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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續此刻正在回春堂裡,並不知旁人怎麼想他,隻覺得自己馬上就要登仙。
一個時辰前,他做賊似的從後院缺了角的牆頭上翻下來,可惜早間剛落小雨,腳底不慎,重重砸在過路人身上。
“啊!”
“!”
風聲驟起,柳續心道一聲“完了”,迎接他的卻不是堅硬石板,而是一具柔軟的身體。
他連忙爬起來,雙手一抓,握住了一團細膩光滑的綢緞。
水藍色的,依稀看得出繡著黃銅色花蕊的內襯。
是個姑娘!
柳續冷汗差點冒出來,慌亂間,同手同腳地攙扶著人起身,餘光瞥見那娘子極其緩慢地站起,捂著頭,眉心微蹙。
“是我衝撞了姑娘!姑娘可有受傷?我這就送姑娘去醫館!”
饒是這等態度,謝靈犀卻無暇理會他。
講笑話!
她方才舍了丫鬟,隻道要散散心,這下怕是直接散到閻王殿上去。
這人砸下來時,她整條魂兒都是懵的,還未來得及躲避,身子先被人壓著倒地,隨後難忍的疼痛襲來,一刹那竟欲魂歸西天。
頭好痛,謝靈犀艱難抬手,摸到滿手掌的血,再伸右邊胳膊,白嫩皮肉中骨頭已然錯位了,一端血淋淋地突出來,看得人心惶。
“你……”
話音未落,好似被人抱起來了。
麵前的儼然是個血人了!
柳續被謝靈犀糊滿臉仍在潺潺流淌的血嚇得魂魄四散,更彆論全身上下被尖銳礫石劃破的淋漓口子。
他撕了衣角裹在謝靈犀頭上,堵住血,抱起人不由分說地往醫館跑。
好高……好涼……
寒風肅殺,謝靈犀被他晃得兩眼發黑,自上一世來鬱結心中的一口老血就要嘔出來。
她猛的咳了幾聲,被柳續不知輕重地拍背,在一片淩亂中湧進了回春堂。
今日春日遊宴,眾人都去喝酒玩樂,此時館裡隻有一名老郎中坐診。
見兩人鮮血淋漓地來,大驚失色:“誰是患者?”
柳續邊喘邊咳,將謝靈犀輕輕放在塌上。
此時顧不上什麼男女之防,這郎中搭上一方帕子把脈,確定謝靈犀未傷著內裡後,小心剝下她頭上的殘衣。
毫不客氣地指使柳續:“去把屋裡的窗關好。”
柳續應了他的話,又聽到郎中絮絮叨叨,“多虧你送的及時,這小娘子雖傷的不重,然恐頭顱上的傷見風感染,再晚一刻,怕是神仙也無能為力。
謝靈犀氣若猶絲:敢情我真是要多謝他。
頭上釵鐶仔細放旁邊的檀木盒裡收著,郎中一點一點擦拭多餘的血,為難道:“不妙!恐怕是要縫針呐!”
!
傷在額上三寸,兩頭止不住血,謝靈犀本還忍痛喘息,聽到這話直直暈死過去。
行路難!行路難!
再醒來,睜眼便見一個木屋頂,門前柳樹颯颯。
旁邊響起一個孩童欣喜的聲音:“郎君,她醒了!”
謝靈犀欲撐起身子,一偏頭就傳來鈍痛,柳續連忙製止她:“姑娘……還是躺下吧……”
謝靈犀重新躺回去,靜靜地看他掏出一疊什麼東西,細細數著。
彆的不說,這男子尚且有擔當,麵若冠玉,卻不顯女氣,清雅有致,頗有多一分淩豔,少一份寡淡之嫌。
可你聽聽他說的什麼話——
“在下雙親尚在,家有餘糧,在江州有良田一畝宅院兩座。我近日科舉及第,之後可入翰林院,娘子若願嫁與我,我定當一心一意對待。”
謝靈犀:“嫁什麼?”
“你大路不走偏要翻牆,撞傷了人,還要賒我的後半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