來那些他以為很漫長的歲月,不過是命運給他開的荒唐玩笑。

十年,整十年,他剛解脫了一分鐘,就又回到了命運的交叉路口。

“阿謹。”

厲風年的雙眼渾濁,卻依然如年輕時一般敏銳,他慈憐地看著厲謹那張和他截然不同的、俊俏迷人到了極致的臉。

厲謹溫順又溫和地握住他的手,“父親。”

十年沒見,三生有幸能再見一麵,他心裡釋然大過悲痛,很珍惜這一刻。

厲風年戴著氧氣麵罩,艱難地說:“這麼多年,我知他們對你多有為難,你辛苦了。”

厲謹擦去老人眼角濁淚,輕聲安撫著,“我能被你帶回家,是這輩子最幸運的事。”

厲風年這一生一心闖事業,如果不是4歲的小厲謹奄奄一息,他還不會救一個流浪兒。

他一輩子黑白不忌,女人都好多個,對誰都是逢場作戲,何談真心?可是唯獨救厲謹這件事令他一直引以為傲,他疼愛厲謹到了骨子裡,時常怨恨他不是親生,卻也慶幸把他撿回了家。

“阿謹,我一生子嗣諸多,卻唯獨信任你,你最小,卻很老成,為人處事像我,我很中意你。厲氏內鬥嚴重,分崩離析,我曾以為我不在乎親情,到死時才知,是我鑄成大錯,奮鬥一生的結果就要被子孫們毀了。”

他拚儘力氣,碰了碰厲謹的手指,“我要你撐起厲家,用你的性命起誓,永遠不會背叛我,背叛厲家。”

厲謹在厲風年破風箱般遲緩的嗓音裡沉默著。

說真心話,他不想同意,他有賺錢的手段,餓不死自己,沒必要再接這爛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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