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一封懿旨送來謝家,就如同前世一般,白日高照,一絲風也不見,父親上朝未歸,家中隻有他們兄妹幾人。甚至來的是同樣兩個一胖一瘦的公公,端著顫顫顛顛的步伐,尖細的嗓門喊著——“懿旨到!”
謝靈犀當時正在窗前臨摹那副春景圖,便聽前堂一陣躁動,出了院子便見到這一幕。
前世畫麵深刻在腦海裡,像一箋深埋地底的白紙,此時風和日麗,卻似有一隻燕子低下腦袋啄蟲,不小心將書箋一端拉了上來,眼見上方早寫滿了無數無法避開的讖言。
謝靈犀被兄長引著接了旨,死寂一般地抬眼一看,懸著的心終於落了地。
“……謝氏靈犀,秀毓名門,特擢指為公主伴讀,擇日進宮聽訓……”
“伴讀?”
謝靈犀:“爹未曾將我的名字承報上去啊。”
謝衡接過一看,“誰將你名字加上去了……如此大膽,竟敢算計到我謝家頭上。”
“不過,”謝衡話頭一轉,“皇後親令,總好過前朝彎彎繞繞,總歸不會有性命之憂,這旨也接了,你看……”
謝靈犀一把奪過這懿旨,頭也不回:“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她回到濯枝苑,不為當公主伴讀煩惱,而在想前世之事。
看來燕稷求旨娶親那段,是揭過去了罷。
她重返長安,她遇見柳續,兩人同困香山有驚無險,下山後又被謠言綁在一起。今世的一切都將柳承之攪和進來,似乎牽上一條紅線,難舍難分。
不對。
怎麼能說紅線呢?
謝靈犀想起張了然為她算上那卦,現在想來完全是臻然道法,他說成鳳之劫過後福壽永康,真能如他所言麼。
不過話說回來,張了然分明是個年紀不算大的郎君,先前在香山為了裝成得道高僧的模樣,不知用什麼法子沾了一臉皺紋和灰白胡須,可見他的話與他的臉一般,也不全然是真的。
翌日,謝靈犀便輕裝便行進了宮。
聽聞那位中宮所出的公主性子跋扈非常,極愛爭妍鬥豔。謝靈犀翻遍衣櫃,尋了件隻有些許單調水波紋的衣裙穿上,腰間精致無瑕的繡花綢帶也不佩了,隨意綁了條灰撲撲的錦帶,隻盼那公主千萬彆多瞧她一眼。
宮中的教習嬤嬤麵容凶狠,待人苛刻,便是一點姿態端的不對了,就抄起教棍抽女郎們的腰。
講授詩書的老先生則和善許多,隻是不知那老師是與父兄相識還是怎樣,回回點她的名字,便是想發個呆也不成。
可見背後之人用心險惡!
閒暇時,謝靈犀在旁無所事事地賞花看草,沒注意到身旁幾個女郎圍過來,為首者走到她麵前,笑了一聲:“喲,這不是謝三姑娘嗎?”
“你和那位狀元郎的豔詩可是滿天飛,平日不是最不屑與我們相處,怎麼今日便來了,難道還奢望當個伴讀去求得一則好婚事不成?”
這姑娘名徐芫,便是清平公主平日裡的玩伴之一。
謝靈犀抬眸打量了她一眼,“你覺得怎樣的婚事才是好婚事?”
徐芫詫異地斜眼看她:“怎麼腦子撞壞了不成,對方自然得家世顯赫、風度翩翩、有所功名啊。”
謝靈犀一笑:“所以柳續哪處不符合了?”
不知是她表現的太平靜了,還是說出來的話語不妥,徐芫聽罷聲音大了些:“他那鄉野村夫,談何身份高貴?”
便是放榜那日眾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