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鍬仔說的真切,換成旁人也就被蒙混過去了,偏偏呂恒是個警察,一眼看出他沒有說實話,於是稍抬腰將手銬扔在了鐵鍬仔腿上。
鐵鍬仔被嚇得一抖,慌張的舉起雙手求饒:“有!有!全哥的人來找過我!”
“大全?”呂恒自言自語的嘀咕了一句,又接著問“找你乾嘛?”
鐵鍬仔整個人貼在車門上一下也不敢動,十分麻利的說:“我也不知道!隻是開了下車窗看到你們的人在辦案就直接開走了!”
呂恒死死的盯著他的眼睛步步緊逼:“嗷!不愧是黑白兩道的金牌線人啊,這麼吃得開啊?什麼時候的事啊?”
“昨天!昨天!案發不久!老大…拜托你把手鐲拿走吧!你這麼明晃晃的來找我會害死人的!”鐵鍬仔幾乎快要哭出來了,不停向呂恒作揖。
呂恒思索了一陣,白了鐵鍬仔一眼,把手銬收好,鐵鍬仔狠狠舒了口氣,卻還是貼在車門上與呂恒保持距離不敢鬆懈。
“我來找你不是為了福伯的事。”呂恒見鐵鍬仔老實了,便有意緩解一下氣氛,語氣平和下來:“我想知道另外一件事。鬼馬財的大哥賴蝦,曾經也是和記有名的江湖猛人,和肥黎一路帶社團打到油尖旺,為什麼最後情願窩在深水埗這麼塊地方?”
“十幾年前的事我怎麼…”方才鬆了口氣的鐵鍬仔本打算搪塞過去,但看著呂恒一臉嚴肅又膽怯起來,隻能虛聲虛氣的說:“我聽我那個死鬼老爸說,是因為和黎佬爭龍頭輸了,才被擠到深水埗…”
呂恒沒有搭話,隻是麵無表情的看著鐵鍬仔,鐵鍬仔無奈的嘖了嘖舌:“哎…聽說,他們兩個原來是九龍城寨的小頭目,74年肅清帶著手下逃過一劫,才拜進和記。剩下的你都知道了,蝦爺被暗殺,財哥接了他的位置。”
“凶手一個禮拜就抓到了,罪名是搶劫殺人。但是江湖上吹的風是有人出暗花做掉賴蝦,又找白羊來頂罪。既然你說是暗殺,那也就是確有其事咯?暗花是誰出的?”呂恒的眼睛一刻也沒有從鐵鍬仔臉上移開,以確保他沒有說謊。
“我不知道啊…吹過很多風的…有人說是蝦爺串通警察出賣龍四爺城寨才被攻進去的,所以被九龍城寨餘黨出暗花做掉…也有人說…”鐵鍬仔瞄了瞄呂恒,聲音逐漸小下來:“說是…黎佬…做了龍頭…要…斬…草…”最後徹底沒了聲,就僅是低著頭偷瞟呂恒。
呂恒並沒有就此罷休的意思,張口說:“你他媽的最好老實一點!坐館乾掉摣數?你敢說我也要敢信!賴蝦是鬼馬財得契爺,要斬草除根為什麼不連鬼馬財也一起作掉?還讓他當了深水埗話事人?”
“大哥…就隻是江湖傳聞而已!十幾年前的事,我這種小角色怎麼會知道?可能真的就隻是個搶劫殺人案,蝦爺身上的東西也的確是都被人搶走了,證物你們警察也找到了!聽故事嘛,當然願意挑精彩的聽咯!拜托你呂sir,我隻是混口飯吃,求求你放過我吧!”鐵鍬仔幾乎崩潰,蜷縮在角落。
呂恒斟酌片刻,張口道:“最後一個問題,鬼馬財突然漲租,像是在趕租戶走,他那麼著急為了什麼?”
“我真的不知道!我的消息都是道聽途說的,矮騾子的話真真假假…哎…聽說是跟什麼深水埗重建計劃有關…呂sir…你這麼搞法…被道上的人知道…我…”
呂恒點點頭沒有再為難他,讓他下了車,自己則打開車窗,刻意朝鐵鍬仔喊著:“罩子放亮點!我還會再來找你!如果讓我知道你敢賣家夥給任何人,或者跟社團有來往,我就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屋子裡幾個鄰居與鐵鍬仔一同回望,鐵鍬仔立馬會意,忙笑臉盈盈向呂恒道謝:“多謝多謝!謝謝呂sir!”
呂恒發動汽車,朝福記茶餐廳的方向駛去,在阿潯陽台下停了車。熄滅火,呂恒開車門的手猶豫了,最終還是收了回來。他看了看斜後方仍舊拉著警戒線的福記茶餐廳,又望了望樓上,默默點燃了一支煙。
街道上因為殺人案顯得十分冷清,商戶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交頭接耳,全都愁眉不展。五分鐘,點燃的香煙沒有抽幾口,卻也已經燃儘了。掙紮過後,扔掉煙頭,呂恒重新擰動鑰匙,掉頭回了殯儀館。
夕陽西沉,整個深水埗開始躁動起來,殯儀館周圍的人越來越多,洪安的人,和記的人,早早潛伏起來的記者,無所事事聚在一起看熱鬨的不良少年…到處都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