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是婚約。
此時謝靈犀正在逍遙樓上,坐在張了然對麵心不在焉地搖著茶盞。
見張了然還在啃一隻豬蹄,突然心中一燥,冷斥道:“彆吃了!”
尾音乾淨利落,似早春逝去的紙鳶,隨著清冷的山間寒氣一去不複返了。
謝靈犀鮮少這般說話,素來都是和和氣氣的,張了然被這一聲一驚,嚇得手未抓穩,一隻啃了一半的豬蹄惶然掉落在地,還沾著灰塵在桌下滾了一圈。
“哎呀!”
張了然一臉可惜,見謝靈犀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無可奈何道:“您今日究竟有何事,非來打擾我吃飯不成?”
謝靈犀盯著他,涼涼道:“我打擾你吃飯了?”
此時早過了飯點,酒樓裡略顯蕭條,一樓酒席全煥然一新,變成了說書先生的明耳堂,正語氣輾轉,纏纏綿綿地說到——
“且看那娘子淋漓襟袖啼紅淚,比司馬青衫更濕,窗前青山送行,孤燕西飛,竟是酒未飲、人先醉,淚眼愁眉,且問郎君何時歸來……”
“奈何疏林不作美,淡煙暮靄間,連背影都不見,如何聞人相思語?”
“……”
台上先生唱著,不禁留下淚來,不拘地灑落在衣襟出。
頓時台下一片寂靜,鴉雀無聲,清琅白日裡,眾聽客眼裡神情百轉,突見一個“悲”字來,而後隨著說書先生雙板一拍,皆陸續從這般情緒裡脫離出來,連聲叫喚一個“好”字。
“好!好——!!”
謝靈犀聽著更是心煩意亂,緊緊蹙著眉頭,周身氣質一變,眼梢間酡紅一片,流露出幾分脆弱來。
張了然見狀不對,試探道:“娘子近來有煩心事?”
他絞儘腦汁想了想,“可是京中謠言?不會罷……幾句不疼不癢的話罷了,還是誰惹得娘子不快了?”
見謝靈犀眉間一顫,眼眸微斂,甚覺自己猜對了一半,又張望四周,見平日裡常坐對麵與她對弈的柳郎君不見蹤影,肯定道:“是那柳承之乾了什麼混球事?”
雅間外人來人往,謝靈犀聽著他們參差不齊的腳步聲,終於開口:“門未關好。”
待張了然走過去闔上門簾,謝靈犀緩緩問道:“你覺得我與柳續如何?”
兩個禍害?
張了然慢慢思索,他見這謝三娘對柳承之不像是有情,平日裡或嬉笑、或冷肅,並未與她待旁人不同。
隻是似乎兩人在一處時,謝靈犀周遭似脫落一層鮫紗,整個人也變得鮮活起來。
他微微張口:“好、好友?”
謝靈犀淡淡道:“世間好友何其多?”
張了然心中呐喊,我可沒見著你是將我當成好友的樣子!
他續續:“至交好友?”
“至交?”
謝靈犀突然坐直了身子,肩膀上那繡滿珍珠鑠石的緋紅衣帶隨著陽光垂在桌麵上,她漫不經心地伸手,“我與柳續要成親了,請你為我算上一卦,此舉——是吉是凶?”
張了然一怔,隨即跳起來:“我的娘嘞!我聽到了什麼?!”
“你方才說你要和誰成親?”
謝靈犀平靜道:“柳續。”
“哎呦!”
“潑天大聽聞呐!”
張了然終於冷靜下來,“你說……你要和誰成親?”<